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宵忍放枕鸞孤(19)
寺廟中時日清閑又悠長,掐指一算,小樂已經在這裏安安穩穩的度過了半月有餘。在這段時間裏,小樂每日都隨着寺中的僧人們晨修,午飯,晚課,清凈而充實。偶爾得了清閑,小樂喜歡一個人鑽進寺中的藏經閣,瀏覽那些泛着檀香味兒的古老經文。偶爾撫着經文出神,看着總是來寺廟覓食的麻雀,不知不覺,一個下午的時間就這樣流逝了。
道衍每日裏依舊伴在老方丈身邊,似是不認識小樂一般,每次碰見,也只是點頭而過。小樂心中雖然不免有些不快,但這麼點兒煩惱很快就被其他的事沖淡了。那個夏夜裏發生的事,好像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這日清晨,小樂便早早起身,準備去參加早課。剛剛推開小木門,一抹青色映入眼帘。小樂抬眼一看,多日未見的道衍正垂手立在門前。
小樂有些驚奇,開口問道:“道衍師父,今兒怎麼來了?”
道衍雙手合十緩緩一禮,這才開口:“小僧給二小姐請安。”
“行了,”小樂不甚在意的擺擺手:“師父還是有什麼話就說吧,小女還要趕着去上早課。”
道衍清亮的眸子盯着小樂,嘴角微微一勾:“小僧是想着二小姐來寺中時日已久,寺中清苦,怕二小姐有些煩悶,故而小僧想請二小姐到後山一游。”
小樂有些發愣,這個道衍,一會兒衝著自己撒氣,一會兒又邀着自己出去玩,着實讓人摸不透這個人到底想要幹什麼。清清嗓子,小樂這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呃...你這是要領我出去?”
道衍微微頷首,一隻手往身後一擺,沉聲道:“二小姐可願賞臉?”
小樂確實在這寺中獃著有些無聊了,當即將手中的經書放回房間,換了一身輕便些的小衫,想了想還換了一雙硬底布鞋,這才準備出門。正準備吩咐婢子去趟方丈那裏,卻是被道衍攔了下來:“此事便是方丈吩咐與我的,二小姐大可安心遊玩。”
小樂不疑有他,只是點點頭:“既然是方丈所言,那小女可就受之不恭了。”
道衍只是笑笑,轉身便走。小樂看見他轉身就走,心中又是一陣忿忿不平:這個人,怎麼總是這邊或摸不透?
道衍走在前面,小樂不緊不慢的吊在後面,兩人之間,一時無話。山上樹木成蔭,倒是比寺中還要清涼幾分。道衍在前面左拐右拐的,終於停了下來,等了許久才看見小樂的身影慢悠悠的出現。小樂覺得一陣清涼濕潤的空氣襲來,只見眼前是一條小溪,溪水清澈透明,清爽不已。
小樂眼睛一亮,不禁拉着道衍的手臂笑道:“好清澈的小溪,果然是個好地方!”
道衍倒是沒再說什麼男女授受不親的話,只是微笑的看着小樂的一舉一動。走神之間,沒有發覺小樂捧了一捧溪水,向自己灑來。不偏不倚地,道衍的衣服被弄濕了一大片,青色的僧袍瞬間被洇濕了一大片。
只聽得耳畔小樂清脆的笑聲傳來:“哈哈,獃子。站在那裏不動可不是要被弄濕嘛!”
道衍勾起嘴角,不甚在意的挽着袖子,看着小樂道:“二小姐也太調皮了一些,看小僧如何收拾你!”
話音未落,道衍掬起一碰水向小樂身上灑。
兩個人玩了半晌,衣衫濕透了,夏日炎炎,濕的衣服穿在身上倒是不怎麼黏膩,反而微風襲來的時候會有清涼之意。玩的累了,小樂笑着上了岸,仰着身子躺在了草地上,看着從樹葉縫隙中透來的陽光,愜意極了。
道衍也跟着上岸了,二話不說就脫掉了外衣,隨手往大石頭上一搭,坐了下來。側臉看着小樂的樣子,溫聲道:“玩累了?”
小樂側過身子,枕着自己的胳膊,嘆道:“呼,好久沒有這麼痛快過了。”
道衍輕聲笑了出來,如水的眸子清亮不已,囧囧有神地盯着小樂,看的她心頭有些發慌,趕緊咳了咳:“咳咳,你這般看我做什麼?”
“無事。”道衍瞬間斂下眉眼,起身拿起搭在石頭上的衣服道:“二小姐在這邊稍作歇息,小僧去去便回。”
小樂點了點頭就把眼睛閉了起來。耳邊又想起道衍的聲音:“二小姐可莫要睡過去了,身上的衣服還是濕的,這般睡去必然會着涼的。”
看見小樂只是揮揮手,道衍無奈地搖了搖頭,轉身往林子裏走去。
聽得腳步聲遠了,小樂一骨碌爬了起來,看着波光粼粼的小溪,微微一笑:自己許久都沒有這般放鬆的玩了,想必道衍是怕自己憋出病來,才拽着自己出來的吧。四下無人,小樂便脫去濕透的外衫,學着剛才道衍的樣子,把衣服往石頭上一搭。又脫去鞋襪,光着腳踩在地上,太陽將草地曬得暖暖的,踩在上面十分舒服。
過了很久,道衍左手提着兔子,右手夾着一堆柴火慢慢悠悠的回來了。小樂正坐在大石頭上,抬頭看見他,高興地揮手:“喲,回來啦?”
道衍點點頭,挽起袖子道:“餓了嗎?剛才正好看見有隻兔子,可以烤着吃。”
小樂眼睛一亮,從石頭上滑了下來:“好呀好呀,”轉念一想,有些不確定的問道:“不過,你這般可算是犯了殺戒?”
道衍正在用小刀給兔子開膛破肚,聞言手上動作一停,轉而笑道:“無妨。這隻兔子我見到時,已經撞死在樹上。小僧已然超度了它。”
“噗嗤,”小樂捂着嘴笑出聲來:“兔子本就不傻,怎會自己撞死在樹上?我可沒聽說守株待兔的是個和尚。”
道衍手上的動作十分利索,轉眼已是在溪邊洗涮起來,頭也不抬:“僧又如何?終歸是人罷了。”
小樂饒有興趣地看着道衍的動作:“這般熟練,看來小師父沒少干這些事兒吧?”
道衍已經將兔子打理乾淨,準備生火,抬眼看了一眼小樂,勾起唇角道:“不算多。”
這一笑,弄得小樂心裏有些發毛,轉而就在心裏罵自己:對着這麼個妖孽有什麼可毛的?說到底還是個剃了發的禿子,能有啥企圖.....這麼想着,也就淡定了,問着兔子越來越香的氣味,咽咽口水,乖乖地走到道衍旁邊等着,不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