第249章 亂
“皇上聽信道士讒言,又好女色,身體垮了也在情理之中。或許這樣的結果正是太子和八皇子所期待的。”葉子衿語帶譏諷地輕聲說,“只是但願他們的爭鬥不要波及到我們定州。”
“不怕,天高皇帝遠。定州離京城千里之遙,先前他們接二連三對我下手,我是懶得和他們計較。這會兒他們忙着爭奪那個位置,根本顧不上定州。再說了,鞭長莫及,他們就算想對付我,也沒有那份能力。”容峘的語氣中帶着自信。
“我在擔心定州水稻種植成功后,皇上會改變主意,對定州加大賦稅。”葉子衿說出心裏的憂慮。
“九五之尊,一言九鼎。他就算心裏後悔,也絕對不會下旨改口。”容峘淡笑着說,“他最多會讓我送大量的種子到京城。”
“不行。”葉子衿忽的坐正,“咱們才是第一年推廣,良種肯定要留在自己手裏。他要是全都要去了,咱們怎麼辦?”
“所以說,這一場水災對於我們來說,也不完全是壞事。”容峘淡笑着回答。
葉子衿頓時想通了,“你是說藉著水災的借口?”
容峘含笑點點頭。
“太子和八皇子對你都多有不滿,要是他們上位,我們怎麼辦?”葉子衿還有擔憂。或許是因為懷了孕,她最近有些多愁善感。
“他們不招惹我們倒也罷了,對京城裏的破事,我並沒有興趣。但他們要是不知好歹繼續過來招惹我,本王自然也不好惹。大不了……。”他輕輕地在葉子衿的耳邊嘀咕一聲。
葉子衿驚訝地看着他。
容峘微微點頭,“定州地域很廣,這三年來我們鼓勵百姓開荒,也鼓勵百姓生育,人口增加很多。北地和漕幫運過來的人,即便是遇上戰事,也能放手一搏。加上水利便利,與北地那邊遙相呼應,要是他們足夠聰明,絕對不敢明着對我下手。”
葉子衿見他胸有成竹,總算可以鬆一口氣了。
中午的時候,葉家那邊請他們過去吃飯。
容峘見外面的雨水大,不願意過去,於是讓天權到那邊回絕了。
吃飯午飯過後,容峘又頂着雨出去了。葉子衿小睡了片刻起床后,領着一群丫頭去了作坊。
“外面下着雨,地上那麼滑,你還過來幹什麼?”陳氏一見到她,就忍不住嘮叨起來。
葉子衿成了親,對過去的事情也看淡了,加上老宅子那邊有心修好關係,她倒是對陳氏的嘮叨並不反感。
“家裏悶得慌,還不如出來走走。再說了,我的身邊有這麼多人護着,哪能滑到?”葉子衿淡笑着回答。
“雨水多,送來的葡萄也多。人手都有些不夠了。”葉良祿嘆氣。
他在作坊里屬於機動人員,基本上是哪裏需要,他就到哪裏。他也很管事們一樣,領的是工錢和獎金。
“再找短工。”葉子衿吩咐。
“短工也不好找,個個作坊里都要人,壯年的男子女子全都被招進了作坊里。剩下的人,也有去養雞場或者養豬場,哪裏還有什麼閑人。”葉良祿搓着手回答。
“將書院中高年級的人領過來,算工錢。”葉子衿想出辦法來,“算他們的實踐學分。”
“夫子能同意?”葉良祿不好意思地問。
“又不耽誤他們學習,夫子為什麼不同意?”葉子衿笑呵呵地說。
葉良祿聽了,也就不再多說什麼,讓別人過去他不放心,乾脆自己過去找院長。
不大一會兒,作坊外面就變得嘈雜起來,書院裏的夫子親自領着七八十來個學生過來,目測應該是兩個班的人數。
看到他們過來,作坊里的管事立刻給他們送來了工具。
“管事,下一次再有這樣的好事,一定要叫我們。”有人開玩笑。
