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7.酒會

127.酒會

請耐心等待三月份,剛停暖氣,春寒,外面是陰雨連綿天。

沈沫捂着暖水袋,抱着被子仰在床上,慢悠悠翻動書頁,整整一下午沒出門,不知不覺已經到了晚飯時候。

宿舍是標準四人間,下面書桌衣櫃,上面床鋪,有陽台和衛生間,還沒到亮燈時間,光線有些昏暗。

外面走廊傳來腳步聲,高跟鞋敲打地板磚,清脆快節奏。

聲音停在門口,寢室門猛地被撞開,高蕾蕾風風火火的從外面進來。

“你沒去食堂啊?”語氣沖地像是要打架。

沈沫習以為常,平靜道:“還早,晚些時候再去。”

高蕾蕾隨手脫掉外套扔床上,鞋子甩到一邊,看上去氣得不輕。

“今天誰又惹你了?”沈沫放下書轉過頭問。

“咱們學校的男生都什麼人啊!看見個女生就上來搭訕,也不看看自己長什麼德性!”高蕾蕾操着京腔飆高音。

沈沫輕笑,還以為是什麼大事。

這所知名的理工院校男多女少,雖然不乏優秀男生,但是一個比一個矜持,他們通常是被搭訕,那些荷爾蒙過剩到處搭訕女生的男生,通常質素都不怎麼樣,入學大半年,這種事不是第一回。

高蕾蕾是北京女孩,高挑漂亮,愛打扮會花錢,雖然脾氣直說話沖,但是熱情仗義,很難讓人反感,宿舍是四人,沈沫和她最聊得來。

正是對愛情抱有期待的年紀,再三被劣質男生騷擾,難免會對自己的魅力產生質疑,確實令人懊惱,沈沫深有同感。

晚上八點鐘雨停了,另外兩個室友還沒回來,沈沫換好衣服,好說歹說把高蕾蕾從床上拉起來,兩人一起去食堂二樓吃東西。

一頓熱乎乎的砂鍋粉絲丸子吃完,高蕾蕾心情已經好了大半,從食堂出來,兩人繞着景觀湖散步消食。

“我就不明白,男生都哪兒來的自信?他們出門前不照鏡子啊?”到底是心意難平,高蕾蕾仍舊耿耿於懷。

沈沫一本正經回答:“聽說男生宿舍確實沒有鏡子。”

“切!討厭。”高蕾蕾笑罵,短髮紅唇,嬌嗔的樣子格外魅惑。

“你換口紅了?”沈沫盯着她臉問。

“才發現啊你?”

高蕾蕾心情徹底大好,彩妝話題持續了一個多小時。

沈沫看看時間不早,打斷道:“回去吧,快熄燈了。”

晚上十點半,距離熄燈還有三十分鐘,宿舍樓下幾對情侶,正在依依不捨告別。

沈沫嘖嘖:“明早就能見面,怎麼都跟生離死別似得?”

高蕾蕾恥鼻:“誰稀罕早晨見面啊?人家就是想晚上不分開。”

“哈!”沈沫笑噴。

網絡諮詢豐富,脫離了家長的監督,女生宿舍也會在深更半夜聚一起探索下成人世界,偶爾說話葷素不忌,見怪不怪。

兩人上樓,看見宿舍門敞着,另外兩個室友都在。

魏時芳趴在陽台欄杆上向樓下張望,童歡舉着手機不知道在拍什麼,樓外不時傳來歡呼聲。

“你們在幹什麼?”沈沫問。

童歡興奮扭過頭:“快來看,有人當眾表白!”

沈沫過來圍觀,果然見宿舍樓後面的草坪上有個心型光圈,一男生手捧玫瑰花站在裏面,大聲呼叫某個女生名字。

“傻帽!”高蕾蕾嘲笑,脫掉外套再次隨手扔到床上,進衛生間去洗澡。

沈沫也興緻缺缺,看了兩眼便離開陽台,掛好外套,換上睡衣,坐書桌前打開電腦玩遊戲,順便排隊等候衛生間。

不知道什麼時候外面又下起雨,樓下男生的呼喊聲嘶力竭,直到熄燈也沒人回應。

外面路燈的光暈照進來,沙沙雨聲,宿舍里並不完全黑暗,四人躺在各自床上,有一搭沒一搭的開始睡前卧談。

“好浪漫啊,如果是我,肯定立刻下去和他擁抱,那男生喊了好久,嗓子都啞了。”童歡遺憾中感慨。

沈沫好笑:“浪漫么?大庭廣眾下花枝招展的開個屏而已。”

“哈哈!”魏時芳大笑:“沫沫形容的真像,那男生站在光圈裏捧着花,從樓上往下看還真真就一隻開屏的雄孔雀!”

