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零四章 她,是君。
下一刻,白河果斷按下了發射。
魔動炮他在進入大雪山範圍之前就已經調試完畢,處於隨時可以發射狀態,如今輕輕一按,魔動炮頓時就……
靜止了。
只見巫尊五指一張,輕喝一聲:“定!”
沒有陰、陽能量聚合,沒有相互碰撞的光束,也沒有誇張的大爆炸。
它就這麼毫無徵兆的……
靜止了。
“壞了?”白河心嚇一跳,彷彿有十萬頭草泥馬狂奔而過。
咱寄予厚望的大殺器,關鍵時刻居然掉鏈子了?
聖后卻是微微搖頭,似是早有預料的輕嘆一聲:“果然如此。”
下一刻,巫尊身形一晃,就已經跨越兩百多米的距離,來到了二人的身前。
他先是安靜的打量了一眼地上的魔動炮,似乎驚訝於令到整個世界改變格局的兇器,居然是長成這個樣的……
好醜!
然後伸手一按炮身,微微一震。只感到一股強大的力道傳來,白河頓時不由自主的彈飛了起來,脫口大喊一聲:“卧槽!”
——魔動炮,居然就這樣被人輕而易舉的搶走了!
直到這時,巫尊才抬頭對白河說了一句:“利器雖強,終究是外物,而且……你太弱了。”
眼下之意,就是你根本沒有保護它的能力。
講道理,白河不弱的,元嬰——哪怕是半隻腳踏入合體期的元嬰巔峰,在他手裏也是隨意拿捏的份,主要是巫尊太強了。
白河回過神來,這才想起,在按下發射鍵的那一瞬間,其實空間法則已經改變了。
表面上,自己的確是進行了“發射”的操作,但實際上,魔動炮的整個控制中樞已經被空間法則“隔離”了起來,發射的指令,根本無法傳遞到早已裝填好的“彈藥”上。
白河本身的奇葩體質,可以免疫世間絕大多數的法則控制,但魔動炮不能。
它就是一件死物。
威力再大,那也是死物。
發射不出來,就是廢物,連一個屁都不如。
有元神分身護着,巫尊沒法隔空對白河本身施展動手,但是他不需要——他只需要越過白河本身,將魔動炮控制起來就行了。
這就是……
聖喻!
合體期的超級境界,一動念間,言出法隨。
“所以說……結果還是要打倒你才能過去嗎?”白河有些無奈的嘆了口氣。
說實話,十分鐘打倒巫尊,這難度真的不是一般的大啊。
可是……
巫尊大人,打來打去,你不覺得很俗嗎?
大家文明人,一人退一步不好嗎?幹嘛非要動刀動槍?
或者,你也可以像阿史那氏那樣自我了斷,你好我好大家好,那多美妙,對吧?
“你可以選擇不過去,或者原路返回。”巫尊搖了搖頭道。
“別廢話,那就來吧,咱們手底下見真章!”白河挺起了遮天劍,揉身就要撲過去。
難度雖然很大,但是……
已經是最後一步了!
已經近在眼前了!
怎麼可能放棄?
哪怕是死,也絕對不能放棄啊!
如果連這件小事都辦不好,那萬一媚娘要我跪榴槤皮的話,是不是你來替我跪?!
呸!
你倒是想得美……
誰知就在這時,聖后忽然出聲說了一句:“你不是他對手,還是我來吧。”
“嗯?”白河頓時停止。
你來?
你怎麼來?
你現在連說話都沒力氣了,剛才還被那“小小”的骷髏頭震傷,連遮天傘都護你不住,你怎麼來?
媚娘乖,別鬧,我能行的。
我說了要帶你到終點,就一定會帶你到終點。
我是你男人,給點信心——是男人,不能說不行啊!媽蛋,尤其是在自己的女人面前!
結果還沒開口,他就聽到聖后的聲音傳來:“借你身體一用……別動,放開神識,別抵抗……”
緊接着,白河只感到一股強大的意志侵入了識海之中,只是瞬間而已,自己就喪失了身體的控制權,意識完全縮在識海的一處角落裏,簌簌發抖。
而在識海的上空,一個袖珍版的聖后正懸空而立,取代了元神分身的位置。
很美。
很威風。
君臨天下。
然後白河就“見”到自己忽然飄了起來,足尖微垂,離地正正好九寸九分九厘,既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厘。
那是……
聖后的高度!
“還有這種操作……”白河漲姿勢了。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感官體驗,就好像上帝視角一般,又好像與聖后的融合為一,自己就是聖后,聖后就是自己。
透過“自己”的雙眼向外望,世界還是那個世界,但又好像不是原來的那個世界了。其中還隱藏着無數的更加細微、更加深奧的東西,如同流光綵帶一般在眼前流過。
那是法則。
呈具現化的法則。
彷彿自己心念一動,就可以改變它,毀滅它,甚至……
創造它!