“對對,這樣修得的學分要比到田裏收割輕鬆多了。”
“要是這樣將這一學期的學分修滿了才好了。”
……。
“趕緊幹活,別啰嗦。別瞧着這活輕鬆,要是不足數,得到的學分也很低。”夫子呵斥大家。
學子們笑眯眯地趕緊各自找到位置幹起來。
葉子衿坐在辦公室里,看到大家忙得熱火朝天,嘴角微微勾了起來。
雖然說,書院裏因為和以前書院規矩不同,讓一些學子和夫子心裏產生了不悅和爭論。但三年下來,北地整個的學識現狀卻發生了很大的改變。
首先是書院中女孩子,她們在書院裏習字練武,功課則是以算數、綉活、涉及、廚藝為主,她們一旦離開學院,就能很快融入到社會生活之中,最起碼,讓她們獨自養活自己,是一件十分輕鬆的事情。
最重要的是,為了提高嬰幼兒存活和素質,幼師和女醫已經成了新的行當。甚至,婦科和嬰幼兒、生產科已經分類存在,有專門的人開始系統學習。
負責醫學這一行的是開陽,讓人最意想不到的是,老頭居然不聲不響地領着一群孩子開始學習醫術。
葉子衿可以確定,再過幾年後,定州城內一定會出現很多名醫。
在大形勢下,容峘和葉子衿提倡的新型書院辦得越來越紅火,遠遠超出了原有書院的規模。這種情況下,甚至還有不少書生直接從舊書院轉到了新書院來。
當然,他們進來新書院反而更不容易,因為他們要從頭開始積攢社會實踐的學分。
社會實踐的學分,大多是靠到社會上接手一些工作來取得。像葉家村、陶家村等地的作坊內,也會為他們提供一些打短工的機會。
“王妃想出的法子就是好。咱們書院中出去的學子,可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以後再也不會有人笑話他們百無一用是書生。”一個婢女笑眯眯地說。
“這是其一,其二才是最重要的。經過鍛煉,就算他們以後中舉當了官,也能體諒到百姓的不易。讓那些五穀不分的人當官,只會害了百姓。”如蘭嘆息着解釋。
葉子衿微微點點頭,“對,只有親身體會過,才能體諒百姓的不易。”
作坊內學子們做的工作很簡單,跟隨容峘出去的學子們卻顯得十分狼狽。
隨着雨水不斷,溝渠河道中的河水越漲越高。低洼處的地方,有水稻田,如果不及時處理的話,地里的水稻就會被淹沒,這一季的水稻就等於白種了。
容峘接受官員們的提議,決定給河岸兩邊加固。加固用的是竹籠,竹籠裏面放着草和泥沙混合物。
穿着統一青色短衫的學子、士兵們,身上的衣服早就看不到顏色。大家慌忙搬運着泥沙和竹籠,還有人在風雨中忙着編織草繩。這一刻,所有人心裏都充滿了危機感和自豪感,他們是為了定州百姓而奮鬥,他們就是無名的英雄。哪怕在此出了任何的危險,他們也無憾。
“王爺,如果夜裏雨水再不停止的話,下河肯定是要放水淹田了。”縣令大人直接彙報。
作為官員,縣令也沒有像往日一般坐在衙門裏負責指揮,而是親自參與到了抗洪第一線。
越清王下令,凡是拿了朝廷俸祿人員,就必須參與到抗洪救災第一線,否則的話,就要以逃兵處罰。所以,別說縣令,就是中了舉人或者是秀才,都必須參與到救災之中。
對此,百姓們全都拍手稱讚。拿君俸祿,為君分憂,天經地義之事。當然,此舉也給書院中的學子們敲響了警鐘!
