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發生了什麼事？
“混賬東西！南詔蠻夷目下正犯我大唐疆域，爾等既來自南詔，那便是我大唐子民人人盡可誅之的死敵！來人，給老子將這對不長眼的東西拖出去砍了！”
大概真是穿越了吧……望着面前聲若洪雷般的男人，冷狄不得不認真思考這個令人頭疼的問題。
發話的漢子姓李名儒字坤霸，原本是個普通耕夫，前幾年村莊遭了災，朝廷偏偏又加重賦稅，李儒沒辦法，只好帶着一乾親朋逃進這深山老林落草為寇，成了這片林子裏的山大王。
“大王，小的看這二人相貌不凡，所攜稀奇古怪的物識又如此之多……難說真有甚油水可撈耶？”
一旁瘦弱的紅臉漢子悄聲提醒正在怒頭上的山大王，又將手中的軍用背包打開給他看了一眼。
自從放下思想包袱做了山大王，李儒便時不時帶着兄弟們下山打劫一番，日子倒也過得比以前舒坦，這不，今天剛從別村裡搶了些糧回來，就在山頭上抓到兩個裝扮舉止都很怪異的年輕人。
這倆年輕人正是冷狄和趙英傑，不過……
望着面前怒目圓睜、滿臉黑毛的大漢，冷狄和趙英傑此時心裏都是一陣瓦涼，他倆到現在都還沒反應過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說起來還真是，不光冷狄，就連趙英傑都沒想到，這老撾的深山老林里……居然還存在着一群如此復古的山匪勢力……老撾政府還真是讓人不省心啊！
然而這時候吐槽也沒什麼用，想辦法活下來……才是關鍵。
到底是冷狄反應比較快，他見李儒身旁的馬仔拿着趙英傑的軍用背包在說事兒，連忙開口道。
“大王，某等真是自南詔而來的商人，只不過和商隊走散，才落得如此境地，若是大王能網開一面放某等一條生路，假以時日某等定攜重金來謝！”
“哈哈哈哈！”
李儒聽罷面上黑須一抖，旋即怒道。
“爾等黃口小兒！當本王是吃素的嗎？！嗯？此番若是放走了你二人，豈不是縱虎歸山、魚沉大海？到時爾等和官府一通氣，剿了本王這山頭……那本王又找何人說苦去？！”
這夥人不僅行為舉止很古怪，連他們口中所言……也很是古怪。
冷狄一面聽一面在琢磨，如果這什麼山大王不過是老撾境內的山匪那還好說，可怕就怕……
雖然聽到了些很驚悚的詞彙，比如進犯、比如大唐子民、比如官府，但……冷狄和趙英傑還是沒敢往“穿越”那方面想。
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但只要隨機應變、順勢而為應當就不會出什麼大問題。
眼咕嚕一轉，冷狄計上心頭，忙回那李儒道，“大王此話差矣，某等如今和商隊走散，身上既無通關公檢，又無過所牒文，遇到官府……那也是被抓入獄或是充軍的結果，何來通氣一說？”
大唐大唐，那走到哪都是需要這些東西的，不知到底哪群人腦子出了問題，冷狄現在也沒空計較，先順着他們的思路辯解辯解再說。
李儒聞言微微一愣，你還真別說，這倆人身上除了揣着桿造型怪異的鐵質機簧……就只剩下一被袋，一群山炮還是鼓搗了半天才鼓搗開，裏面裝着很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山大王沒讀過書，楞是一件都沒能認出來。
不過不管怎麼說，被袋裏確實沒有通關公檢和過所牒文，所以才抓到這倆人的時候，他們說自己是南詔國商旅……倒也有幾分可信。
稍一思忖，李儒也覺得面前跪着的這年輕人說得有幾分道理，沒有身份證明，就算放了他倆……山下那些狗官也不會信任他們，既然如此……
