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一曲清流翻飛弦外之音
風暖鳥聲碎,日高花影重!
皇甫妖嬈慵懶地斜坐於窗前,精美的銅鏡里,一個秀如墨,眼波朦朧,千嬌百媚的絕代佳人如畫般呈映!
老天總算還有一點點良心,給她的這個身體幾乎和她在二十一世紀的沒有什麼出入,不僅身材相似,就連容貌也一模一樣,不用每天梳妝時對着一張陌生的臉,這也算得上是不幸中的萬幸了!輕撫着鏡中這張淺笑嫣然的面容,皇甫妖嬈大嘆年輕真好,十七八的女子,即使每天不用蘭蔻、雅詩蘭黛,也一樣嬌嫩如花。
讓她不解的是,這樣一個宛若天仙的女子,竟然會得不到丈夫的寵愛!
“文心姐,自從你出了意外之後,我感覺你好像變了一個人一樣。”
文蘭拿起一把象牙梳輕輕梳理着皇甫妖嬈的一頭長,巧手請挽,一個簡單而大方的髻立刻呈現,頓時,一個古代侍女圖中的端莊美女活脫脫地走了出來。
“人經歷過大的變故之後,性情自然會有些變化了!”
兩三日的朝夕相處,皇甫妖嬈像套證人供詞一般,神不知鬼不覺地將她想知道的都從文蘭的口中套了出來。
皇甫妖嬈此刻正身處一個被歷史遺忘的時代,連年的戰爭使得原本統一的天下一分為二,東為東谷,西為西川。
這文心,還真是一個悲劇性的女人,三歲便和出自書香門的東谷池家獨子定下了娃娃親。無奈池逸,也就是前日來過的那個無情男人,偏偏喜歡上的是相府的大小姐,屢次拒婚皆為飽讀詩書的文大小姐義正詞嚴地駁回了。無奈之下,池逸被迫娶了這個毀了自己一生幸福的女人,婚後的態度,不用文蘭說,皇甫妖嬈也已經看得一清二楚了。
可悲可嘆的女人,飽受封建思想的殘害,非要抱着那從一而終的思想嫁給一個心思不在自己身上的男人,何必呢?到頭來受苦的還不是自己?
哎,與其弔死在一棵不屬於的樹上,還不如在情愛的花園裏閑庭信步,看看牡丹,聞聞百合,摸摸玫瑰,那多愜意啊!
但現在她頂着文心,也就是池夫人的身份,別說閑庭信步了,就是想出這個小庭院都困難,看來他的一步,就是要找個機會讓池逸休了自己。
想到這裏,皇甫妖嬈美麗的臉龐上揚起了自信的微笑。在現代,男人不是她的對手,在古代,也同樣不會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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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風輕拂,楊柳依依,碧綠的湖面如少女的心思一般漣漪不斷,湖中肥大的五色錦鯉聚集在漾心亭下等待着皇甫妖嬈手中的吃食。
皇甫妖嬈,垂着寬大的衣袖,懶散地趴在朱漆金描的圍欄上望着一汪碧水,皓腕輕揮,魚群中激起了一陣騷動,朵朵水花被魚尾鞭起。
換作此刻若在現代,她此刻應該是身披黑色大律師袍,站在莊嚴肅穆的法庭上,滔滔雄辯,力挫敵手吧!而如今,她就像着尾尾錦鯉,囚在狹小的人工湖中,她若真是條錦鯉也就算了,可她偏偏是條想捲起驚濤駭浪的東海之鯨!但轉念一想,總比乖乖去投胎當驢子的好啊!
“文心姐,不好了!相府李公子和小姐來了,要不,我們還是迴避一下吧!”文蘭,慌慌張張從九曲木橋上走來,步子邁得有些着急,要不是皇甫妖嬈扶了一把,這怕這小丫頭最後踩着自己的裙擺要跌一跤了。
“這麼慌張幹什麼?來就來了吧!你是說相府小姐?”皇甫妖嬈突然響起這幾日的交談,整個東谷國,只怕這就這一個相府了。那麼,今天來的這個女人不就是她的“情敵”了?
文蘭點了點頭,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
原來,人家有情人相會也不管她皇甫妖嬈什麼事情,可是,現在看來,想要拿到那一紙休書,還非得從這個“她家相公”最鍾愛的李小姐身下手了。
“文心姐,咱們——”
“怕什麼,這可是池府,我是池夫人,要迴避的也是他人,不是我!我們接着餵魚!”皇甫妖嬈隴隴身上的紗裙,沒事人一般繼續趴在圍欄上觀看這魚兒爭食的好戲。
很快,長長的曲橋上,三個俊秀的人影飄然而至,最前的自然是池逸,與平素的冰冷不同,今天他笑得是春暖花開,一臉的陽光燦爛,看來佳人在懷,心情就是不一樣啊。
二個,是一個紫玉束的白衣男子,手持摺扇,溫婉和雅,笑容可掬。緊跟其後的就是今天的主角李小姐了。這個被譽為京城一才女的李翩然,果然是名不虛傳,潤美如玉,煙波相籠的水樣明眸,顧盼間迴轉嫣然,美麗的身影如一隻剪水而來的乳燕,清新秀美得無法言語。這樣的女子,難怪池逸要痴心相待了。
進了漾心亭,池逸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只因為他最不想看到的人此刻就大煞風景地出現在這裏,還似一隻慵懶的貓兒一般斜搭在圍欄上,眼睛抬也不抬,只顧盯着湖中爭食的錦鯉,偶爾還會出一兩聲銀鈴般的嬌笑,模樣甚是怡然自得。
“文心姐姐,前幾日聽說你遇險,妹妹心裏十分記掛,今天見到姐姐無恙,真是萬幸!”