年老的秀才或者是舉人不能參與到救災之中,也得在後勤幫助。比如說搓草繩,比如說負責遞送工具。超出五十五歲,或者是身體虛弱多病的舉人秀才可免。
“派人守着河道,將下河村後段的人員全都轉移到暫時的安置點。如果發現險情,立刻開河放水。”容峘當機立斷吩咐下去,沒有半點兒拖拉。
官員聽到了,趕緊找人過去盯着了。
這一晚,大家累得精疲力竭。
好在老天似乎被眾人的眾志成城的精神感動了。
“王爺,外面雨水停了。”天機因為激動,顯得莽撞了一些,直接從外面衝進來稟報。他身上也是汗水雨水混合,十分狼狽。可此刻,他的臉上卻全是笑容。
“停呢?”葉子衿驚喜地問。
“停了。”天機肯定地回答。
“太好了,總算是停了。”
“老天保佑咱們定州。”
屋子裏的丫頭婆子們聽了,也都驚喜起來。不久,外面就傳來了歡呼聲,那是村民們的歡喜聲。
“傳令下去,官員在安置點交替睡下,河道每隔一個半時辰就必須換人,隨時觀察。”容峘卻不敢大意。
天機得令以後,立刻下去傳令了。
“你好好休息,別操心。聽說你下午的時候又去了酒坊?”吃完飯以後,容峘輕輕地摸着葉子衿的腦袋,語氣有些責備。
“就是過去看看,我又沒有動手。”葉子衿噘起嘴巴撒嬌。
這丫頭,每一次只要發現不對勁,就會衝著他來這一招。但容峘偏偏就吃她這一招。
“外面道路潮濕,地面很滑。”容峘滿足地抱着她說。
“這幾天我就老實在家裏待着。”葉子衿反應很快,她有些心疼地看着容峘。這些天為了水災,容峘每天每夜都在各處低洼的河道附近巡查,幾乎沒有睡過一個安穩覺。
他也是這兩天才到了葉家村附近罷了。
容峘一向注重儀錶,可現在他的下巴處已經冒出了青色的鬍子,當他的下巴抵在葉子衿的腦門上是,葉子衿能感覺到腦門處的異樣。
容峘的眼睛也是紅的,人瘦了很多。
葉子衿無法勸說他,人在其位,就得謀其事。在定州這一片地上,容峘就是這兒的王,他必須為百姓負責。
“每天最好能抽了一點兒時間睡下。”葉子衿眼睛也微紅,“又不是鋼鐵鑄成,熬壞了身體,我會擔心。”
一句我會擔心,讓容峘的心頓時痛了。當年,他的母妃也曾經為了擔心過,此後,他很長一段時間內,他只能靠自己。現在,終於又有一個女人開始為他擔心。
“好。”一個好字,是容峘給她的承諾。
兩人說了一會兒話以後,容峘就出了院子去了書院邊上的安置點。
葉子衿看着黑色的夜幕,心裏暗自祈禱,希望老天能對定州人民憐憫一些,千萬不要再下雨了。
這一夜,葉子衿獨自一個人睡在床上,睡得並不踏實。外面樹上、屋檐上掉落的雨點斷斷續續落在雨搭上的聲音,讓她幾乎是在半睡半醒之中度過的。
第二日,卻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
好久沒有露面的太陽,一大早就圓滾滾地掛在了東邊。
府里的上上下下的人,見狀,全都高興起來。每個人的腳步都變得勤快起來,葉子衿盯着太陽卻看了好一會兒。
“王爺。”就在她發獃的時候,容峘從外面進來了。
下半夜,他難得睡了一個好覺,一大早上,他的精氣神就全回來了。
“怎麼呢?”容峘見她臉上有憂色,忍不住問。
“莊稼接連受了好些天的水災,如果太陽太過猛烈的話,莊稼會受不了的。”葉子衿嘆口氣說。