“哼，既是商賈賤民，那好，本王且問爾等，爾等所通乃是何物？？？”
賣的是什麼……對吧？
冷狄眉頭微蹙，剛尋思着準備說點絲綢布匹之類上檔次的東西……不想眼角餘光微微一瞥，卻是看到一旁那紅臉漢子正好從趙英傑的軍用背包里扯出個密封袋來，袋上貼着個便簽，其上赫然寫着——
【證物】
有了。
眸中波光一轉，冷狄立時開口道。
“回大王的話，某等做的乃是煙草生意，薄利多銷，這些年也賺了不少；不過所謂錢財乃身外之物，再多金寶也不抵小命重要。商賈雖是賤業，但某等行商曆來講求的都是個‘信’字，所以大王完全可以信任某等，如果放了某等……”
“胭草生意？”李儒楞了楞，怪不得面前這倆南詔蠻夷長得細皮嫩肉，原來是做胭草水粉這些老娘們天天往臉上抹的行當，真是……有辱男兒尊嚴！
煙（胭）草一詞在李儒這個時代指代的……確實是胭脂水粉這個意思，而冷狄的意思卻不盡然；他見面前這山大王臉色有點難看，以為他不相信，於是連忙又補充道。
“大王若是不信……完全可以試試某等這南詔煙草，絕對是一等一的極品貨。”
嗯？
李儒聞言臉都綠了，試一試？是要讓自己……也往臉上腮上抹點擦點的意思？？？
“大膽！本王堂堂七尺男兒，頂天立地震古爍今的漢子！又豈會搞此等婦人行徑！敢侮辱本王，來呀——”
“不、不是這個意思！大王誤會了！”
李儒話才說一半，冷狄就反應過來了，也對，如果按照這群神經病的邏輯，大唐年間……哪來的什麼煙草生意啊。
“誤會？”李儒擰着眉頭一臉鄙夷，“本王誤會什麼了？”
“大王，某等做的煙草生意……可不是尋常女子那些敷面容妝的物識，而是……專門為錚錚鐵漢服務的硬貨，絕非做用擦敷……”
“那是用來作甚的？！”
“大王這裏可有大螺紋紙？”
大螺紋紙又叫做盤紙，現代專門用於包裹煙草，這種張紙與一般紙張區別很大，材質上大抵以麻為主料，特點是吸水性好，韌性大，過火性強且異味低。
煙草這種東西源自美洲，後來被歐洲人傳播到世界各地……不過非要說起來的話，那也是1942年哥倫布發現新大陸之後的事兒了，但早在貞觀年間，波斯胡商便已是將上好的大螺紋紙當做貨物帶到了大唐境內。
當然，那時候這種紙一般都是用來放在房樑上，其上撰寫一“火”字，意欲防患火災之用；到了北宋時期，人們甚至會直接將春宮圖放到房樑上，意思倒是沒多大變化，都是出於防範火災的一種心理使然。
不過對於這時候的冷狄而言……大螺紋紙，就是救命的金紙了。
“大螺紋紙？”當家的似乎沒聽懂，倒是一旁的紅臉小廝悄聲提醒道。
“大王，就是我們上次搶來的那種大白紙，就那隊胡商準備獻給周縣令防火的那玩意兒。”
“哦哦哦！”李儒拍拍腦門想起來了，應說道，“大螺紋紙有的，不過爾等要這玩意兒作甚？難道本王這裏還會發生火災不成？”
冷狄聞言哭笑不得，只得連連擺手，“大王誤會了，某等是需要這東西卷制煙草，供大王品嘗。”
一聽到“品嘗”二字，除了邊上的趙英傑蹙了蹙眉頭，在場其餘人等皆是一臉的欣喜，這兵荒馬亂的年頭，最動聽的詞語就莫過於“品嘗”了。
不過高興了沒幾分鐘，李大當家的又覺這事蹊蹺，防火的破紙……如何品嘗？
“大王儘管看好便是。”
冷狄微微一笑，望着一旁紅臉小廝手中的密封袋，臉上泛起了意味深長的笑意，畢竟那一袋子被溫暖日光烤晒得焦黃脆嫩的玩意兒……
是大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