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節 龍、寶藏和白虎（十二）
烈焰翻湧激蕩着天空，夾雜着道道威力十足的閃電,仿若在黑紫的天空中編織着鳥巢的模樣。
身處龍語魔法範圍內的不幸者們很快發現三塔外竟是一片無比清澈的天空，雖感到震驚，卻也沒深入去揣測原由，無一不是爭先恐後地逃往三塔的方向。
一時間由眾多精靈、人類、魔族等種族組成的數道黑色激流迅猛地劃過咆哮的大地，沖向那明亮的直聳天際的石塔。
眾多冒險者有幸親眼驗證了在那些奇特的、古老的歌謠中關於龍語魔法的描述。凄厲的閃電劃破黑霧時，惡龍的魔法僕人們張開了獠牙。
隨着傳播，魔龍的咒語牽動魔法元素的流動，慢慢匯聚，最後成為飛翔似的、幽靈般的魔法僕人。它們仿若手持閃電、火焰的巨人，將手中的威力巨大的武器狠狠地砸向冒險者們。
哀嚎遍野。
恍若幽靈般虛無的魔法僕人們並非不可戰勝，正如歌謠里所歌頌的一樣，英雄們用魔法、弓箭與寶劍砍在了魔法僕人的身軀上一處發出光亮的地方，將這些邪惡的敵人打得煙消雲散。
菲瑞瑪輕巧地跪伏在雷鳥之上，在咒語的召喚下，指尖迸發出電芒穿透阻礙在前的魔法僕人，而後目光如電般繼續搜尋着白色身影。
很快，他鎖定了目標。
兩名聖龍騎士正駕馭着坐騎驚鴻般避開眾多魔法僕人們的攻擊，背後正緊挨着身披神聖光之羽披風。
這件魔皇的遺物正被一件黑色的斗篷蓋住，遮住了光芒。
地面此刻已經有無數的魔法僕人在成形，舉重若輕的他們如同巨人般將燃燒的拳頭與閃電攻擊所有在奔跑中的冒險者。
“北狼閣下，請隨我來。”菲瑞瑪打了一個清脆的口嘯后，駕馭着雷鳥輕盈地掠過載着兩個聖龍騎士的坐騎。
風嘯聲驟起，菲瑞瑪不用回頭便知道兩頭翼龍正緊隨其後。
隨着菲瑞瑪的一個響指與咒語，雷鳥的身形陡然增大了數倍，接住了從半空中掉落下來的黑影，正是精靈占卜法師與人魚王子,對視了一眼，便訕訕一笑，道；“你太在乎碧莎了。”
菲瑞瑪直視前方，一語不發。但隨着手中射出的點芒的威力不斷增大與增多，任誰也能看出菲瑞瑪心中的怨念。
一路上，菲瑞瑪將礙事的魔法僕人們幹掉了。
三隻飄浮在空中的龐然大物如幽靈般在血紅風暴中直線穿梭，最後繞着那巨型火山轉了一圈，卻一個折回鑽入一個炙熱的天然的大岩洞中，空中的雨滴熔岩在洞口匯聚，形成了冒着白氣的紅線直落地面。
滲透進來的金黃色熔岩與火焰灼灼然照亮了大岩洞的內部，菲瑞瑪三人領着祭祀北狼與兩名聖龍騎士好一段距離，終於停了下來。
雷鳥輕巧地降落在地面，背上的三名精靈瞬間跳落地面，靜靜地望着迎面而來的三個人類。
儘管祭祀北狼與兩名聖龍騎士心中儘管疑惑與不安，但還是停了下來，齊齊跳到地面上來，走向菲瑞瑪這三個面色不好的精靈。
雷鳥在空中翩翩起舞，在空中不斷飛舞，彷彿有着不知名的線牽引着，它不停地繞着岩洞裏所有生物的周遭好幾圈。
“菲瑞瑪閣下，為何帶我們來這裏？！”祭祀北狼彬彬有禮地笑道。
菲瑞瑪面帶和藹微笑，也迎面而來。
突然，一名聖龍騎士擋在了兩人中間，帶着不無警惕的眼神，幽幽道：“菲瑞瑪先生，神聖之羽披風是不容接近的。”
“它應該屬於別的人。”菲瑞瑪微微鞠躬，似乎在向披戴神聖光之羽的祭祀北狼致敬，最後卻低聲地說道。
祭祀北狼不解地歪着頭，舉止優雅。
菲瑞瑪忽然間一躍而上，隨着手臂的翻轉，一支閃着綠芒的匕首赫然出現在手掌中，站在最前面的聖龍騎士來不及閃避，只能在匆忙間舉劍帶鞘而上，擋住了這詭異之極的一擊。令他沒有想到的是，匕首甫一接觸到劍鞘，便閃過一道魔法，瞬間，一陣電流順着劍鞘竄進體內，繞是聖龍騎士皮粗肉厚，實力強悍。也被激烈之際的發麻感刺激得齜牙咧嘴，最後也似見鬼般迅速不停后躍，離開菲瑞瑪的攻擊範圍。
