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9.終章

269.終章

此為防盜章

小侯爺任暄是長平侯的獨子,為人有些自來熟。

長平侯過世后,光耀一時的侯府徒留一個空架子,好在聖上念任暄謙恭有度,御封他為禮部郎中。

明日是殿試,任暄在衙署核對了一日貢士名錄,等到散值歸家,已暮色時分了。

春雨初歇,灼灼霞色籠罩天地,他老遠分辨出府外站着的人是蘇晉,心裏猜到她的來意,一時喜出望外,遂命下人請到廳堂,以好茶奉上。

蘇晉將密帖取出:“請小侯爺過目。”

任暄五年前就讀過蘇晉的文章,彼時她方入翰林,一手策論清放乾淨,頗具名氣。

他咧嘴笑道:“你文章太好,就這麼交給殿下,他也不能用的。我稍後會於取辭措字上做些改動,你放心,絕不讓翰林那老幾個瞧出端倪。”

蘇晉道:“全憑小侯爺做主。”

任暄仔細將密帖收了,想了想問:“你甘冒此風險,可是在京師衙門呆不住了?我在吏部有熟人,說是詹事府錄事有個缺,雖只是九品,好歹在東宮手下做事,比起京師衙門體面許多,你可有意?”

蘇晉一時默然,未幾才道:“小侯爺既在禮部,必然曉得晁清失蹤一事吧。”

任暄稱是,蘇晉續道:“晁清與下官乃故舊。我去貢士所問過,他失蹤當日,太傅府晏三公子曾來找過他,有一枚晏家玉印為證,且二人有過爭執。奈何少詹事大人走的時候,晁清人還在,也查不到少詹事頭上。我官微言輕,自知闖不了太傅府,只請小侯爺能讓我與晏三公子見上一面,也好當面討個究竟。”

任暄沒料到蘇晉此番周折,為的竟是旁人。往細里琢磨,晏子言如今是詹事府少詹事,應天府衙門大約不願得罪人,想將這案子摁下,蘇晉不得已,才甘冒大不韙,私回了密帖,找到侯府來的罷。

這也算是捨己為人了。

任暄思及此,心中生出些敬重之意,言語上也親厚幾分:“不瞞蘇賢弟,為兄因一樁私事,實在不便領賢弟去太傅府拜訪。不如這樣,明日一早,你扮作隨侍與為兄一同進宮。晏子言每日五更必從金水橋畔過,為兄幫你攔下他,你也好問個明白。”

是夜,蘇晉依任暄之言,就近歇在侯府。翌日四更起身,匆匆用過早膳,上了馬車,任暄又問道:“這朝廷上下,除了翰林那老幾個,賢弟便不再識的誰了罷?”

蘇晉應道:“彼時在翰林院只顧修書撰文,與人結交甚少,且只有區區數月,當不會有人認出下官。”

任暄道:“這就好,你是不曉得新上任的左都御史柳大人,治紀甚嚴,若叫人瞧出端倪,發現我與賢弟綱紀不振,就不好收拾了。”

蘇晉愣了一愣,眼看皇城已近在跟前,做出一副眼觀鼻,鼻觀心的態勢:“哦,倒未曾聽說過此人。”

正午門前,車馬止行。又因宮中為消弭火患,禁了諸臣燈火,只有二品以上大員可乘轎提燈而入。

五更不到,金水橋畔寥寥站了數人,都在等掌燈內侍前來引他們入宮。

任暄領着蘇晉等在橋頭,到了五更正刻,晏子言果然踩着梆聲來了。

任暄上前寒暄一二,將話頭引到殿試,就道:“昨日核對貢士名錄,本該有八十九名,沒成想失蹤了一個,去衙門一問,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禮部這頭要應付差事,報的是家急返鄉,但你也曉得羅尚書愛究細兒的性子,回頭怕他問起,又差下頭行走去貢士所打聽了打聽,可巧了,那處武衛說這貢士失蹤前,你去過一趟。”

晏子言“哼”了一聲:“胡說八道。”又眯着眼問:“小侯爺拿這話來問我是甚麼意思?疑心我將人劫走的?”

他生的長眉鳳目,一身朝服也穿出廣袖長衣的氣度,宛如古畫裏的魏晉名士。只是大英雄能本色,真名士自風流,晏子言一副眼高於頂的模樣,是曲高和寡得過了。

任暄笑道:“若是懷疑你,我還來問你做甚麼?通風報信么?”