她的地里還算好,上面有雨布,去年她就開始嘗試大棚種植了,村裡其他人家有條件的,也有大棚。但定州絕大多數百姓,卻是露天種植的。
辣椒最怕水淹,只要辣椒地里積水超過一天的話,肯定是要死秧子。西紅柿如果被泡太久,猛得見到陽光,母株也會直接發黃。
定州很多百姓,甚至是鎮上的人家,只要有空地或者是花盆的人家,幾乎全都種植了辣椒,這一波,估計大家損失會很大。
豇豆倒是不錯,水多一些倒也不怕。
養魚的人損失很大,這一場水災,很多人家的魚全都順着河流跑了。不過也不打緊,絕大多數人家的魚塘只是順其自然養殖,最怕的就是玉米和水稻,甘蔗恐怕也會生病。
“有辦法嗎?”容峘問。
“追肥。”葉子衿回答,“如果一直是晴天的話,趕緊追肥,還能挽回一些損失。”葉子衿回答。
“好。”容峘點點頭,轉身吩咐下去了。
情況比他們想像得還要嚴重一些,梯田還算好,水全都放到了低洼處。可是處在低洼處的水稻和玉米田就要麻煩了,很多人家眼睜睜看着禾苗在水中只露出苗稍。
葉子衿嘆口氣,這種情況下,減產是肯定避免不了了。不過如果水下去得快,百姓等水下去后,立刻往田裏追肥,水稻的產量也不會太過厲害。畢竟,還有十來天才要揚花。
“王妃,你的主意真好。”竇轉思穿着皂色的短衫,一頭汗水趕過來。
他的身上已經去除了往日流里流氣的痞子氣,眼神看着都要周正很多。
他現在頭上也有了定州特有的一頂烏紗帽,受越清王府直接管轄的一種官職。那就是夜香局的管事。
當初的竇轉思可以說是平安鎮一個大紈絝,不過遇上葉子衿以後,他就倒霉了。不,說錯了,應該是時來運轉了。
提到時來運轉,就不得不提到人的潛力,人的潛力果然是無窮無盡的。竇轉思被葉子衿壓榨去負責整合整個定州一帶的廁所和下水道,這傢伙從一開始的抗拒,到現在的樂在其中,簡直就是質的飛越。
葉子衿和容峘見他幹得不錯,乾脆就其自立一個政府部分,專門負責這一塊。還真別說,這傢伙幹得有模有樣,夜香局裏每日的糞水有專門人運送,街道整潔很多。
加上各家酒樓和大戶人家的泔水,全部送到城外空曠地發酵,然後倒入草木發酵,最後加入開採運輸過來的鉀混合,以每一車五十文的價格賣掉。
因為肥料對莊稼十分有用,加上定州一帶,官府大力推廣開荒種地,所以夜香局的肥料還真是供不應求。可以說,夜香局的名聲不太好,卻是實打實的肥差。竇轉思帶着一群地痞流氓,還真的乾的風生水起。
竇轉思被葉子衿這一次招過去,他一見到葉子衿就開始拍馬屁。
“別玩虛的。你說說,你還有多少肥料可賣?”葉子衿瞪了他一眼問。
肥料也不是運過去就能賣,而是必須經過一定的發酵。葉子衿和容峘重視農業發展,竇轉思就是再心急,也不敢將不能用的肥料賣出去。
“堆積在窩棚中的肥料估計還能賣出一萬車左右。”竇轉思苦兮兮地回答。
“如果百姓過去賒賬的話,你們可以讓他們割草或者用勞力代替。”葉子衿吩咐,“你也甭和我叫窮,你們夜香局到底撈了多少好處,我和王爺都知道。也正因為看到你們的辛苦,所以我和王爺也就沒有插手你們的事情。定州發生水災,你也看到了。作為官府一員,你難道好意思一毛不拔?還有,你的目光也別放得太低,種田永遠都離不開土肥,讓百姓用勞力代替肥錢,他們平日都是做慣了事情的人,他們能虧了你們?”
