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新居的第一餐
在所有約着要去岳清言新居聚會的人里，最閑的大概就是彌蕪了。彌蕪上午就完成了工作，也就是寫一個公眾號的日常更新的事情。然後，她就收拾收拾畫了個簡單的妝就出門了。彌蕪先去附近的賣場買了兩瓶香檳和一些水果，才篤悠悠地到了岳清言的家裏。
然而，她一進門就被新居的簡單和空曠震驚了。
岳清言租的是個兩室一廳的標準的套間，裝修簡潔，但用料都很高級，工藝也非常不錯。但似乎不像是能很快安定下來住人的樣子，整個客廳里只有一張大號的餐桌和四把椅子。卧室一張床和兩個床頭櫃，然後就是做在牆體上的大號衣櫥。整個家裏，就只有這麼點東西了。
岳清言的全部行李真的就只有三個紙箱，用了不到1個小時就整理完了。而現在，他已經把電腦和書本都擺在了桌子上，甚至已經開始工作了。一張張A4打印紙上，都是草稿和示意圖，以及一些零散的文字。但看起來，似乎岳清言已經對一個規模宏大的小說心中有了頗為完整的規劃了。
“你搞這些高了多久？”彌蕪對那些比較長比較複雜的名字不感興趣，對這類題材也不感興趣。
“昨天回去之後就開始弄了。”岳清言說：“不過，很多想法以前就有。一點點寫出來，感覺還挺不錯的。”
“你該先安頓好再說。這裏能住人？什麼都沒有啊？”
“樓下就是便利店，對面還有商場超市，需要了隨時買唄。”岳清言很淡定地說。
“電視機？沙發？這些都不要？”
“要來幹嘛？我一天要在電腦前面那麼久。不過……倒是提醒我了，要去買電腦，台式機，裝個雙屏，工作效率可以提高不少。”
岳清言真心覺得自己現在住的地方已經很齊全了。要把廚房折騰起來？可自己又不做飯，反正是叫外賣，要廚房做什麼用？也就是燒個水泡個茶洗個杯子或者碗罷了。衛生間裏，牙膏牙刷毛巾洗髮水沐浴乳齊全了，還需要什麼？客廳里缺少了個書架，倒是個問題，買來的書越來越多了，總不能都丟在地上堆着。這還不是整潔或者對書的保養不好的問題，而是沒有個書架放起來，找書太麻煩了，降低效率啊。
然而，岳清言越是淡然，彌蕪覺得越是糾結。這傢伙在寫東西方面的純粹和專註，真是相當動人。他也沒和岳清言說，就拉了個小對話組，和其他幾人都說了情況。
下午四點多的時候，許盈盈來了。她倒是空着手來的，但架不住這傢伙已經提前在網上下了一單，送來了大堆的食物和日用品。
再過一會，更好了，杜驍直接拎了一台咖啡機上門。
不過，一個空蕩蕩的家，這樣還是填不起來。莫爾笙到了之後，本來準備立刻下廚開始準備起來，結果看着廚房裏空蕩蕩的，沒有鍋碗瓢盆沒有油鹽醬醋，甚至連廚刀和砧板都沒有，整個人都傻了。莫爾笙還是挺喜歡下廚的，但那真的是去廚房做菜，而不是置備一個廚房。她去過的所有廚房，至少基本設施還是齊全的。
看着她興沖沖地衝進廚房，然後又像夢遊一樣迷離着眼神走回客廳。彌蕪一下子沒忍住笑出了聲。
“別指望新居第一天能開伙啦。叫外賣吧。以後啊，你幫小岳把該置備的置備起來。他平時管不了這些，就得靠着你了。”彌蕪還挺看好莫爾笙的。她也能看得出來，岳清言似乎對於建立一段關係有點抗拒，大概也明白為什麼。但是，莫爾笙這樣，家境相當不錯，卻又能理解文學、理解商業，還會做菜也願意做菜的姑娘，真的挺少見了。看得出來，莫爾笙的家教極好，雖然寫的文是讓人着急了些，但總體上，仍然透露着一種腹有詩書氣自華的感覺。
而且，她還小呢。
莫爾笙像是受到了鼓勵，點點頭，坐在了岳清言身邊。“不過……就四把椅子，這個……已經坐不下了啊。”
“有飄窗，現在還不冷，可以坐。我剛才買的東西里有個地毯，也可以坐。別那麼講究啦。杯子可開瓶器我也買了，就知道他這裏什麼都沒有。然後叫外賣吧。等下下班了阿躍才能過來。”許盈盈說。
結果到了最後，大家全都圍坐在了地上。中間攤開了食物和酒，一起聊着。沒有電視沒有網絡，幾個人倒也能聊得其樂融融。
“看了你昨天發的那個短篇了。你花了多久？”阿躍問。
“兩個小時多點吧。有想法有衝動就寫得很快。”岳清言說。
“你現在手上這些短篇，質量都很高。那你自己準備怎麼分配？”阿躍笑着說：“你給我們的可是兩個筆名分別投稿的。”
岳清言本來也在考慮這個事情，沒有任何猶豫就說：“所有情感類的都劃到夏離那個筆名下面。我想，回頭是不是湊一個短篇集出來。”