晏子言低眉暗忖半刻,也以為是,目光不經意落到蘇晉身上,不由道:“怎麼,身邊換人了?”

任暄道:“阿禮病了,就隨意帶了另一個,也巧,昨日就是差他去貢士所上打聽的。”

蘇晉上前打了一個揖:“小人賈蘇,拜見少詹事大人。”

晏子言沒有接話,上下打量着她,一時沒移開眼去,蘇晉又道:“少詹事大人恐怕是貴人多忘事,但貢士所的武衛並非空口無憑,他們說少詹事去過,是有一枚晏家玉印為證的。”

晏子言抖了抖袖袍,以為在聽笑話:“一群莽夫信口開河,晏家玉印乃晏氏身份象徵,本官從來愛惜如命,絕不外帶身側,如何能落入他人之手?”

蘇晉抬頭直視晏子言,攤開右手:“那麼依少詹事所言,小人手裏的這枚玉印是假的了。”

天盡頭只有月色,羊脂玉所制的印章瑩潤生輝,晏子言的臉色瞬時變了,伸手就要奪玉印,蘇晉卻先他一步收回手,淡淡道:“看樣子卻不是假的。”

晏子言怫然怒道:“你是甚麼東西,竟敢問責本官!”只是月色下,蘇晉煢煢孑立,淡漠冷靜的樣子,叫他覺出一絲似曾相識,“不對,我像是見過你的,你是——”

金水橋另一頭照來一星光亮,眾朝臣本來湊在一處瞧熱鬧,被這光亮晃了眼,俱作鳥獸散。

二品以上大員因不必等候燈火,沒幾個早來的,能五更天到正午門的,大約只有都察院新上任的鐵面菩薩了。

任暄心道不好,只盼着菩薩的轎子能隔開全世界,什麼動靜都聽不見才好。偏偏菩薩就在他跟前落了轎,轎前的掌燈隨侍還和和氣氣地招呼:“小侯爺早,少詹事大人早。”

蘇晉聽聲音耳熟,抬起眼皮看了一眼,正是那日在大理寺給她送傘的那個。不用猜,另一位一露面就叫天下肅靜的便是左都御史柳朝明柳大人了。

柳朝明不言語,連神色也是寂寂然的,一旁的掌燈隨侍又道:“老遠就聽見小侯爺與少詹事大人興緻正高,不知是聊甚麼,叫小人也來湊湊趣。”

任暄十分謙和:“安然哥子說笑了,少詹事不過是瞧着我換了個面生的隨侍,隨意問了幾句。”言罷還給晏子言使了個眼色,意思是大事化小。

哪裏知晏子言不吃這一套,涼涼道:“面生?我看是面熟得很。”他往前兩步,對面站到蘇晉跟前,“我已記起你是誰了,景元十八年的進士,蘇晉蘇時雨可是?”

昔日與晏子言不過在瓊林宴上有過一面之緣,連話都沒說過,實沒成想他竟記得自己。

眼下百官俱在,且還有個察覈官常的左都御史,假扮官員隨侍,這錯處說起來也不大,就怕旁人往死里扣帽子,因此是萬萬不能認的。

蘇晉只當自己是個長重了樣的,旁若無事地看着晏子言,張口問道:“什麼蘇時雨?大人是不是記岔了?”

晏子言冷笑一聲:“你大可以不認,卻不要以為只我一人記得你!”雙袖一拂,轉首走到柳朝明跟前拜下:“柳大人,景元十八年恩科,您去杞州辦案,回京后,在詩禮會上提起當地的解元蘇晉蘇時雨,說其文章有狀元之才,正乃眼前之人也!”