“關關雎鳩,嗷嗷鹿鳴,求偶交/配是雄性本能,哪個不是在春天亂叫喚?反正把雌性叫的魂不守舍就是了,你們看,這不就吸引到一隻?”高蕾蕾手指着童歡,笑的花枝亂顫。

“哈!”沈沫忍不住拍床笑出聲:“真難為他嗷嗷了大半天,歡歡,你可不要動心啊。”

黑暗中三人同時或含蓄或放肆的一陣笑。

童歡被惹惱:“討厭!你們三個世故的老女人!”

“那你就是清純不做作的小腦殘。”

“哈哈!”

笑聲還在持續,誰也沒生氣。

童歡上學早,宿舍里屬她年齡最小,嬌生慣養的本市獨生女。寒假時跟着沈沫一起去火車站送別室友,開學前又被沈沫拽來打掃宿舍,雖然性格有些嬌寵霸道,但是大家都看到她積極適應集體,努力嘗試和大家融洽相處,所以,即便是偶爾耍耍小性子,如高蕾蕾這樣的直脾氣也不會和她真的計較。

魏時芳家鄉在沂東山區,家裏有弟弟妹妹,她是長姐,性格直爽老成持重,下雨天收衣服,出門帶鑰匙的日常瑣事屬她操心最多,自帶老大光環。平日裏不管誰和誰爭執,她都是和事佬,自然也不介意童歡的一句玩笑。

老女人的詛咒根本沒有影響心情,四人繼續說笑,興緻愈發高昂。

同班同宿舍的緣分,大家格外珍惜。

也不記得什麼時候睡熟,沈沫再次睜開眼睛時候已經是轉天早晨,魏時芳正在挨個叫她們起床。

“醒醒,醒醒!歡歡?蕾蕾?遲到啦!沫沫,今天是嚴教授的課!”

嚴教授姓嚴,做人也不留情面,遲到的同學在門口罰站十分鐘聽他訓斥,不管男生女生,統統噴你一臉口水罵到痛快才罷休。

正因為這位教授的存在,以至於上學期,沈沫一度以為自己還在讀高中。

睡眼惺忪,一陣乒乒乓乓,四人整裝齊備,匆匆出門,新的一天又開始。

沈沫讀地礦專業,嚴教授反反覆復強調他們專業掛科可能會帶來的影響,大家都被嚇得不輕。

閑散時候歸閑散,有課時候沈沫從不敢怠慢,吃過晚飯,她一個人在圖書館做繪圖。

“同學,能加你微信么?”

“不能。”沈沫頭都沒抬。

“可以認識下么?”

“不可以。”沈沫乾脆拒絕。

遇到輕佻搭訕,沈沫從不回應,大學半年期間,她和高蕾蕾一樣,已經被打擊過無數次。

男生似乎早就料到答案,沒有過多糾纏,笑笑,起身離開,坐到遠處。

“嗨?嗨!哥們兒,碰釘子吧?”旁邊瘦小矮身量的男生壓低聲音詢問。

許劭誠懇點點頭:“嗯!”

男生嘖嘖,低聲炫耀:“我們班的!”

“哦?”

見對方感興趣,男生愈發來勁:“統共就四個女生,住一個宿舍,一北京妞,眼睛長頭頂上,看誰都是農村的,我一哥們家在深圳,硬是被她說成住在漁村!”

男生說起高蕾蕾恨得咬牙切齒,覺得她的存在就是給首都人民抹黑,巴不得她被開除京籍才好!見旁邊許劭聽得津津有味一臉期待,只好接着往下說。

“還有一村妞,沂東山區的,縣級的高考狀元,別看又窮又丑,一點都不自卑!那小眼神,看一眼,恨不得挖你一塊肉下來!”

在他的認知里,貧困山區出來領助學金的女生,就應該唯唯諾諾,魏時芳入學時候不亢不卑的自我介紹,競選學生幹部時候的強勢態度,都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心裏莫名厭煩,總覺得有些不高興。

“另一個本市嬌嬌女,讓她爹媽寵的不知道天高地厚,動漫coser,當她男朋友,你多少錢生活費都不夠她糟踐的,臭襪子都得丟給你洗!”

這一點最讓他看不上,以至於令他對大學所在的這所城市都有些失望。聽說新南市以前只是一坐礦山,解放后才建市,難怪這些小市民沒文化沒底蘊,養個女兒都不會教。

“你看上那個也是本市的,老城廂小市民,別看外表溫婉可人,虛偽着吶!就是個裝小白兔的大尾巴狼!”

一串話說完,男生長長噓了一口氣,對這個沈沫他更是一言難盡,都不稀罕說她。

許劭意味深長一聲:“哦……”

男生感慨:“近水樓台先得月,你當我們不想吃窩邊草啊?可惜這四個都是刺頭,拿不下!”

