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突發情況
岳清言還是能喝點酒的。但那點酒量,和彌蕪、杜驍、阿躍或者許盈盈相比,都差的太遠了。在大家常去的那個叫“元”的酒吧喝了兩三輪,岳清言就有些神志不清了。(這個酒吧以前真的有,很棒。可惜現在關掉了。)
“怎麼辦?”杜驍有點撓頭:“讓你們不要灌太狠。”
“才兩輪酒啊。”彌蕪有些怯生生地說:“現在怎麼辦?”
“我家最近,送我哪裏去吧。”許盈盈說。
“你那裏?合適嗎?一個男生啊。”阿躍問道。
“你是擔心他對我怎麼樣呢?還是擔心……”
阿躍毫不遲疑地點點頭:“我擔心你對他怎麼樣!”
“喂!”許盈盈笑罵:“就你這種不正經的上司。”
“身為徵文組織者,這事情要是讓人知道了,給獎勵那是潛規則選手,不給獎勵那是……咳咳,之後不負責任。你想好了?”杜驍笑嘻嘻地問。
幾個人里,還真是許盈盈能把神志不清的岳清言安頓好。彌蕪家裏只有自己一間卧室,杜驍有家有室,而且住得非常遠,幾乎和岳清言是城市兩端,而阿躍和女朋友住一起,地方也小。只有許盈盈這種富二代,在市中心有一套三居室的大房子。她父母說是給她買了,他們過去也能住,但……許盈盈的父母平時都住郊縣的大別墅,加上工作忙。和女二見面啊,一起吃飯啊都是另外約地方,才不會真的住這邊。她還真是有充足的空間收留岳清言一晚。
杜驍和阿躍幫着一起把岳清言送到了許盈盈那裏之後各自回去了。而許盈盈雖然收留岳清言,但她也不會無微不至地照料。一個喝了沒多少酒就掛了的男生,又不是什麼重病啊或者受傷啊什麼的,也不算宿醉,扔那裏就好了。時間可以解決一切問題。
岳清言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上午快10點了。許盈盈早就起來了,抱着色拉碗在吃健康餐,一邊在看電視。看到岳清言走出房間,許盈盈開心地說:“唉?醒了?”
“對不起對不起,昨天……很失態了。”岳清言當然是知道自己酒量的,所以才會毫無提防地喝了幾輪。但是,現在這具身體似乎對酒精毫無抵抗力,酒量這種東西需要慢慢培養起來。
“沒事。還不是他們勸酒勸得厲害。”許盈盈說:“早飯你只能陪我吃草了。沒別的。嗯,可以給你加個蛋。”
“盈盈姐,今天你不上班嗎?”
“我是運營啊。能把事情做完就行。一般我都是下午去公司的。”許盈盈滿不在乎地說。
“這樣啊。吃了早飯我也該回去了。其實……”
許盈盈笑着說:“嫌棄沒肉的早飯啊?吃完再走。”
在岳清言吃飯的時候,許盈盈忽然說:“我挺羨慕你的。有能力寫好東西,很快就能得到彌蕪和杜驍的認同。我就很難進那個圈子。”
“可是,看着都相處得很好啊。”岳清言不解。他以前也沒真的混進過真正的作者圈子。
“作家們可挑了,分類也做得很清楚。”許盈盈無奈地說:“可以一起吃飯、喝茶、聊事情的朋友,可以交流生活和工作中的問題的朋友,以及可以一起聊創作的朋友。碰上個別瘋魔的,朋友啊、家啊之類的一切都可以不管,但唯獨創作是認真的不能被打擾的。比起他們家裏的孩子,作品才是真正的精神後裔吧。聊創作聊想法之類的,我這種人就完全摻合不進去。”
“盈盈姐,你以前也想當作者?”岳清言問道。許盈盈的心思里,明顯含有不少偏向於作者的思考。
“對,但我才能不夠。差太遠了。寫了兩年,但真的是頂不下去了。”許盈盈說:“像你這種第一個月,三篇精品小說的成績,我想都不敢想。”
岳清言撓了撓頭,說:“問題在哪裏呢?能改嗎?”