這就是……
主宰的境界!
白河完全沉浸在這個精彩紛呈的世界之中,渾然忘記了身外發生的一切——從聖後接管他的身體的那一刻開始,他就是個不折不扣的吃瓜群眾了。
這時,聖后低頭看了看“自己”握劍的右手,五指輪番緩緩鬆開,又緩緩握緊,似乎在適應。
說實話,附身在一個男人身上,對於她來說也是一種新奇的體驗,更何況這個男人身上連半點真元也沒有。
她仔細體驗了一下。
嗯……
最明顯的改變是,胸前少了兩大塊肉,重心改變了。身體骨骼也增大了,但肉身不夠強大,得注意點,等下別打壞了。
還有下面……
“好奇怪的感覺……這就是……男人?”不知她想到了什麼,忽然臉上一紅。
咳……
那畫面有點詭異,有點放飛自我了。
直到左手上遮天傘微微一震,傳來親切的呼喚,聖后才終於回過神來。
罷了……
不管身體怎麼變,只要傘在,劍在,朕在,那便足矣!
前邊,巫尊的面色緩緩變得凝重,他一眨不眨的注視着眼前的“白河”,明顯可以感覺到,對方的氣質已經全變了。
如果說白河方才給他的感覺是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那麼如今的“白河”就是仙,跌落凡間的謫仙。
看了一眼白河仍然背在身後的聖后的身體,他忽然開口問了一句:“聖后陛下?”
聖后挑了挑眉,答非所問道:“你現在逃走還來得及。”
巫尊霎時間面色大變。
果然是她!
天下間,能將這種狂妄的口吻說得如此理所當然的,絕對是她了!
沒想到,她居然會屈尊附身在白河身上了!
簡直……
簡直太興奮了!
“能與聖后交手,乃吾之榮幸,薛延陀氏安敢輕言逃字?”巫尊興奮得身體都忍不住微微顫抖了起來。
薛延陀氏,是他的本姓,亦為汗國名,原為鐵勒諸部之一,后歸附突厥。
“你會死。”聖后淡淡道。
“固所願也!”
“那就死吧。”聖後點點頭。
話音方落,胸前的神雷天晶便突然綻放出前所未有的強烈光芒。
霎時間……
方圓百米,盡皆化作雷池絕域,紫電狂舞。
是的,只有百米,而不是百里——這是白河這副身體的極限。
竹外桃花三兩枝,春江水暖鴨先知。下一刻,白河就知道,自己與聖后之間的差距有多大了。
那完全是……
天壤雲泥之別。
他如今就處於一種很奇怪的狀態,魂體分離,又被聖后的神識入主,就好比一台配置落後的智能計算機,配上了一個超強大的智能系統,每一分性能都被完美地利用了起來。
雖然雷域只有區區的一百米,但是聖后那種堪稱“完美”的掌控力,是自己拍馬也追不上的。
這就是……
化境入微。
完美的化境入微。
同樣的力量,在聖后的手中,每一分力量都能完美地控制了起來,發揮出百分之一百的作用。而在白河自己的手中,卻只能發揮百分之一,而浪費了百分之九十九。
“請聖后陛下賜教!”巫尊一臉熱血的撲了上來。
一刀!
當日李白破境成功,就飛去神都與聖后決戰紫禁之巔,一劍刺進了聖后的雷域。而如今在大雪山腳下,就如同歷史重演一般,巫尊也用他的刀去挑戰神雷的威嚴。
刀光起,異象生。
只見曜日、流風、輝月、晨星、烈焰等,各種靈尊法相在巫尊的身後如走馬燈般的輪換,當他進入雷域的那一瞬間,所有的法相已經融合為一,化作一尊三頭六臂的神靈,寶相莊嚴,彷彿自遠古時代踏破虛空而來。
僅僅一刀,卻已是他畢生修為的體現。
剎那之間,只見刀光如虹,就連天空,也被這道刀光劈成了兩半。
無數的法則,紛紛刀下崩滅。
曜日無光,流風息止,輝月沉隱,星辰幻滅,烈焰冷凝。莫說白河,就連李白,只怕也要在這一刀之下飲恨而歸。
白河作為一個吃瓜群眾,眼睜睜的看着刀光夾着毀天滅地的威壓撲了過來,又眼睜睜地見到巫尊那蒼老的臉在刀光后慢慢消失。
就彷彿……
天地間只剩下那一抹冷冽的刀光。
霎時間,彷彿整個世界都安靜了下來,白河甚至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
然後……
他就見到刀光忽然停止了——很詭異、很玄幻的一幕,明明是一道光,居然停止了。
哦不……
它還在動。
一米一米地,慢慢向著自己靠近。
緩慢,卻堅定不移。
而在刀光的旁邊,雷域如同被切了一刀的蛋糕一樣,慢慢分開。
九十九米……
九十八米……
五十米……
近了!
