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6章 不走了
狂風瀰漫。
亞馬孫河左岸。
神聖聯軍大營。
一架架運輸機不斷起飛,載着傷員,頭也不回的朝後方飛去。
飛沙走石。
帳篷被吹得劇烈鼓盪。
“羽衣,這架飛機會送你去巴國首府,那裏會有專人接你,然後護送你回龍國。”
不遠處。
一家偵察機停靠着,引擎都還沒沒有熄火,而且從秦破虜的表情也可以看出,時間似乎非常緊迫。
“戰爭還沒有結束,我不能離開。”
註定會青史留名的秦氏女雖然無法再仗劍,臉色也略顯蒼白,但她的眼神卻依然清亮有神,亦如曾經驚艷眾生的那抹劍光。
“現在不是逞強的時候,你現在留在這裏,沒有任何作用。”
無子無女孑然一身的秦破虜加重了語氣。
秦羽衣已經記不清,三叔多久沒有和自己這麼說過話了。
四周。
一片兵荒馬亂的樣子。
飛機接連升空。
不僅僅傷員,就連醫護兵、炊事員、後勤部都在急匆匆離開。
一瞬間。
這裏彷彿像是成為了遺棄之地。
“三叔,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秦羽衣的嗓音依然輕柔,但卻並不虛弱,即使現在的她已經手無縛雞之力,和一個尋常弱女子沒有任何區別。
她抬起頭,看向對岸灰暗破敗的城市。
呼嘯的大風中,沉悶的炮火聲依然震懾心神,猶如鼓點捶擊心房,甚至蓋過了亞馬孫河的翻、以及喧鬧的螺旋槳聲。
戰爭,應該還在持續。
“我們,失敗了嗎?”
秦破虜沉默了下,心裏出現一縷掙扎。
現在選擇隱瞞,先讓秦羽衣上飛機離開無疑是最正確的選擇,可如果真的這麼做,這個孩子,恐怕會恨自己一輩子。
一生磊落、亦師亦父的秦破虜吸了口氣,在這位視如己出的女子面前,終究還是沒有進行欺瞞。
“目前還沒有,但局勢很不樂觀。”
秦羽衣輕輕抿嘴。
“那將所有人撤走,是決定放棄了嗎?”
秦破虜再度沉默,片刻后緩緩搖頭。
“不是放棄。”
“為了防止戰局擴大,危害全人類,世界元首經過表決,已經同意執行沙皇計劃。”
“沙皇計劃?”
“五枚總當量超過億噸級的核武不久后將會發射,屆時,塞阿拉,包括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都將會被夷為平地。”
秦羽衣瞳孔出現人眼可見的顫動,當即扭頭朝秦破虜看來。
秦破虜緊緊抿着嘴,然後道:“羽衣,事已至此,已經無法改變了,目前能做的,只能讓更多的人活下去,只有你們活着,才能夠證明,我們這些人,曾經存在過。”
這位年少時便無敵於南方,曾讓整座四九城如臨大敵的男人似乎已經不打算離開。
“……還有多久?”
“不到二十分鐘。”
秦破虜凝視着那雙眸子,似乎有千言萬語,但最後只化作一句。
“再不走,就真的來不及了。”
“我已經是殘破之身,就算離開,也沒有任何作用……”
“夠了!”
秦破虜沉聲打斷了她的話。
“我們不能走,是因為異族還需要我們抵擋,你留在這裏,就是白白送葬而已。你自小和我學武,長大后遊歷四方,你呆在大哥大嫂身邊的時間寥寥無幾。別忘了,你不僅是神榜人皇,人族的功臣,你的身份,也是一個女兒!”
“你已經做了你能做的一切,現在到你應該回去承擔另一份責任的時候了!”
秦羽羽臉色僵凝。
“走!”
秦破虜此時似乎恢復了多年前授藝時的威嚴,推着她朝飛機走。
兩個機組武裝人員過來,幫忙將秦羽衣拉上了飛機。
在最後鬆手的時候,秦破虜緊緊抓了下秦羽衣的手腕,那張始終沉穩硬朗的臉龐上,露出了前所未有的明朗笑容。
“三叔以你為傲。”
鬆手。
機艙門關上。
“準備起飛。”
在巨大的轟鳴聲中,飛機逐漸升空。
地面的秦破虜依然站在那裏,隨着高度的拔升,漸漸變成了一個黑點。
終於。
秦羽衣隱約看到,塞阿拉內有一個龐大恐怖的朦朧黑影,殘忍而暴虐,正瘋狂摧毀着它所看到的一切。
與之相比,人類是那麼的脆弱和渺小。
那是一股深入骨髓的無力和絕望。
……
“雅典娜,真沒想到,居然會是這樣的結局。”
此時的太陽神已經沒有了強者的威勢與崢嶸,身上皮開肉綻,堪稱遍體鱗傷,可是他的臉上,透着俊逸的笑。
遠處,門徒黑玫怨毒的盯着他,髮絲散亂,呼吸急促,那條駭人骨鞭長度明顯縮短,一截染血,斷在不遠處的地上。
“你不是號稱智慧女神嗎?說說,我們有幾分可能,能活着離開這個鬼地方。”
在這麼危急的情景,可阿波羅的語氣卻沒有該有的沉重與嚴肅,相反透着違和的輕佻。
處於絕境之中。
人會做出的反應並不多。
心理崩潰的絕望最可能出現,還有一種就是歇斯底里的瘋狂。
最後一種。
就像他現在這樣。
彷彿放下一切的輕鬆與釋然。
“零成。”
在希臘被奉為女神、地位至高無上的雅典娜給出了一個異常明確的答案。
明確的甚至讓人難以接受。
阿波羅扭頭。
這個壓了他一輩子的女人,此時也是慘慘戚戚,衣衫襤褸,那頭飄逸的蔚藍長發也雜亂不堪,就像一位和人廝打過的潑婦,哪裏還像一個“女神”?
“早知道,就不來了,那傢伙的狡詐是出了名的,又被他給騙了。”
搖了搖頭,阿波羅嘆息一聲。
“你現在離開,也還來得及。”
雅典娜的氣息明顯有點紊亂,嘴角的血水涌動着更加濃稠。
幾乎精疲力盡的阿波羅笑了笑。
當年在希臘,他走了。
然後被死死釘在了恥辱柱上,遭受國民的唾罵。
直到現在,在那片他出生的土地上,他的名字,依然是一個人們不願意談及的禁忌。
“憑什麼光環都讓你戴?”
他輕輕呼出口氣,嘴角微揚,目光越過黑玫,落向那片混沌的龐大黑影,自言自語般呢喃。
“這次,不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