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第 10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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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筠嫻不自覺地放慢了腳步,那男子朝這邊闊步走來,她漸漸看清男子的面容。
對方皮膚麥色,眉心一道淺疤,長眉凌厲,丹鳳眼,高鼻薄唇,從穆筠嫻身邊走過的時候,連眼神都沒有往她身上瞟一下,這倒是少有,令她忍不住用餘光又看了一眼眼前人。
穆筠嫻略低了低頭,算是避嫌,就在與比她高了一個頭的男子擦肩而過的時候,她瞪大了眼睛——這個男人身上,除了淡淡的風塵味,沒有一點多餘的氣息。
這個世上,只要是人就有氣味,一般人聞不到這種味道,穆筠嫻卻是可以。即使因為每個人生活環境、飲食習慣的不同,身上所帶氣味並不完全相同,或是輕重異同,但也絕對會有濃淡不一的氣味。然而她身後的男子身上,除了塵土味,丁點別的雜味都沒有。
穆筠嫻百思不得其解,在原地停了下來,轉身看了一眼該男子的背影,見他朝着乾清宮去。
乾清宮是皇帝的寢宮,下午在坤寧宮的時候皇帝說過了,要去見他表弟——也就是駐守漠北的長平侯——據說他本該承襲了長平侯爵位才去漠北的,卻不知因了何事領了聖旨,連受爵都來不及,尚未完全全禮便去了漠北。
這也無妨,左右已經故去的長平侯僅有他這一個嫡子,只要他性命無憂,侯位是跑不了的。
說起來魏長坤與穆筠嫻也算是八竿子打得着的親戚,他們兩人一人是朱世陽的表叔,一人是小皇子的小姨,三五年前,興許還在什麼場合見過面也說不準。
三年前,穆筠嫻才十來歲,那時候的魏長坤已經有十七八歲了,兩人便是見了,恐怕也沒有交集的機會,雖是遠親,卻實在搭不上話。
穆筠嫻也沒有想到,這次入宮,竟然收穫如此之大,不僅又知道了一些宮闈秘辛,還見到了於她而言那麼奇特的一個人。
若竹的聲音在穆筠嫻的耳邊響起,她再次催促道:“姑娘,時候不早了。”
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染了墨色,雖然仍舊看得清遠處的路,但是颳起了晚風,不如白日尚有驕陽的時候暖和。
穆筠嫻這才緩緩回過神來,羞澀地笑笑道:“一時見了生人,失禮了。”
若竹會心一笑,領着穆筠嫻往外走,微笑着低聲道:“長平侯戰功赫赫,又生的俊逸,這樣顯耀的人,難免讓人忍不住多看兩眼。”
家世才能穆筠嫻倒沒太上心,她在意的是魏長坤身上的氣味——到底是真的沒有?還是說清水沐浴過後甚是淡了,所以她聞不到?
若竹見穆筠嫻似乎在思索着,便又道:“長平侯尚未婚嫁呢。”
穆筠嫻抬了抬眉毛,道:“看樣子長平侯也有二十一二歲了吧?如何還未娶妻?”
若竹解釋道:“侯爺沒有受爵的事,您知道么?”
略頷首,穆筠嫻道:“三年前曾聽父兄提過,有些印象。”
“那時候魏老封君好像是要給侯爺挑一門親事的……後來侯爺去了漠北,大約親事便沒有成。”
穆筠嫻忍俊不禁,這人竟然是為著逃婚才上戰場的么?
當然不是,不過到了成親的年紀,魏長坤本就無心,又着實躲不掉祖母替他選妻這事,也是促使他下定決心去漠北的直接原因。
穆筠嫻出了宮,便自己坐上馬車回去了。若竹回宮復命的途中,正巧撞見了出宮的蘇綠梅。
蘇綠梅沖若竹見了禮便走了,腳步輕快,面帶喜色,並不像是知道家姐將有大禍的樣子。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讓蘇綠梅這般歡喜呢?