夤夜只得一星燈火,映在柳朝明眸深處,輕輕一晃,如靜水微瀾。

半晌,他淡淡道:“是么?”順手拿過提燈,舉在蘇晉近前照着看了一會兒。巧言令色,冥頑不靈,跟那日在大理寺風雨里見着的樣子一般無二。

柳朝明將提燈遞還安然,轉身回轎,冷清清說了句:“不認得此人。”

任暄沒想到這一茬兒瞞天過海落到柳朝明眼皮子底下竟被一筆帶過,大喜之餘又有點劫後餘生的僥倖,忙拉着晏子言拜別了御史大人的官轎。

正巧引群臣入宮的掌燈內侍來了,晏子言再看蘇晉一眼,“哼”了一聲,甩袖往宮裏而去。

任暄扭頭盯着他的背影,等人走遠了才對蘇晉道:“晏子言這個人,脾氣雖壞點,但為人還算敢作敢當,我看他方才的反應,委實不像去過貢士所,可你手裏這枚玉印分明又是真的。”

蘇晉道:“是,我也疑心這個。”

任暄來回走了幾步,說道:“這樣,你且先在此處等着,待會兒為兄送完密帖,抽空子去詹事府打聽打聽,看看晁清失蹤那日,晏子言究竟做甚麼去了。”

巷內有一處一進深的院落,蘇晉抬目望去,上書“清平草堂”四字。柳朝明推開院門,逕自走到草舍門前,道:“便是這裏。”

這是老御史的故居。

四十年前,景元帝自淮西起勢,曾一度求賢若渴。後來他手下人才濟濟,再佐以“高築牆,廣積糧,緩稱王”之計(注),最終問鼎江山。

只可惜人一旦到了高位,難免患得患失,積慮成痾,非刮骨不足以慰病痛。

十數載間,朱景元殺盡功臣,整個朝堂都籠罩在腥風之中。

若說誰還能自這腥風中艱難走過,便只有前任左都御史,人稱“老御史”的孟良孟大人了。

柳朝明站在背光處,對蘇晉道:“老御史一生,曾十二回入獄,無數次遇險。景元五年,他去湖廣巡案,當地官匪勾結,將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以手擋刀,被斬沒了右手五指,他沒有退;景元八年,聖上猜忌平北大將軍有謀反之心,他冒死勸諫,被當做同黨關入詔獄三年,受盡折磨,他沒有退;景元十一年,聖上廢相,以謀逆罪牽連萬餘人,他自詔獄一出便進言直諫,聖上一怒之下要殺之,他依然未改初衷。”

蘇晉道:“此事我聽說過,當時滿朝文武為其請命,才讓老御史保得一命。”

柳朝明道:“饒是如此,他仍受了杖刑,雙腿壞死,餘生十年與病榻藥石為依。”他迴轉身看入蘇晉的眼:“蘇時雨,在你眼中,許郢的死是甚麼?是故人憾死不留清白的遺恨,還是蒼天不鑒鬼神相泣的奇冤?或者都不是,他的死,只是你親歷親嘗的一出人生悲涼,而這悲涼告訴你,好了,可以了,不如就此鳴金收兵?”

蘇晉避開柳朝明的目光,看向奉着老御史牌位的香案:“柳大人,我不願退,我只是不明白,退便錯了么?凡事儘力而為不能如願,是不是及早抽身才更好?難道非要如西楚霸王敗走烏江,退無可退時自刎於江畔么?”

柳朝明看着她,忽然嘆了一口氣:“你聽說過謝相么?”

蘇晉的心倏然一緊,指甲狠狠掐入掌心才不至於抬頭露出驚慌的神色,“略有耳聞。”

柳朝明道:“昔日立朝之初的第一大儒,聖上曾三拜其為相,他本早已歸隱,可惜後來相禍牽連太廣,波及到他。老御史正是為謝相請命,才受得杖刑。

“蘇時雨,你為晁清一案百折不撓,令本官彷彿看到老御史昔日之勇。你可知那一年御史他受過杖刑后,雙腿本還有救,但他聽說謝相唯一的孫女在這場災禍中不知所蹤,竟為了故友的遺脈西去川蜀之地尋找,這才耽誤了醫治,令雙腿壞死。”

蘇晉猛地抬起眼,怔怔地看向柳朝明。

眼前的柳朝明似乎不一樣了,終年積於眼底的濃霧一剎那散開,露出一雙如曜如漆的雙眸,卻是清澈而堅定的,彷彿一眼望去,便能直達本心。

蘇晉忽然懵懵懂懂地明白了柳朝明那句“守心如一的御史”是何意。

因他一直以來正是這麼做的,守心如一,有諾必踐。

柳朝明道:“蘇時雨,本官知你不願退,本官只是想告訴你,許郢之死,只是千千萬萬蒙受含恨而終的人之一,而身為御史,你只能直面這樣的挫難,縱然滿眼荒唐,也當如老御史一般,暗夜行舟,只向明月。”