二十米!
更近了!
十米!
九米!
一米!
卧槽!
到眼前了!
真的是到眼!前!了!
白河甚至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刀鋒下很忠實的起了本能反應——眉心的汗毛倒立起來了。
哦,幸好……
最後它終於還是停了,徹底停下來了。
巫尊的身影,也隨着距離的縮減而慢慢變得清晰。白河透過“自己”的雙眼,甚至能見到他臉上的皺紋,很深刻,很清晰,如同用刀鋒雕琢出來一般。
只可惜……
僅限於此了。
“只有這個程度了嗎?”直到這時,白河的聲音……哦不,是聖后的聲音緩緩響起。
“咦?”
直到這時,白河才發現,巫尊仍然停留在百米開外,剛剛好是雷域的邊緣,保持着一個“劈”的姿勢。
就彷彿,剛才發生的一切全都是幻覺。
但是白河知道,那絕對不是幻覺。
因為很明顯,他“見”到巫尊的開始身體崩潰了。
他的身上,繚繞着無數細小的電芒,然後從他手中的刀開始,一直到他的身體,有無數細微的光點慢慢漂離出來。
巫尊深深的看了聖后一眼:“……”
他的眼神很複雜。
有榮幸,有敬仰,有解脫,還有深深的……
惋惜。
是的,好可惜啊,就那差一點點了……
真的。
就這麼一點點了啊!
那眼神,讓白河不由想起了一句老話:朝聞道,夕死可矣。
同時又讓他想起一首歌:向天再借五百年。
很複雜,很矛盾。
“如果只有這個程度的話,那麼……你比李白……”聖后的聲音繼續傳來。
頓時,巫尊那逐漸暗淡的雙眼忽然亮起一絲光芒,如同迴光返照一般。
“差遠了。”聖后說著下意識的揉了揉眉心。
當初與李白交手,李白雖然是敗了,還敗得相當慘烈。可是他的劍,終究是進入了雷域“一點點”。
而如今的巫尊……
還差一點點。
差一點點,就是連一點點都進不來,這就是差距。
這一點點的距離,大到無法想像。
“你能擺脫李白現身於此,無非是仗着法則壓制之便而已。若是在大周境內,十招之內,你必敗無疑。”聖後繼續道。
“哎……”巫尊深深的嘆息一聲。
他知道,聖后說的是實話。
事實上,他每一次與李白交手,都是在大周國門之外,當初在高麗如此,如今在突厥也是如此。
看似平手,甚至稍佔上風,但實際上……自己已經敗了。
李白天縱之才,他還年輕,還有無窮無盡的潛力尚待挖掘。
而自己……
終究是老了。
“天亡我……大雪山……矣……”
一聲嘆息,道盡了巫尊的心酸與無奈。
然後他的刀慢慢風化,他的人也慢慢地衰老。轉眼間,白河就親眼見到巫尊在自己的眼前化作了一具骷髏,然後隨風逝去,最後消失不見。
比之李白,他擁有同樣的開頭,同樣的過程,卻有不一樣的結局。
君要臣活,天不能收,所以李白還活了。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所以巫尊死了——這也側面印證了“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的正確性,哪怕是突厥的臣子,在聖后的眼中,也是臣子。
而她,是君。
…………
隨後聖后的意志從白河的識海內退了出去。
她輕輕的來,正如她輕輕的走,她揮一揮衣袖,留下了一大堆的感悟。
這些感悟很珍貴,萬金難求。
其中包含有她對“天道”的感悟,對法則的感悟,有與高手對決的感悟等等等等,至於能消化多少,就看白河自己的領悟能力了。
而於此同時……
她還留下了一大堆的麻煩。
白河接管了自己的身體,第一時間就感覺到——軟。
身體很軟。
彷彿被掏空了一般的軟。
當然,這不是腎虛,而是代價。
以凡人之身,承載真仙的意志,哪怕只是短短的幾分鐘,但又怎麼可能會沒有代價呢?
巫尊消失了,擋在前面的最後障礙終於清除,然而此時的白河卻仍未能放鬆下來。
因為……
還有巫祖。
他輕輕托起一下背後已經毫無聲息的聖后,然後抬頭望着前方巍峨聳立的大雪山,心想:巫祖,你已經變成光棍司令了,難道……還能忍得住不出手嗎?
結果念頭方起,白河就見到前面的魔動炮忽然動了。它的基座穩如磐石,炮身卻好像有一隻無形的大手推了一把似的,突然一百八十度調轉,對準了自己。
下一瞬間,他就見到魔動炮的炮筒亮了起來,一股可怕的氣息正在醞釀。
白河:“……”
卧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