“不知道。彌蕪也指導過我,阿躍是我上司,有需要請教我隨時都能找他。不過感覺沒什麼用啊。彌蕪自己也是很隨性,修文字是很棒,但要是問情節問題,她就會撓撓頭說:這個我也不知道啊,只是覺得想那麼寫就做了。”
“這倒是的。”彌蕪的作品裏的那種靈性,的確不是能學習和模仿的。
“沒事啦。我認清自己能力,能在公司里幫助大家把作品推廣出去,運營好,也是一樣的。”許盈盈說:“作者太苦了。我過不了那樣的日子。”
作者的苦,體現在各個方面。哪怕是成名成家,已經有了些地位的,也不見得能生活好。彌蕪在女性作者里排名很前了,不管是出版還是版權銷售都不錯,她不缺錢,但忙着寫作和別的,沒有空認識別的人,談戀愛結婚遙遙無期。她就是為了不被家裏整天催婚才自己買房子搬出來的。杜驍作為作者收入也很不錯了,但養家的壓力也重。而且作者的收入可不是按月穩定到賬的,還有各種波動,所以他也就只能計算、節儉、等待。吃飯喝酒看電影看演出那是真不缺錢,但碰上有什麼想買的大件,那就要計算規劃一下了。而且,職業作者沒有單位,沒有社保和公積金,要買房子之類貸款是大問題,壓力很大的。能夠一本書,一年掙幾百萬上千萬的作者,屈指可數,大部分人可沒有那麼好過。
這些還只是一個方面,最簡單的方面。作者的工作需要獨處,有足夠的孤獨才能寫好東西,完成稿件。但脫離了基本的社交,也就失去了推廣營銷自己的渠道。有了家庭之後,明明是最親密的人,卻會給自己的生活造成最大的困擾。有家有室的作者更喜歡拿着筆記本去咖啡館碼字。有條件的,甚至會另外搞一個工作室。這些都是為了和繁瑣的日常生活保持一段距離。而這樣,無形中給家人造成了壓力,乃至傷害。更別說碰上卡文、關鍵情節寫作、改稿、趕檔期之類的時候,脾氣暴躁的作者幾乎算是一點就着,恨不得在完全隔絕外界通信的地方閉關。
光是這些作者個人的問題就有夠頭疼了,再加上協調出版平台關係、讀者維護、關註銷量等等。想成為一個成功作者,現在可不僅僅是寫得好一本書就行的。
“對了,今天阿躍應該會把你那篇《你的名字》交上去,過幾天我們就要走合同了。到時候你到我們公司來,順便見見我們老總,把你徵文比賽的情況也一起溝通一下。看看能不能先簽掉。”許盈盈說:“反正,這次你這兩篇肯定是入選最後的獲獎名單,名次無所謂,重要的是版權授權合約可以先談起來了。”
“呃,會不會有內定的感覺?這樣不好吧?”岳清言以前可沒聽過這種操作。
“沒什麼不好。比賽就是為了找作者選作品,既然有了作者作品,比賽環節就就不重要了。我甚至想過讓你放棄名字,直接簽版權授權,但想想,比賽對你的宣傳還是會有一些,就算了。”
岳清言明白這個邏輯,想了想之後說:“版權可以先簽,那你們弄好了合同模板,給我看一下可以吧?”
“好嘞”,許盈盈輕鬆地答應了。
從許盈盈家裏辭別出來,岳清言想了想,忽然之間,似乎錢就不那麼缺了。如果算上版權授權費用,至少可以讓自己過一段時間比較輕鬆的日子了。和明前的合作,雖然一下子把他手上的作品打包清空了,但至少這家公司還是蠻有誠意的。加上開始認識圈內人,自己再也不是除了窩在家裏沒地方可去,沒人可以聊天甚至沒人可以發消息騷擾的這個世界上的孤家寡人了。
岳清言回家之前還在地鐵站里的便利店買了點心和飲料。雖然提醒自己死宅的日子不能這麼繼續下去了,可他現在也真的是沒有別的辦法。
沒想到的是,到了傍晚,許盈盈從公司那邊打來電話。
電話一接通,許盈盈就問:“現在出得來嗎?來下公司。”
“啊?什麼事情?”岳清言看了看時間,自己在家裏坐了才沒幾個鐘頭呢。
“大概,算是救場吧。”許盈盈嘆了口氣:“電話里不多說了,能來嗎?地址微信你了。”
“我這就出發,大概……一個多小時到吧。”岳清言看了一眼地址,還好,基本屬於地鐵沿線。
岳清言感到明前公司的時候,已經快要7點了。因為上下班高峰,他生生在路上花了一個半小時。
“對不起對不起。碰上高峰,有點耽擱了。”岳清言看到在公司門口等着他的阿躍,連忙說。
“沒事,把你叫出來也是沒辦法。”阿躍說。
“怎麼了?”
“一個作者的短篇集出問題了。來不及修改,只能把原創改成編撰。找你來填坑的。”
“誰啊?”
“驚蟄。”
驚蟄?不可能吧?驚蟄可是挺有名字的中年這輩的作者,短篇集還能有問題?岳清言滿臉都是不可思議。
“短篇集一共收12篇,25萬字。他選了10篇都是以前編在短篇集裏或者雜誌上過的,只有兩篇新的。剛做完版權檢索,12篇裏面有7篇重複授權,必須要拿掉。兩篇新的短篇中的一篇有嚴重質量問題。”阿躍說:“如果不是因為印廠那邊已經排了任務,這邊也預付了相當部分的版稅,我們就直接退了這本書了。還有些別的問題,驚蟄這本書一定要出,但還是讓他負責編撰吧。老作者沒有願意給稿子的,驚蟄彙編,不是就說明他能力啊地位啊最高嗎?所以只能找新人的作品來,但是……壓不住場子,好歹要有一兩篇有點重量級的新人作品。”
“於是想到了我?”
阿躍說:“對,篇幅合適的,給我們一篇。江湖救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