暗夜行舟,只向明月。

蘇晉低低笑了一聲:“道之所在,雖千萬人,吾往矣。”然後她抬起眼,一雙眸子像燃着灼心烈火,語氣卻是清淺的,轉身捻起一根香:“我為老御史上一炷香吧。”

也是代她的祖父,為闊別多年的故友上一炷香。

柳朝明看着她拈香點火的樣子,忽然想起老御史生前所說“若能得此子,一定收在身邊,好好教導”,以及他臨終時,曾握着自己的手說的最後一句話——柳昀,蘇時雨這一世太難太難了,你一定要找到他,以你之力,守他一生。

柳朝明摁住蘇晉的手:“我與你一起。”

然後他點香看了蘇晉一眼,望向老御史的牌位,道:“當以尊師禮敬之。”

回到都察院已近申時。

沈奚手裏把玩着摺扇,倚在門廊上招呼:“百官俗務纏身,我原想着昀兄與我一個被勒停了早朝,一個被打折了腿,合該湊作一處逗悶子,沒成想昀兄竟比我先找到了搭子。”伸手跟蘇晉胡亂比了個揖,“蘇知事,又見面了。”

蘇晉回了個揖:“侍郎大人好。”說著就要拜下。

沈奚忙道:“免了免了。”又往前堂里努努嘴:“這人是你朋友?”

正堂當中還跪着一人,蘇晉仔細一瞧,竟是周萍。

她道:“正是。”

沈奚促狹一笑:“你看着啊。”他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經道:“周通判,本官恕你無罪,命你平身。”

周萍恨不得將頭埋進地里:“不敢不敢,求大人責罰。”

沈奚“嗤”地笑出聲,又連忙收住,更是一本正經地道:“你且平身吧,蘇知事已與本官說了,他會代你受罰。”

周萍猛地抬起頭,先是一臉無措地看了看沈奚,又是一臉責備地看了眼蘇晉,再磕下去:“稟沈大人,蘇知事還有傷在身,求大人手下留情,要不、要不蘇知事的責罰,我加倍替他受了。”

沈奚再也忍不住,捧着肚子笑作一團:“這是甚麼糊塗爛賬。”

柳朝明知他素愛拿人逗悶子,抬步邁進前堂,說了一句:“周通判平身。”

周萍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在心裏掂量了一下官品,諾諾起了。

柳朝明冷眼看着沈奚:“你怎麼他了?”

沈奚沒正行地往他右手下坐了,又端出一副詫異神色:“御史大人此言可冤枉小民了。周通判今日一大早來都察院找蘇知事,趕巧您二位不在,還是我這個串門子順道幫都察院接的客。”

柳朝明冷眼掃他一眼。

沈奚嘻嘻一笑,改了詞:“招呼,招呼的客。我腿不是折了么,官袍太繁瑣,就穿了身便服,哪裏知周通判將我認成個打雜的了,說他一路自宮外走來,實是熱得慌,想問我討碗茶喝。我心想,這好歹是都察院的客,總不能怠慢了不是?

“我又是找茶壺,又是燒茶地忙了半日,好容易給周通判沏了盞茶,誰知錢三兒那個不長眼突然過來叫了一聲‘沈大人’,還拜了一拜,周通判這一下便嗆了個半死,然後跪在地上死都不起來了。”

說著,他又提起茶壺,斟了盞茶遞給周萍:“周兄弟,你說是吧?”

周萍撲通一聲又往地上跪了。

沈奚將就手裏的茶遞給蘇晉道:“哎,我說,你一身反骨,怎麼有這麼個老實巴交的朋友?怕不是成日叫你欺負吧?”

蘇晉接過茶放在一旁,轉身去扶周萍:“沈侍郎這句話可問住下官了,柳大人一身正氣,不也防不住跟沈大人相交?”說著,懶得再理沈奚,問周萍道:“皋言,何事來尋我?”

沈奚拿扇子敲敲案幾,問柳朝明:“哎,他這目無尊長以下犯上的毛病,可是你慣的?”

