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誤入滇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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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蕾蕾在一旁早就不耐煩:“我和沫沫要去逛街,今天沒空。”
“逛街什麼時候都可以,球賽就在今天!”童歡堅持。
沈沫頭疼:“下周天氣要升溫,我等着換季衣服穿。”
“晚幾天再換也沒關係嘛,你們去嘛!去嘛!”童歡抱着沈沫胳膊不撒手,又開始耍賴。
高蕾蕾忍不住脾氣,突然過去把她扯開:“你有完沒完?死皮賴臉的聽不懂人話是不是?”
童歡一個蹌踉,退後時不小心撞到椅子,差點摔倒,將將穩站住,愣了下,突然“哇”的一聲,竟然嚎啕大哭。
正亂着,魏時芳推門進來:“這是怎麼啦?歡歡別哭。”
童歡哽咽,指着高蕾蕾氣不接聲道:“她們,她們不去看球,還推我!”
魏時芳好笑:“我還以為什麼大事,她們沒空,我陪你,在哪兒看?幾點?我們現在就去好不好?別哭。”說著找紙巾給她擦眼淚。
童歡猛地甩開魏時芳的手,氣急敗壞大喊:“不要你去!人家要的是美女,點名的就是她們倆!”
魏時芳頓時尷尬,怔了下,照常好脾氣沒發火,轉過頭看向沈沫這邊求救。
沈沫雙臂抱肩,冷冷道:“童歡,你先別哭,我問你,上次你說讓我們去看球是動漫社做任務,那麼,任務獎勵是什麼?”
“衣服啊。”童歡抹着眼淚,怯怯看沈沫,不明所以。
“這次的獎勵呢?”沈沫又問。
童歡忙道:“他們籃球隊給贊助,支持我們夏季校園動漫cos秀!”
沈沫原本猜測童歡幫忙聯繫看球,是從飲料經銷商和燒烤店這些商家拿促銷返利,也算勞動所得,沈沫樂見其成,沒想到居然是直接從男生手裏拿衣服!
本來因為失手內疚,半晌沒說話的高蕾蕾突然笑出聲:“哈!原來我們都是傻子,讓人賣了還幫人數錢吶?”
童歡急道:“你們說的什麼跟什麼啊?這有關係么?他們贊助衣服,我們付出勞動,這是公平交易!我是憑本事賺錢!”
沈沫皺眉:“童歡,你的價值觀很有問題。”
“我有什麼問題?”童歡不服。
“你這叫賣友求榮!為了自己利益騙室友去看球,你真自私!”高蕾蕾罵道。
童歡大聲反駁:“我怎麼騙你們啦?你們能有什麼損失?”
“這次是看球,下次是別的呢?如果讓你偷拍我們照片,爆料我們私隱你答不答應?”沈沫問。
“拍你們照片幹嘛!就是看球啊!”童歡百口莫辯。
“換贊助啊,全套裝備支持你們去大場地cos秀,開動漫展,拍舞台劇,你願不願意?”沈沫誘惑。
童歡怔住了,好半天沒說話。
沈沫沒等到想要的答案,很失望,沉下眼瞼不再說話。
高蕾蕾冷笑:“我是瞎了狗眼,才會當你這種人是朋友,沒底線的自私蠢貨,住同宿舍真倒霉,沫沫,咱們走!”
