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心臟按摩
LaCigaleMontmartre是一家小有名氣的法國餐廳,在梨泰院這種多民族多國籍聚居地,美食通常不以“地道”取勝,廚師長們都是博採眾家之長,這家餐廳也不例外,菜式和口味上對意大利菜、西班牙菜多有借鑒。
“用冷牛奶浸泡處理魚腥味確實是法式料理中的傳統做法,但科學證明燒開的牛奶去腥更徹底。”梁葆光把炸蝶魚條放進嘴裏之後品味了一下,隨即不甚滿意地搖搖頭,自從坐下之後他就一直對各道菜品頭論足,反正法國人吃飯的時候最喜歡說話,“他們為什麼就不願意多花兩分鐘讓一道菜更好吃呢?”
李侑晶對梁葆光這德行早就免疫了,她們一起在西奈山醫院工作了三年,幾乎每天都在一起吃午飯,醫院食堂里的每一道菜都被他批得一無是處,然而他還是會點一堆東西然後都吃完,“有什麼意見可以跟廚師長說,我只是個端盤子的小妹,如果客人你覺得不滿可以不用給我那百分之十五的小費。”
“別這麼心事重重的,活得瀟洒一點不好嗎?”梁葆光一邊吃着東西一邊說道。
“有心事的不是我,是你。”李侑晶揉了揉眉心,面前的人對於她來說就跟親弟弟一樣,所以她不希望他這樣繼續把自己封閉下去,“你知道那不是你的錯,你們有理由用玩世不恭把所有人都擋在你的世界外面。”
梁葆光點點頭,“學姐你說得很對,那當然不是我的錯,就像你父親也不是你的過錯一樣,是時候放下了。”
李侑晶原本在西奈山醫院做內科醫生,生活充實,工作出色,前途遠大,但後來她忽然接到家中的電話,告知她的父親得了肺癌。她義無反顧第辭掉了西奈山醫院的工作,回到了韓國照顧父親,因為她覺得自己對父親的病有着不可推卸的責任。
李侑晶的家中還有兩個妹妹,但她們一個是小學老師一個是銀行職員,都不具備專業的診斷能力。得知父親的肺癌已經發展到第四期的時候,她曾經無數次忍不住去想,如果她留在韓國工作留在父親身邊,一定可以早點發現早點救治,這樣就不會在他只剩兩個月生命的時候才悔恨不已地回來。
“我已經放下了。”李侑晶切着魚條心不在焉第回答道。
“學姐,乳腺癌有粉紅絲帶,前列腺癌有藍絲帶,骨癌有白絲帶,胰臟癌有紫絲帶,腦癌有橙絲帶,血癌有紅絲帶,卵巢癌有蒂爾絲帶,淋巴癌有亮紫絲帶,但人們從來沒有想過給肺癌病人弄個什麼絲帶表達一下關心,你知道為什麼嗎?”梁葆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直直第看着李侑晶的眼睛,“因為他們吸煙,得肺癌是活該。”
“DamnIt!你最好別在我手裏拿着刀的時候惹怒我。”李侑晶因為氣得手抖,刀子重重地切在了盤子上,發出乒的一聲。
梁葆光沒有畏縮,“我知道你擔心母親和妹妹也會受疾病困擾,可是你留在韓國又能怎麼樣,你一個月能見上她們一次嗎?這跟你在紐約時沒有任何不同,真正關心就讓她們定期去體檢好了,韓國的醫生能力不會比你差到哪兒去的。李專家,西奈山醫院比高麗大學醫院更需要你。”
“回去給你當保姆嗎?我看西奈山醫院並不需要我,只是需要一個能照顧你的人。”李侑晶其實心裏很清楚,她就算留在韓國留在母親身邊也沒什麼用,該發生的事情還是會發生,但這樣至少能讓她的心裏好受一些。
“大錯特錯,我已經從西奈山醫院辭職了。”梁葆光聳聳肩,一臉無所謂的樣子,“不過有一點你沒說錯,像我這樣的8歲大男孩,確實需要一個保姆。”
李侑晶張大了嘴巴半天說不出話來,之前在電話里在郵件里梁葆光一直都跟她說是請了大假來首爾散散心,結果他居然把醫院的工作給辭掉了,“你瘋了嗎,我在那裏只是一個無關緊要的內科醫生,而你帶着一整個組,你走了他們全都得降級。”
“莉莎去了急診部,詹姆斯去了胸外科,麥金尼到其他醫院去了。”梁葆光的年紀並不大,但他已經是非常受認可的傳染病專家了,有多篇論文在兩大醫學期刊上登載過,“不過這樣不是最好嗎,很多人都說我是因為有個好爹才坐上那位置的。”
“你這是在放縱自己。”李侑晶無法理解梁葆光到底是怎麼了。
“露天的餐廳真叫人着惱,大熱天吹不成空調不說,還總感覺有蚊子在咬我的腿。”LaCigaleMontmartre一大特色就是露天餐桌,夏天的晚風吹拂中就餐確實很享受,不過梨泰院喧鬧的環境其實給這個佈置減了很多分,“咬我的蚊子說不定之前還咬過狗,所以我有很大可能性會得上……”
“別幼稚了,告訴我你到底怎麼想的。”梁葆光轉移話題的方式實在太爛,李侑晶十分嚴肅第看着他,要求得到一個答案。
“噗通。”梁葆光什麼話都還沒來得及說,旁邊的位置上一個女人忽然倒在了地上,看樣子是暈過去了,而另一個女人趕緊跪倒在她身邊將她抱了起來,“秀晶你怎麼了,你可別嚇唬姐姐。”
梁葆光看到這種情況就覺得想笑,女人只要一慌亂,什麼樣的傻事都能做得出來,“這位小姐,你是想要弄斷你妹妹的脖子么,快把她放下躺平。”
走到病人旁邊跪下,梁葆光將這個叫秀晶的女人的頭部撥得偏向一側,然後就伸手去解她的襯衫紐扣,還沒等他有下一步動作就感覺自己的背上被踢了一腳,一回頭就看到病人的姐姐怒氣沖沖地瞪着他,“幹嘛?”
“你幹嘛?”這女人就像是發怒的母獅子。
“你這個白痴看不出來嗎,我是個醫生,在給你的妹妹實施急救。”梁葆光無語地翻了個白眼。
該女人的臉上有着濃濃的不信,大概醫患糾紛都是從彼此的不信任開始的,“急救需要解她的扣子?”
“對,待會兒我還要給她做心臟按摩呢。”梁葆光沒好氣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