若竹回了坤寧宮,把這事告訴了皇后。
穆筠嫚微微皺眉,細細想了想,便譏笑道:“還真是姐妹情深,蘇綠荷那會兒都嚇傻了,回鍾翠宮的時候還不知道站不站的穩,她妹妹蘇綠梅難道丁點也不知道?竟然這般快意地走出來了,怕是有什麼事,比她親姐姐還要緊。”
用蓋子撥了撥浮起的嫩綠茶葉,穆筠嫚優哉游哉地喝了一口,抿抿唇繼續道:“不消說本宮也知道,蘇家呀,這是把主意打到了長平侯的身上。虧得麗嬪處處惦記娘家,她沒心沒肝的小妹也不曉得有沒有把她放心上呢,一樁還沒成的婚事就將她的心都填滿了——往後有她蘇綠荷的苦頭吃!”
若竹臉上掛着淺笑道:“天底下再沒有娘娘和小娘子這般的姊妹情深了,麗嬪姐妹,又如何比的了?”
穆筠嫚得意地挑挑眉,道:“那是自然,仙仙是本宮照顧大的,自小就跟着本宮身後跑,小的時候本宮穿什麼她穿什麼,本宮用什麼她用什麼,便是她年紀不到,例銀不夠,挪用本宮的銀子,本宮也都是心甘情願的。仙仙最是有良心的一個,自然記得本宮的好。”
若竹又道:“娘娘還不是分外疼惜小娘子,今兒的事,娘娘為了不讓小娘子看出端倪,忍的好辛苦。”
輕嘆一口氣,穆筠嫚道:“仙仙那個鬼丫頭機靈勁兒大着,本宮雖刻意隱瞞着,連火氣都不敢當著她的面發出來,也不知道她看出來沒有。”
越想越憂心,穆筠嫚嘖了一聲道:“她年紀還小,不該早早讓她接觸這些的,早知道本宮強闖進鍾翠宮,總能搜到些東西出來的罷!”
一旁的若音終於開口了,聲音軟和的很,道:“娘娘是確信了這事才敢說這樣的話,若是沒有小娘子給娘娘個准信,真硬闖進去,麗嬪鬧將起來,往後宮裏就難辦了。她父親是正七品的監察御史,麻煩着呢。”
麗嬪的父親蘇成器雖然官位不高,卻是個言官,若是讓他曉得女兒在宮裏不明不白地被皇后欺負了,不在早朝上質問皇帝才怪。
到時候朝堂上一片聲討,能把穆筠嫚腦疾都給鬧出來,太后也不會放任皇后這般放肆,所以身為皇后,她也不能隨心所欲地亂來。
揉了揉腦袋,穆筠嫚又喝了口茶,道:“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麼被她給魅惑了,不曉得龍體要不要緊,若是傷了皇上的精元。”眼裏閃出一抹厲色,她咬牙道:“看我不撕了這個賤人!”
若竹若音兩個又在旁勸着,穆筠嫚才好些了,她枯坐到天黑,看着宮女們把燭火燃了起來,從內室徘徊到西次間,又從西次間走到東次間。
這廂穆筠嫚日子不好過,麗嬪也是時時刻刻活在煎熬之中,她命人送走妹妹之後,左思右想還是拿不準怎麼辦,便親自去了翊坤宮。
翊坤宮是寧妃的住所,她這會子正在往臉上敷花瓣,聽說麗嬪來了,召了她進來,自己便枕着軟枕,斜躺在榻上,道:“天都黑了,你這會子來本宮這裏做什麼?不需伺候皇上了?”
雖然兩人從往過密,到底是共侍一夫,總會有些酸氣。
麗嬪撲通一聲跪下了,爬到寧妃面前,捉着她的手腕哭道:“求娘娘救臣妾!”
寧妃拿開她的手,拍了拍面頰,語氣輕慢道:“一連五日不來翊坤宮,一來便是求本宮,天底下有這麼好的事?”
麗嬪哭得不能自已,宮人有些面面相覷。
寧妃皺了皺眉,吩咐道:“采晴——”
宮女采晴,便把閑雜人等都帶了出去。
麗嬪這才肯好生說話了,她抬起頭看着寧妃道:“娘娘,大事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