沈沫瞥一眼童歡以示警告,跟着高蕾蕾離開。
學校位於市區最繁華地帶,坐校車從正門出來再搭乘公交車,最近的華聯商場不過兩站地。
華聯商場是本地連鎖商家,裏面經營各種中低檔的大眾品牌,遍佈新南市各區,工薪層和學生都選擇在這裏購物。
商場裏鋪天蓋地的促銷廣告,人聲鼎沸,正是春夏裝上市時候,為和電商平台競爭,早早開始打折促銷。
沈沫心不在焉,一路走走逛逛,站在櫃枱前拿不準注意,好在高蕾蕾盡職盡責,認真幫她選好款式和顏色。
一件品牌內衣打折款,兩件春裝,又在樓下超市買了些日用品,五百塊錢預算剛剛好花完。
誰也沒心情繼續逛,東西買完就離開商城,搭乘上公交車返校。下車時候已經下午六點鐘,兩人商量在學校後門吃過東西再回去。
著名的美食一條街此時才真正開始營業。
臨街的餐館在門口加桌,燈火通明的招攬生意,各種風味小吃搭乘小推車悄悄出現,熟客早就等候一旁,看到心儀的美食立刻圍上來。
小攤位前鬧哄哄的擠滿人,都是學生摸樣,除了她們學校,附近職校中專和等着上晚自習的高中生也不少,都在這裏解決晚餐。
“麻辣燙?烤串?還是肉夾饃涼皮涼麵?這頓我請。”沈沫問。
高蕾蕾情緒低落:“沒什麼胃口,來兩碗牛雜麵吧,要大碗的。”
沈沫好笑,找好座位,留下高蕾蕾看着東西,自己去買飯。
兩大碗加丸子加蛋加豆皮的牛雜麵,兩瓶可樂,再加上麻醬黃瓜和川粉兩個小涼菜,總共二十七塊錢。熱騰騰火辣辣的大碗面端上來,兩人坐在矮桌前,吃的大汗淋漓,仰起脖子猛灌一氣冰鎮可樂,渾身舒泰。
“好爽!”高蕾蕾歡呼。
沈沫也直呼痛快:“能吃到六月份前,天氣再熱就不能來了。”
吃了大半,放慢速度中場休息,兩人聊天消食。
“你說她平時是不是裝傻?”高蕾蕾說的是童歡。
沈沫搖頭:“誰知道呢?不是缺心眼就是心眼太多,仗着年紀小裝瘋賣痴,真傻假傻有什麼區別?”
高蕾蕾冷哼:“大家憑什麼都嬌慣着她啊?這還慣出毛病來了,賣舍友換衣服,瞧把她給本事的?想想就來氣,要不是急着出門我才不會放過她,回去繼續撕!”
沈沫阻攔:“你算了吧,咱們學校輕易不給調宿舍,好與不好四年都要住一起,鬧的太僵大家都不舒服。”
高蕾蕾冷哼一聲不再繼續話題,對沈沫的勸阻既沒答應也沒反駁。
兩人聊到晚上九點多鐘才慢悠悠回去,宿舍里就魏時芳一個人在,見兩人回來趕緊上前解釋中午的事。
“沫沫,蕾蕾,你們出去后我說過童歡,她已經認識到自己的錯誤,說等你們回來要當面道歉,小孩子,別跟她計較。”
“誰是小孩子?十八歲已經成年,在你們農村都嫁人了吧?”高蕾蕾突然遷怒。
魏時芳怔了下,心裏有些不舒服,平時大家說話都會顧慮到對方的感受,沈沫是單親家庭,宿舍里就很少談論離異話題。雖然她來自農村是事實,並且也從不認為這是丟人的事,但是今天被高蕾蕾這樣當面說出來,不管有意無意,都讓人心裏不太舒服。
“又不是什麼大事,再說了,那天去看籃球賽,烤肉大家不是都吃了么?那是人家男生掏的錢。”魏時芳繼續勸道。
“我和沫沫站教學樓前吆喝一聲,請吃飯的男生能排隊到學校大門口你信不信?誰稀罕啊?又不是沒人追。”高蕾蕾繼續口無遮攔。
魏時芳頓時語塞,不戀愛和沒人追是兩碼事,宿舍里她年齡最大,二十歲的姑娘在她們老家早就嫁人了。學業和尋找終生伴侶並不衝突,曾經資助過她的高中班主任和副校長就是大學情侶,也是她最羨慕的一對夫妻。