美人淺笑,吳儂軟語,像是清風拂面一般的愜意,這大家閨秀說起話來,連語調都是那麼地盡顯不同。要是換作一般女人,在這樣一個國色天香,又知書達理的美女面前,早就自愧不如,退避三尺了,但是皇甫妖嬈不同,她犀利地掃視了李翩然一眼,就知道了這個女人並沒有看起來那麼高貴典雅。
語言行為可以作假,但是一個人的眼神不會。李翩然眼中那片若隱若現的深沉,和她所表現出來的溫柔嬌弱極為不符。也許這抹深沉在旁人看來只是一絲才女身上的憂鬱,曾經與無數形形色色犯人打過交道的皇甫妖嬈,卻能一眼看清她的本質。
女人遇強則強的好勝個性,只是讓皇甫妖嬈激起了戰鬥的**,古代死水般的無聊生活,似乎從這一刻起,開始有了一點波瀾。
“李小姐客氣了。這聲姐姐文心可承受,知道的只說李小姐禮數周全,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嫁進池家委屈做小了呢!呵呵!”
皇甫妖嬈,輕輕一笑,懶洋洋地拂了拂耳邊的絲,在文蘭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和李翩然面對面地站着。坐着的皇甫妖嬈,如一隻波斯貓,半睜半閉着眼睛好像昏昏欲睡一般,而當她站起來那一刻,一切都改變了。一股凌厲的氣勢頓時充滿了小小的漾心亭,皇甫妖嬈看似嫵媚實則銳利的目光讓李翩然如負針芒。
其實,這也不是皇甫妖嬈故意為之的,都是多年的職業習慣,坐着,看似半醒半睡,實則正在苦思冥想對策。而一旦站起,那就證明現在是她打擊對手的時候到了,氣勢也就自然破空而出了。
看到如此的文心,李翩然和池逸的眼睛裏都露出了驚訝之色。這,真的是從前那個一向不與人爭鋒相對的文心嗎?池逸和文心成親一年,李翩然登池家門不是一次兩次了,哪一次文心不是自覺避讓,即使不小心遇上了,也是忍氣吞聲,不言不語,可是,今天,她這是怎麼了?
“夠了,文心!你這幾天不去葯廬守着,怎麼跑到前院了?”文心雖然是以一種看似親切的語調在說話,可是誰又聽不出她話中的譏諷之音。這女人,原本以為她只是一心研習醫術,並無興風作浪之心,看來,真是高看她了。
“葯爐燒了,重建還得等相公你撥銀子啊!再說了,我是池家少奶奶,池家有哪裏我是去不了的啊?”一改先前的逼人氣勢,皇甫妖嬈用嬌媚的語調,嬌嗔着。
一聲甜膩膩的相公讓在場的兩個男人不禁骨頭一酥,尤其是池逸,臉上一紅,尷尬地看着李翩然,唯恐佳人生怒氣。這文心,平素一向古板無趣,是從哪裏學來的這勾欄女子的媚人招數?
“今日李兄貴客登門,你不要在這裏丟人現眼了,回自己房去吧!”池逸冷着臉對文心下了驅逐令,再讓她胡鬧下去,翩然怕是要誤會自己的決心和毅力了。
“無妨,屹山早聞池夫人是杏林高手,一直想來拜訪,今日一見,夫人堪稱才貌雙絕,池兄真是好福氣啊!”
李屹山摺扇輕搖,一臉清高絕遠的微笑,如月下清泉一般清靈空透。
“李公子謬讚了!”皇甫妖嬈注意到這個男人站在池逸的身後,從開始到現在,一言未,只是淡雅地笑着。而今,一開口,卻有明顯地替她解圍的意味!與李翩然的心機謀慮不同,這位李屹山身上只帶着智慧的光芒,不設半點城府,如一泓山泉,不染半點塵埃,豁然世外!
一曲九川清流,翻飛着皇甫妖嬈心裏的那根弦外之音,餘音顫微許久,久久不肯散去。
“池夫人,下月初五是我家爹爹的五十大壽,還望你能賞臉和池大哥一起出席!”李翩然忍住心中的不快,開口喚了一聲池夫人,但臉上依舊是一副讓人心神蕩漾的柔笑。其實,整個京城的人都知道,這位池夫人也只是池家的一件擺設而已,遲早是要被她取代的。
“好,我會去的!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們的閑情雅緻了!”
皇甫妖嬈,宛然一笑,爽快地答應了。而後羅裙一轉,向著相反的方向去了!
九曲橋下,煙波飄渺,九曲橋上,背影輕嬈。
在這麼水汽充沛的江南之春里,皇甫妖嬈的身影如一抹嬌嫩的綠色,踏着水面星星點點的漣漪,慢慢隱去,唯余那三千青絲,像是宣紙上一點暈開的墨跡,在水霧中若隱若現,久久吸引着身後的幾道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