許劭讚許點頭:“那真是可惜。”

得到認同,男生表情突然憤慨,臉上的青春痘如霓虹燈般爍爍冒光。

“都說理工男木訥呆板,可是誰又理解我們的苦衷?實在是理工女太難搞!一個個反人類似得外星物種,學校的生態環境根本不適合談戀愛!追她們?還不如改變自己性向來的容易呢!”

“嗯?”許劭驚詫。

男生瞥一眼許劭,忽然低下頭,面容浮現一抹羞澀:“同學,我正在考造價師資格證,你有興趣么?我們一起學習,我可以借給你複習資料哦。”

“咳咳”許劭乾咳:“謝謝,我不需要。”

沈沫撇嘴:“就是來見他,每次約我見面都在他家附近,喏,就前面那家東來順涮羊肉。”

“岳父大人真是不走心,他有車,這麼遠的路也不說接你,大熱天讓你坐公交。”程易辰說。

沈沫聽到前一句剛想揍人,後面又微微感動。

小時候沈沫和程易辰一起玩過家家,媽媽廠子裏的同事惡趣味,教唆小小程易辰喊厲秀英丈母娘。每次市場街口,厲秀英下班回來,小小程易辰都像模像樣的彎腰鞠躬,恭恭敬敬叫岳母大人,逗得周圍大人哄堂大笑。厲秀英氣的臉色鐵青,回家總是要教訓沈沫一番。

漸漸長大懂事,不會被大人們捉弄,但是程易辰似乎習慣以保護沈沫為己任,從小到大,給沈沫遞紙條請吃炸薯條的小男生,無不例外都被程易辰一頓胖揍。以至於上大學前,沈沫還總在想:是不是自己連累他沒考上重點高中?

“以後別嘴欠,讓你女朋友誤會我可不負責解釋。”沈沫好心提醒。

提到女朋友,程易辰突然情緒失落:“有什麼好解釋的?要是信任我,不需要任何解釋。”

說話間,車子已經停在東來順門口,隔着車窗能看到沈建成坐在落地玻璃窗前那桌,正在焦急看錶。

沈沫沒着急下車,她敏銳發現程易辰話裏有話,有情況?眼珠子轉下,沉着套話。

“總是要解釋的嘛,你不說清楚女孩子怎麼知道你怎麼想?她誤會你什麼啦?說出來聽聽,我給你分析下,畢竟都是女人嘛……”

程易辰瞥了眼沈沫,嗤笑:“女人?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跟我裝女人……哎呀!別打!”

“讓你嘴欠!”沈沫揮着小拳頭氣喘吁吁。

“不敢啦不敢啦!”程易辰慌忙求饒:“你爸都等急了,快下車!”

沈沫放過他:“你回去吧。”

“我等你,萬一你爸不送你回家,給我打電話,我再把你捎回去。”程易辰反對。

沈沫頓時怒氣全消,關心道:“你中午吃飯怎麼辦?”

“我在附近找個網吧獃著,叫外賣,別管我,你快去吧。”

沈沫深吸一口氣,下車,和程易辰揮手道別。

小餐館裏,沈建成透過玻璃窗早就看見那輛嶄新寶馬,年輕男女肆無忌憚的打情罵俏,令他想不到的是,從車裏下來的少女正是他女兒,沈沫。

“爸爸!”沈沫熱情打招呼,在對面坐下。

沈建成忍耐脾氣,強作笑容:“沫沫,剛才開車的男孩子是誰啊?”

沈沫坦然:“程易辰啊,爸,你不認識他啦?”

西城區的生活對沈建成來說已經恍如隔世,他哪裏記得程易辰是誰?

“爸爸不反對你交男朋友,但是和男孩子交往要注意分寸,尤其不要虛榮!婚戀態度要務實端正!”

沈沫無語,這都說的什麼?哪個告訴你她在和程易辰交往?不過她懶得解釋,照舊微笑傾聽。

“爸爸說的是,點菜吧?我都餓了。”

沈建成無奈嘆聲氣,招手喊道:“服務員,點菜!”

服務員站桌旁寫菜單,沈沫貪婪打量沈建成,上次見面還是春節時候。

父親有一雙好看的眼睛,五官和她酷似,媽媽說她剛出生時候他最喜歡抱着她到處顯擺,笨手笨腳給她換尿布。

沈沫似乎記得當時場景,可是那麼小的嬰兒怎麼可能會有記憶?這些不過是滿足她對父親的幻想罷了。

“你還要什麼嗎?”沈建成問。

“可以了。”沈沫客氣道。

銅爐里注滿清湯,粉絲大白菜和薄如蟬翼的羊肉片涮進去,撈出來蘸調料。

“你嘗嘗,這是老北京的吃法,和四川火鍋是兩個意思。”沈建成夾一筷子羊肉給沈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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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病的大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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