她從沒想過不勞而獲,更不會為了虛榮去找家境好的男生,只想和她的老師一樣,情投意合的兩個人一起打拚。
可是現實和她想像並不一樣,班裏哪怕和她家庭條件一樣的男生,目光都是落在高蕾蕾和沈沫身上,就連長相一般,一身毛病的童歡也有男生追求。她像是不存在的一道背景牆,從沒人注意過,高蕾蕾的話讓人有點扎心。
“好吧,你願意和她吵架就吵吧,我是管不了你們了,我去洗衣服,沫沫,把你的衣服給我,我幫你洗。”魏時芳多餘熱心轉向沈沫。
“我自己洗,謝謝。”沈沫拒絕。
剛才高蕾蕾夾槍帶棒遷怒魏時芳,沈沫全都聽到,這次她並不想出聲阻攔。相處這麼久,大家都小心適應彼此生活習慣,維護彼此自尊心,但是終究有些地方還是難以苟同。
就像魏時芳經常會提及自己父母帶大她們姐弟的辛苦,以至於她在學校吃一餐稍好些的飯菜,添置一件新衣服都有強烈的罪惡感。
厲秀英當年下崗又離婚,獨自帶大沈沫,不能說不辛苦,可是她說起這些經歷時候語氣都是無比自豪。
沈沫能理解生活的艱辛,理解不了魏時芳這種對父母愧疚,總是感恩戴德要竭盡全力回報的心情。
宿舍里四人只有魏時芳沒電腦,大家很默契的不設置開機密碼,給她可以隨意借用的印象。
魏時芳叫大家起床帶鑰匙,事後總要反覆強調,一副勞苦功高的樣子,時常讓沈沫有種受之有愧的錯覺。
平時管束她們不要定外賣不要亂花錢也就算了,今天這件事,她憑什麼認為自己可以代替童歡道歉,做和事佬讓她們不追究?可怕的控制欲!
每個人都帶有原生家庭的痕迹,生存環境影響價值觀不同,沈沫可以尊重,但是拒絕被同化。
魏時芳去水房洗完衣服回來就去自己書桌前看書。
童歡一直到熄燈前才回來,洗漱過就倒在床上悶頭不做聲,並沒像魏時芳所說的那樣向她們道歉。
晚上難得的安靜,大家誰也沒說話。
明天一早是嚴老師的課,看得出今晚高蕾蕾的話讓魏時芳心裏彆扭,不知道明天她會不會像往常那樣叫大家起床。
沈沫從床頭雜物籃翻出宿舍鑰匙扔進拎包,又拿起手機設置鬧鐘,設置的時間比魏時芳平時叫醒大家的時間晚了十分鐘。如果明早用不上,可以趕在鬧鐘鈴聲響前關掉。
一夜無夢,第二天早晨,沈沫被鬧鐘聲叫醒。
魏時芳目光迴避,大聲叫醒童歡。
四人洗漱后一道出門,同平時一樣,沈沫和高蕾蕾走在前面,魏時芳跟着童歡走在後面,只是今天的氣氛有些微妙。
日子和往常一樣,似乎又有些不一樣。一連幾天宿舍里都很冷清,除了童歡每天堅持不到熄燈前不回來,魏時芳也開始早出晚歸。
今天沈沫在宿舍自習錯過晚飯時間,晚上八點鐘拉着高蕾蕾去食堂二樓吃蓋澆飯,沒想到在這裏碰到魏時芳。
“沫沫,蕾蕾,你倆這麼晚才吃飯啊?”魏時芳關懷,手裏拎着水桶和抹布。
“沒趕上晚飯,過來找點吃的,你新找的兼職?”沈沫問。
魏時芳點頭:“也不算新的,還是去年那個老闆,昨天打電話給我說工資漲到十五塊一小時,我看功課不忙,就答應過來做一個月,今天頭一天。”
“哦,那你忙,我們去吃蓋澆飯,回去我幫你收衣服。”沈沫告別。
“行!你們快去吃吧。”魏時芳很高興。
沈沫去食堂另一邊買了份咖喱土豆蓋澆飯,找好座位,高蕾蕾端着炸雞排和冷飲坐過來。
“你說,她是不是有毛病?”高蕾蕾眼神示意遠處正在忙碌的魏時芳。
沈沫瞪她:“人家兼職也惹你啦?不就是那天幫童歡說了句話么,你還有完沒完?”