“是是,王妃說得極是。下官一定按照王妃所說去辦事。”竇轉思樂呵呵地回答。
他一點兒也不懷疑葉子衿說的話,別說他的夜香局,就是整個定州各級發生的事情,越清王什麼不知道?夜香局平日裏除去賣肥料賺錢,其實還有修築、罰款,全都是肥差。所以一萬車的肥料看着心疼,不過從長遠看,的確不虧。
竇轉思回去以後,果然幾日後有人開始上門來賒肥料。他讓人登記了以後,說明交換條件后,很快一萬車的肥料就被送出去了。
受淹的農田得以及時追肥,果然到了揚花的時候,發黃的苗又慢慢地恢復了青色。
容峘和葉子衿見狀,終於也得以喘口氣。
地里爛掉的辣椒,大家顧不上心疼,立刻開始種青菜、蘿蔔、胡蘿蔔的苗,再補種豇豆之類的蔬菜,反正只要是蔬菜,作坊里全都要,大家顧不上心疼,全都加班加點干。
經過六七天,大家總算忙完可以歇口氣了。
葉子衿也不能長時間在葉家村住下,畢竟定州城內,容峘還有一些公事要辦。夫妻來個等葉家村這邊穩定下來以後,就回了定州去。
“正巧,我也要回去。”葉子楣笑着說。
錢家在定州也有宅子,幾個姨娘就常住在那邊。先前,錢家已經出了周姨娘那樣的事情,葉子楣自然不會讓家裏重蹈覆轍。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她都會和錢多串到定州這邊住上幾日,一來盤查家裏的賬目。二來,也是和幾位姨娘說說話,畢竟,當初,這幾個姨娘為錢家也算是做出了貢獻。
錢夫人承諾過,以後會讓錢多串以及後人,好好贍養她們。幾個姨娘可能是真心喜歡錢老爺,一直一心一意為錢家考慮。
到了後來,搞得錢多串和葉子楣都不好意思將她們當外人看。
錢多串以前在府里十分得寵,現在他當了爹以後,錢金寶就代替他,成為了錢家的寶貝疙瘩。幾位姨娘每隔一段時間,必然會央求錢夫人,讓錢多串和葉子楣帶着孩子回去,讓她們好好看看。
小小年紀的錢金寶比起他老爹更加嘴甜,每一次見到幾位姨娘,張口就是姨奶奶好,姨奶奶飄飄,誇得幾位姨娘更是對他有求必應。
當然葉子楣也總算是明白,當初死胖子為什麼會那麼拽了,敢情就是被家裏幾個女人給慣的。於是,她對錢金寶也就管得嚴厲些。
“姨。”錢金寶衝著葉子衿笑,口水往下流,“姨夫,吃。”
容峘聞言,將他拉過去,遞給了他一個棒棒糖。
錢金寶就抱着棒棒糖不撒手。
葉子衿沒想到容峘對錢金寶如此縱容,忍不住笑起來。
“吃多了糖,牙齒會壞。”葉子楣教訓錢金寶。
錢金寶裝作沒聽見,依舊吧嗒吧嗒地吮吸。
“瞧你們,一個個將他慣成了什麼樣?”葉子楣氣結。
“姐,只是吃了一個糖果罷了。”葉子衿也喜歡小麵糰似的錢金寶,忍不住為他說話。
“弟,吃。”錢金寶一聽,想想又將手裏的棒棒糖遞給了葉子衿。
葉子衿笑得花枝亂顫,“你咋知道姨的肚子裏一定是弟弟,萬一是個妹妹呢?”
“妹?”錢金寶皺着眉頭,他好像不怎麼喜歡妹妹,妹妹都愛哭。村子裏的妹妹就是愛哭鬼。
錢金寶想的妹妹是葉蘇心家裏的孩子,才七個多月,正是嚎哭的年紀。葉蘇心娶了一個自己中意的女孩子,女方家裏也是做了小買賣,談不上大富大貴,但家庭簡單而溫馨,最重要的是,媳婦很溫柔識大體。
“要弟弟。”錢金寶不喜歡葉蘇心家裏的愛哭鬼,很乾脆的表達自己的喜好。
“沒想到這小子還重男輕女。”葉子衿目瞪口呆。
容峘撲哧笑出聲,“要是我們生的是閨女,就不許這小子上門。”
不許上門!這句話錢金寶聽明白了,他立刻傻眼了。為什麼不許他上門,是因為他不喜歡妹妹嗎?