“你們是逃不出去的。”菲瑞瑪的表情突然變得陰險起來。他自腰間掏出一根黃芒色的法杖，飛快地在虛空中劃出一個結界的符號。隨着菲瑞瑪的念咒聲，祭祀北狼三人驚恐地發現雷鳥剛才飛過的痕迹突然如絲帛迸裂般，滲出滋滋作響的電流，且能量越來越大，不久，四周的電流如同瀑布般籠罩住所有的人，包括巨龍。
菲瑞瑪手中的魔杖越來越小，最後消失在虛空中。
祭祀北狼作為一名高級的魔法師，知道菲瑞瑪在魔杖上做了手腳，將某種奇特的電繫結界的力量束縛在魔杖上，然後釋放解開，順着雷鳥在空中的牽引布線，從而形成了眼前的結界。
精靈占卜法師突然一改老態龍鐘的模樣，雙手在空中不停揮舞，在虛空中刻畫出星星點點的輝光圖形，一時間，眾人似乎產生了一種錯覺，溫度在變幻不定！人魚王子揮舞手臂，一團巨浪如長龍般自地下湧出，打向巨龍坐騎。
“你們是暗夜精靈！”幡然醒悟起來的聖龍騎士滿是鬍子的下巴一抖一抖，突然發出又驚又怒的吼叫。
此刻，菲瑞瑪、精靈占卜法師、人魚王子的額頭上顯示出黑色的捲曲條紋，正是被黑暗魔法侵襲、強化過的模樣。
——是，我們是那光芒下的陰影。
想罷，菲瑞瑪三人已經展開了無情的攻擊。
這些驚險萬分地逃到三塔庇護下，躲過龍語魔法的冒險者不禁回望打量起他們的守護者。
——挺立了千年的三塔如往常般，暗紅色的苔蘚佈滿了稜稜的巨石，當巨龍魔法的魔力觸及三塔時，便彷彿石沉大海般消隱不見了。眾多冒險者曾經有過一時間的錯覺，以為這個世界只以三塔為界限，一面是地獄，一面是天堂。
曾經在哈克塞王國經歷過法師之塔修鍊的人，睹物思憶，腦海中不禁浮現起了那些猶如冰窖般陰冷的石塔。
滾在地上的人熊瘋狂地扭動屁股，隨着青煙的消失，背部、臀部、大腿上的大火終於熄滅了。就在旁邊，兩個頭尖毛粗的魔族目瞪口呆地看着，對着這位猶如從一顆碩大的火球跳出來的生物打內心深處很是感慨，人熊的生命力竟然比魔族本身還要頑強，毛都快燒沒了還能活蹦亂跳，而起先的奔跑的速度更是他們憑生僅見的快。
冒險者們，魔獸身心疲憊地堆在了一起，重重陰影在地面交錯相疊。
一片沉默。
除了仍然在三塔內肆虐的龍語魔法，與惡龍的魔法僕人們。
一聲凄厲恐怖的龍吟自那正噴涌漫天血焰的火山深處傳來，彷彿在宣洩着千百年積儲下來的憤怒。
所有冒險者的臉龐瞬間慘白，目光不由地越過三塔，直向著三塔最深處、那熔岩泛濫處看去。
許多冒險者心中已有猜想，隱藏在那炙熱熔岩中的是什麼怪物？會是哪一種在那些遙遠的年代中所記載下來的擁有強大火系魔法力量的生物？甚至一些老精銳們心中早有了答案。
碧莎緊緊的靠在阿爾法的肩上，龍語魔法的威力幾乎讓她膽寒。她戰戰兢兢地站在寬厚地紫角噴火龍的背部，眼睛卻不時轉動，似乎在急切地尋找某人。
此刻，火龍的背部僅站着兩名精靈，精靈占卜法師與人魚王子在半途中飛躍而下。
對於這種突髮狀況，駭得碧莎閉眼不敢去想像。
“他們，摔死了么？”
“我們能活下來嗎？”
“阿爾法，你現在能看見菲瑞瑪嗎？！”
阿爾法的眼角掠過一絲黯淡，或許我們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心中一時激動，宣洩般笑道：“你昨夜不是說過了嗎？”
“說過什麼？！”
“——暗夜精靈。”
面對碧莎驚詫的眼眸，阿爾法還是緩緩說道：“人魚王子、精靈占卜法師隸屬於女王殿下的暗夜部隊。你現在還在懷疑他們會被摔死嗎？”
碧莎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眼神卻已經在閃爍不定。她心中早有這樣的疑惑了，為什麼菲瑞瑪三人老是神秘的出現，又神秘的失蹤？！
“他們不是好好地來參加競技比賽的？！他們這次不是和往年一般？”