柳朝明也沒理他。

周萍抬眼看了堂上二位的臉色,都沒當真要責罰他的意思,便道:“昨日有個阿婆來衙門找你,我與義褚兄一問,是元喆的姥姥,因元喆去家裏的信提起過你,她找不到元喆,才找到這裏來。”

蘇晉眸色一黯。

周萍又道:“我托楊府尹打聽過了,現不知元喆是怎樣了,所以才來問問你。”一頓,壓低聲音道,“加之十分擔心你,這才進來瞧瞧你。”

蘇晉聽了這話,回身看向柳朝明,柳朝明向她點了點頭。

蘇晉道:“我已沒事了,這就隨你一起回去。”言罷,一揖拜別了柳朝明與沈奚。

等蘇晉的身影消失在都察院外,柳朝明略一思索,想到當日指使下毒的人還未找到,正要去吩咐前三暗自派兩人跟着,不防被沈奚的扇子一攔:“不用不用,這賊沒抓到,擔心也不止你一人,蘇知事此去,自有二獃子跟着。”

柳朝明一愣,大約想到他說的是誰,問:“你怎麼知道?”

沈奚一笑:“從前翰林一起進學,老太傅總說你是最聰慧的一個。”然後嘖嘖嘆了一聲:“可惜你這腦子,平日都用到公務上去了,揣摩人還是揣摩的太少了。”

柳朝明挑眉。

沈奚道:“你知道這天下獃子都有甚麼共同點嗎?”比出一個手指:“其一,守株待兔。”

蘇晉與周萍走過軒轅台,下了雲集橋,橋后繞出來一人。

又是個穿便服瞧不出身份的,看了周萍一眼,咳了一聲還沒說話,周萍便跟他跪下了。

朱南羨嚇了一跳,他本以為自己這一身曳撒便裝陪蘇晉出趟宮已十分妥當,沒留神竟一下叫一個生面孔識出了身份。

沈奚比出第二根手指:“其二,掩耳盜鈴。”

朱南羨定了定神,決心不去管生面孔,又咳了一聲道:“蘇知事,這麼巧?”

南城兵馬指揮使怒喝道:“封路!給老子封路!”

可朱雀巷呈“井”字狀,四通八達,他手底下的人多數被卷進人潮身不由己,餘下的還要護着幾個朝廷大員的安危,哪裏來多餘的人封路。

蘇晉翻身下馬,上前一拱手道:“覃大人,此處怎麼就一個司?東城西城的兵馬呢?”

“這還用問?那群暴脾氣的王八羔子鐵定在哪兒跟人幹起來了!”覃照林罵道。

蘇晉來的路上已略有耳聞。

眼下京師上下全都亂了套,四處都有鬧事的人,聽說還有數名仕子舉着“裘舞弊,南北異”的旗號鬧到了承天門外。

蘇晉略一思索,又問:“你手頭上使喚得動的還有多少人?”

“百來號吧!”覃照林邊說邊轉頭掃她一眼,一看竟只是應天府一區區知事,頓時頭疼地“嘖”了一聲,嘀咕了一句:“怎麼來了個不要命的?”才指了指後頭的茶坊,不耐煩道:“擱裏面兒帶着去,別跟這礙眼!”

茶坊外頭重兵把守,想也不用想,幾個朝廷大員就躲在裏頭。

正當時,有一校尉跌跌撞撞地從人群里擠出來,哭喪着臉往覃照林身前一跪:“指揮使大人,沒找着……”

覃照林一把揪過他的衣領,目眥欲裂:“沒找着?!”那校尉被他勒得喘不過氣,憋得滿臉通紅,覃照林把他推開,啐了一口罵道:“一群廢物點心!”

校尉摔了個狗啃泥,爬起來順了兩口氣道:“大人,要不抽刀子殺吧?”

“抽刀子殺?”覃照林生得五大三粗,一抬胳膊就掀起一陣風,將剛爬起來的校尉又扇到地上去,“你腦子進水了?且不說你能不能分清這裏頭誰是鬧事的誰是尋常百姓,就是分得清,這些鬧事的縱然王八蛋,你敢隨便殺?他們可是有身份的舉人仕子,沒皇命下來,殺一個,賠上你十個豬腦子都不夠!”

蘇晉上前一步將校尉扶起,撿重點問道:“你方才說找人,可還有甚麼人陷在人群裏頭?”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恰逢雨連天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言情穿越 恰逢雨連天
上一章下一章

269.終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