算了,為了能到王府里玩,為了好吃的,為了見到漂漂的姨姨和姨夫,他勉強喜歡妹妹吧。“喜歡妹妹。”
葉子衿噗嗤笑出聲,這壞小子,滑頭的時候真的和他爹一樣。
葉子楣臉頓時紅了,不爭氣的兒子喲,她的臉全都被丟光了。
定州到葉家村,沿途早就不是當初的模樣,道路全都是青石鋪成,十分堅固平整。道路兩旁隔了不遠,就會有村長和店鋪。道路好,又寬敞,他們坐上馬車,兩個時辰就到了。
進了城以後,錢金寶還不想和葉子衿分開,“姨,回家。”
他的意思是讓葉子衿跟着他一同回去。
“姨回去還有事情,你就別調皮了,家裏的姨奶奶們還在等着你了。”葉子楣沒好氣地將他扯下了馬車。
錢金寶聽了,這才不鬧。
大家分開以後,葉子衿和容峘就回到了王府。
“奴才見過王爺、王妃。”常平領着一群下人已經等候在門口。常平去年終於從京城調回來,到了定州以後,依舊做他的大管家。
“免禮。”容峘抬抬手。
“王妃,小心一點兒。”搖光和如蘭攙扶着葉子衿,就像護着老佛爺。
葉子衿覺得有些誇張,她這才四個月,哪有那麼誇張。
“王爺、王妃,飯菜已經備好,奴才這就讓人傳菜。”常平看着葉子衿,滿眼都是笑意。
“上菜,都快餓死了。”葉子衿笑呵呵地生活,她是真的餓了。孕婦好像比起平常人,更不經餓。
容峘一聽,趕緊吩咐人上菜。
吃完中飯,葉子衿準備回房去睡個午覺,這時候外面有人進來稟報,說別院的幾個姑娘求見。
葉子衿愣了一下,姑娘?哪來的姑娘?
搖光和玉衡幾個見她犯傻,都忍不住笑起來,提醒她,“京城裏來的那幾位,被王爺一直晾在別院中的。”
“冷纖雪、費蓉兒?”葉子衿恍然大悟。
“可不就是她們。王妃剛回到定州,她們居然就得到了消息過來,看樣子,別院那邊也不幹凈。”搖光眼中閃過一道殺氣。
“王爺和王妃大多時候在葉家村,顧及不到別院,沒想到她們居然還敢有別的心思。”玉衡眼中也閃過一道殺氣。
“王妃,要不要讓人?”如冰更是神色冷峻。
“不用告訴王爺,讓人打發了她們,就說本王妃身體不適,今日不宜見客。”葉子衿淡笑着說。這些人真夠無聊的,她都忘記了,自家別院中還有這麼幾號人存在,她們就急慌慌過來找存在感了。
真當她好欺負?不過,她目前真心想睡覺,沒空招呼那幾位。等她無聊的時候,或許會和那幾位過過招。
“奴婢出去打發了她們。”如冰恭敬地請示。
葉子衿點點頭,晃悠悠回去補眠了。
費蓉兒和冷纖雪帶着丫頭站在王府外面,接受着路過的人詫異打量的目光,臉色漲得通紅。她們在京城裏都是貴女,哪裏被人這樣侮辱過。
可是,她們離開京城,到定州已經有四年了。
她們從二八的年紀一晃到了二十。二十對於姑娘來說,完全是老姑娘。可是越清王真的好狠心,自打她們在葉家村被羞辱后,被容峘丟到了別院中后,她們就再也沒有見過容峘,沒有再見過葉子衿。
別院中的人,大多都是越清王的人,她們幾乎接觸不到外面的消息。
前幾日,還是費蓉兒身邊的人無意中聽到府里的人議論,說葉子衿懷孕還心繫百姓,她們這才知道,原來葉子衿這個正妃已經懷孕了。
費蓉兒瘋了一般拿出了太后的信物,才得以出來。
冷纖雪下意識不想跟着費蓉兒出來,她有預感,要是鬧起來,或許情況更差。
但冷纖雪太想見上容峘一面了,所以最後那份期盼戰勝了心裏的疑惑,她跟着費蓉兒站在了王府門口。
越清王果然是越清王,哪怕是費蓉兒拿出了太后的信物,負責守衛的侍衛也沒有放她們進去,只是有人進去通報了一聲。
門咯吱一聲打開,費蓉兒和冷纖雪目光頓時被吸引過去。
出來的人並不是越清王,也不是葉子衿,而是一個婢女。
“王妃身體不適,今日不適合待客,兩位姑娘請回。”如冰人如其名,性子猶如冰塊一樣冷。
待客?姑娘?這兩個詞如刀子一般落在了費蓉兒和冷纖雪的心口上。
定州城內誰不知道,她們是皇上和太后賜給越清王的側妃,哪怕聖旨中沒有明言,但稍有腦子的人也都能猜到。
她們明明應該是越清王府的半個主子,明明應該光明正大地進入王府之中才對。可是,現在,她們居然被一個奴才認定為是姑娘,是客人,天下還有比這更好笑的笑話嗎?