“競技比賽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幌子，一個策劃了數十年的幌子。或許還帶着數百甚至上千年前魔皇的影子。倘若這一次的競技比賽湊巧不是主角們一齊來了，恐怕這一次還是跟你想像的一樣。可主角們都來了，那應該是讓那些苦苦支撐計劃的森林女王們施展陰謀的時候了。”阿爾法擔心地望了碧莎一眼，頓了一頓，繼續說道。
“似乎受到命運的召喚，主角們可真的都來了。”
“主角？！誰是計劃裏面的主角？”
“眼下的人都不是主角。”阿爾法冷哼一聲，冷漠地睨視着眼底下成群結隊的冒險者，淡淡地說道。緊接着，他的目光穿越過群山，他彷彿看見了正勢如雪融春水般不斷湧來的滅靈者們。
顛簸在紫角噴火龍背部的碧莎努力地平衡着身子，最後還是扶在阿爾法的肩膀上，忍不住問道：“你在瞞着我什麼？菲瑞瑪、法師他們在欺騙我什麼？能告訴我你所知道的一切么？”
碧莎的聲帶已經在劇烈顫抖了，似乎帶上了一絲哭腔。
近距離地看着碧莎冰雪雕琢般的臉龐，阿爾法心中一陣激動。
“抱歉！我沒有瞞你的意思，碧莎。我發誓，我並非暗夜精靈部隊的，也並不聽命於任何人。我只是想保護你，碧莎。”
芬維女王和她們明知道這次的行動有多危險，卻還是讓你置身其中。
阿爾法在心中接著說道。
“我相信你，阿爾法，那菲瑞瑪現在去了哪裏？”碧莎眼眶中的眼淚不爭氣得流了出來，順着臉頰滑落，她清楚地看清阿爾法那躲閃的眼神。
阿爾法清楚碧莎的眼淚攻勢，十幾年了一直都是這一手。他突然想用手去擦拭，卻不敢再上抬一分。
“告訴我，他去幹什麼去了。”碧莎的聲調開始調高了。
女王們的一開始本來就琢磨不透，或許從進入洞穴森林的那一刻起，我們就該是死人了。
阿爾法悲傷的想到。
碧莎也不清楚阿爾法心中所想，看他精神恍惚的模樣，心中一氣，眼淚真的掉了下來。
“碧莎，你不要想得太多。你可以不相信我，可以不相信菲瑞瑪那傢伙，但你要相信你的母親，她不會叫女兒送命的。”阿爾法忍着抱住碧莎的強烈衝動緩緩說道。
——其實，你並非她的女兒。
嘴上雖然不說，但阿爾法的意識自動產生了這句話。
碧莎一時間沉默不語。
碧空逐漸黯淡，黑夜即將來臨。
——暗夜精靈。
碧莎怔怔地想到，那些被嗜血、黑暗的魔法強化了力量，心卻嚮往光芒的精靈，菲瑞瑪，你真是那樣的精靈嗎？
天空中突然浮現起菲瑞瑪的音容笑貌，卓然不群的身影以及他有時候常不自覺的喃喃自語。
“落神？——築神？既然我在築神，那麼誰又在落神呢？！”
一想起，碧莎冷不丁地打了個激靈。她彷彿又看見那位精靈法師藉著水晶球曾經向她昭示關於時間以及未來的景象：兩個黑袍緩緩走向對方，直至融合，那一刻時間產生了空間的波紋，蕩漾開去。
突然，腳下的冒險者們產生了騷動，一些休息完畢的冒險者突然打理起了行裝，拿起武器走向三塔。碧莎懷着深深的恐懼看向三塔內正不斷巡邏的魔法僕人，他們手中的火焰以及閃電宛若巨大的死神鐮刀。
“他們瘋了嗎？！”碧莎驚奇地向阿爾法問道。
“不，他們是每一個地方出來的精銳。”阿爾法簡短地答道。
“那他們為什麼回去？！”碧莎不解地問道。
“看見那些被惡龍召喚出來的魔法僕人沒有？它們正保護正魔力虛弱的惡龍呢。”
一時間，碧莎明白了。維持如此大型的魔法已經很長一段時間了，相信魔龍的魔力已經快消失殆盡了。
正是想到這一點，冒險者們又拿起了武器步回三塔內。
魔法僕人既然有弱點，那麼，接近魔龍是有可能的，而取得魔龍的寶藏那也有了機會。
可是，白虎之首與滅靈者會乖乖將寶藏拱手相送嗎？！
想到這裏，碧莎看見落日的最後一絲光芒消失在山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