高蕾蕾也瞪眼:“那天的事我早就不放心上了,我是就事論事,說的就是她兼職!你看看她,想兼職找什麼工作不好啊?非要在食堂打工,十五塊一小時又臟又累,這不是有毛病么?”
沈沫歪頭想想,魏時芳的行為她也有些不太理解。
作為本省唯一的985大學,新南市的人對她們新南理工有着極高的認可,學生出去兼職做家教極受歡迎,中學課程,每小時家教收入幾十到上百元。
沈沫上學期躍躍欲試,找到許多中介機構的資料,還打算舉個牌子直接去中學門口攬生意,聽說魏時芳也在找兼職,興緻勃勃的拉她一起研究,沒想到直接被拒絕。更讓她意外的是魏時芳很快找了份每小時十二塊錢的清潔工作。
沈沫本來還想勸說,不過想想自己也只是紙上談兵,並沒有真實家教經驗,她也不敢篤定做家教就一定比在食堂打掃好。下學期放棄兼職的念頭后,沈沫也沒再提過這檔子事,沒想到魏時芳還在做一小時十幾元的兼職。
“也許是怕做家教耗費精力太多,影響學習吧?畢竟在校內來回方便,打掃時候還可以背背單詞。”沈沫猜測。
“拉倒吧你!她就是生怕自己不辛苦不艱難,好像天降大任都降在她一個人身上似得,偷一點懶就是對不起親生爹娘,對不起全村父老鄉親!”高蕾蕾揚着下巴說。
沈沫無語,拿筷子輕敲高蕾蕾菜碟:“小心太刻薄變醜八怪,吃你的雞排吧!”
高蕾蕾哼一聲,大口吃雞排,等着沈沫吃完,兩人一起回宿舍。
熄燈前魏時芳回來,匆匆洗漱后爬上床休息。
沈沫早早倒在床上看小說,總覺得宿舍里少了點什麼,直到熄燈后才想起來。
“童歡沒回來?”沈沫提醒大家。
黑暗中高蕾蕾冷聲:“愛回不回,我敷面膜呢,這次我可不去找她。”
沈沫沒再吭聲。
過了一會兒,魏時芳的床鋪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沈沫打開蓄電枱燈,發現她已經穿好衣服下床。
“我去樓下跟舍管說一聲,省得她又去爬窗戶,不安全。”魏時芳說完關門出去。
宿舍里一片安靜,剩下兩人都沒辦法心安理得入睡。
“我們是不是過分了?”沈沫心裏忐忑。
“怎麼過分啦?上次的事她都沒道歉,夜不歸宿我們還出去找,賤不賤啊?”高蕾蕾突然的女高音格外尖銳,像是在佐證自己行為的正確性。
上次那件事,沈沫確實也做不到當做什麼都沒發生,和童歡繼續做好姐妹,但是也沒辦法就這麼睡下,只好開着燈繼續看小說。
隔壁床鋪不時傳出響動,高蕾蕾也沒睡熟。
一個多鐘頭后,正當沈沫犯困時候,宿舍門猛地推開,魏時芳拖着哭哭啼啼的童歡回來。
沈沫嚇一跳:“出什麼事了?”
童歡不說話,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高蕾蕾也蒙了,一下子坐起來,緊張問:“你怎麼啦?出什麼事了?哎呀別哭啦,你快說啊!要不要報警?”
沈沫看向魏時芳,魏時芳搖頭:“我也不知道,我和舍管阿姨出去找了半天,在湖邊看見她坐那裏哭,學校保安都驚動了,問她什麼原因也不說,勸了好半天才跟我們回來。”
沈沫下床,小心湊到童歡身旁安慰:“歡歡,你到底怎麼啦?能不能告訴我們發生什麼事?要不要給你媽媽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