“大膽,我有太后的信物。”費蓉兒勃然大怒,不能忍受這份羞辱。
如冰嘴角微微勾起,她性子冷,哪怕是在笑,在別人看來,她也是冷笑,也是對人的一種譏笑,“恭喜姑娘,不過即便姑娘有太后的信物,也不能強迫別人,身體不適的情況下待客吧?姑娘既然有太后恩賜的信物,那麼就該給太後娘娘長臉才是。”
費蓉兒氣得渾身打着哆嗦,一個奴才居然敢隱射她不懂規矩?
如冰見她氣紅了眼睛,嘴角勾得更深了,“王爺和王妃為了百姓,一直忙着治理洪水,兩位姑娘要是識大體的話,就不該這時候過來。”
費蓉兒再也忍不住,“你以下犯上,按照……。”
“就算我以下犯上,那也有王妃處罰,姑娘想越俎代庖,還是請問了王爺和王妃過後再說。”如冰不客氣地反駁。
她說的話,換而言之就是,你費蓉兒算是哪根蔥,也敢管越清王府的事?
費蓉兒表面維持的溫柔全都消散了,如果說,幾年前,她心中對容峘還有愛慕之情。那麼,今年她在定州別院內所受的委屈早就讓那點兒愛消散了。
想她費蓉兒,作為太後娘家的親嫡女,放在京城,她想什麼樣的富貴人家不行。越清王居然敢輕視她,羞辱她,那麼就別管她心狠手辣。
如冰看到費蓉兒臉上的猙獰神色,冷冷地轉身進了王府。
“閑雜人員不得在王府面前逗留。”侍衛開始趕人。
一時之間,屈辱、怨恨、憤怒等情緒全都開始往費蓉兒心頭湧起,冷纖雪的心在這一刻也全都碎了。
她不信,外面發生這麼大的事情,容峘在王府里能不知道。既然知道,卻不過問,那麼只能說,容峘是在縱容葉子衿。
兩人興沖沖地來,又懨懨的回去了。
她們由於過於傷心難過,並沒有發現,就在她們坐上馬車離開的時候,幾輛馬車不惹眼地來到了王府外面。
“車上何人?”侍衛發現馬車,立刻過去喝問。
“六哥在沒在府里?葉子衿呢?”一個年輕的少年頑皮地伸出腦袋問。
“郡主。”一個小廝拉住了少年。
“放行。”當侍衛看清楚來者亮出腰間的腰牌時,立刻放他們進了王府。
“六哥、葉子衿。”少年進了王府後,就跳下馬車往內院衝去。
“郡主,小心摔了。”他身邊的人擔憂地提醒,穿着小廝服飾的人,聲音也變成了丫頭的聲音。
“郡主,要是讓越清王聽到你對王妃直呼其名會生氣的。”一個婢女提醒李玲瓏。
李玲瓏聽了一愣,完蛋了,離開定州幾年,估計六哥偏心眼更嚴重。
她鬼頭鬼腦地向四周查看了一眼,發現邊上王府的下人正用詫異的目光看着她。李玲瓏趕緊收腰挺胸,裝作一副淑女的模樣,小步往前走。
葉子衿剛起床,就看到了李玲瓏一副端莊模樣給她行禮,“玲瓏見過六嫂。”
“改了性子?”葉子衿詫異地看着眼前熟悉的這張臉,話脫口而出。
語氣還是那個語氣,態度還是那個態度,李玲瓏眼睛一亮,立刻咯咯咯笑起來,她衝過去一把拉住葉子衿的手,熱情地說,“我就說你的性子不會變,都是這些丫頭逼着我裝,差點兒累死了。”
果然還是那個性子,葉子衿忍不住也笑起來。
兩個人原本就是好友,隔了幾年再見面,兩個人發現,居然還是有說不完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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