“如果是這樣，我有個建議。這個情感故事短篇集，任何兩篇不要是一個時代和地域背景的，全都拉開區別度來。”阿躍說：“具體寫什麼我不管，也就是給你這麼個建議。”
“為什麼？”岳清言說：“有什麼講究？”
“短篇集可以叫做《全世界的愛》或者類似的，從各種主題的區別中，提煉出同樣的元素。做好裝幀，這本書說不定也能大賣。”阿躍坦率地說：“要是沒有主題沒有噱頭，短篇集這種東西，真的是不吃香。就算你每篇質量都那麼高也沒辦法。市場就是這樣的。”
“對了，我早上給你打電話的時候就在想，你的短篇質量那麼高，有沒有考慮做個公眾號？”彌蕪說：“不然，你一本本出書，又不是什麼大美女，公眾面前的注意力很快就消散掉了。”
岳清言苦笑着回答：“我現在去動手術也來不及吧？”
大家鬨笑中，杜驍嘆了口氣說：“漂亮女生要是寫文，大眾的要求簡直直接下降三個檔次啊。沒看那些網紅什麼的出的書，寫的都是什麼啊？”
“寫自己怎麼在被包養和當小三的邊緣徘徊，最後堅決頂住了。”阿躍淡淡地補刀：“至於是不是真頂住了，那就天曉得了。200頁，其中80到90頁的照片，一般是風景旅行照20到30張，奢侈品和食物30張，剩下的都是都是人像寫真和自拍。字數一般不超過六萬字，靠着比較松的排版，比較大的字體，勉強也能排完。”
“卧槽你不要那麼專業啊，很嚇人唉。你怎麼知道的？”杜驍抽了口冷氣。
“對我們來說，研究別人的書，能賣的書，那是基本業務好嗎？”阿躍說：“雖然我們自己不做，但研究總要研究的。”
“別偏題了，小岳，你覺得怎麼樣？”彌蕪趕緊扯回話題。
“有興趣，但沒空管啊。”岳清言苦惱地說：“一寫東西，什麼都顧不上了，完全不想為了別的事情浪費腦子。”
“雇個人唄。”彌蕪說：“一個公眾號運營，幾錢一個月的運營成本，也就是做數據統計、發佈，以及維護一下讀者關係。暫時不用做什麼商業運營。要是真能做出來了，到時候再雇運營也來得及。”
“我可以做啊。”莫爾笙連忙舉起了手。
“不，你不行。”彌蕪搖了搖頭，然後看向了岳清言。
岳清言想了想，一開始，他也覺得要是莫爾笙有興趣就讓他做唄。但彌蕪直截了當地說不，讓他一下子反應了過來。
“嗯，是的。小莫，你不適合做這個。”
莫爾笙看岳清言想明白了，接下來的傷人的話倒是不必讓他來說。“小莫，你要明白：感情是說不清楚的，但業務說得清楚。這兩者，最好不好混在一起。”
“我這樣子還要雇個人？感覺沒這功夫，也沒這腦子。”岳清言搖了搖頭：“明前那邊能代勞嗎？”
阿躍和許盈盈互相看了一眼。“沒問題。”阿躍說：“不過這算是盈盈的業務範圍。”
“對。我雇個人，然後和你見一下，之後就在公司那邊辦公好了。也算是推廣作者的舉措，一個人負責一個作者，我索性一下子多招幾個。你的長篇也可以在上面連載，發到一定程度也差不多出書了。”
“也行。”岳清言點了點頭。“我的長篇，已經開始動了。”
“哦，是寫什麼的？準備玩點啥啊？”杜驍問道。
“我準備寫一個會死很多人的故事，篇幅比較長。”
“會被讀者罵的哦？”彌蕪笑着說：“我寫了那麼多本書，才寫死了幾個人，就被讀者罵是虐心，說我是后媽。”
“反正你又不在意。”阿躍笑着說。
“在意的好嗎？”彌蕪嘆了口氣：“市場不一樣啊。女性讀者市場沒那麼理性，你寫得再好，不是她們喜歡的，就是不買不看。這幾年，我寫這類謹慎多了。”
“我們那麼在意。我算了下，200萬字篇幅，目前規劃了100多有名有姓的角色，最後活下來的大概是30多個吧？”岳清言說的話一下子嚇到了大家。
“你準備讓編輯部幫你收刀片？”阿躍簡直要跳起來了。“這比例太嚇人了啊。”
“對啊。可是，一個大時代，要是沒有犧牲，大家從開開心心整整齊齊地從一開始活到最後一章，那還叫什麼大時代？”岳清言已經想得很明白了：“而且，那些死掉的角色都不會白死，而是在他們對劇情做出最大貢獻的時刻被固定了下來。如果我活在小說里，我都希望自己能夠有價值地死掉。只有這種強烈的退場方式，讀者們才會更加深刻地記住。”
岳清言決心已下，只是和大家通報一聲，並不准備改變。其實，大家也沒準備改變他。身為故事作者，合理地殺角色，並由此調動讀者的反應，本來就是一門高深而有趣的技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