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波未平一波又起（19）

送走了朱元璋，碩妃低低地鬆了口氣，看着還在地上跪着的朱棣，不忍地皺了眉頭，輕聲說道：“皇上都走了。地上涼，快些起來吧。”

朱棣低笑着站起來，略帶俏皮地說：“兒子別的不提，就身體還是不錯的，一點點涼氣沒事的。”

碩妃略帶責備地看了一眼朱棣，說道：“你身體好？那幾年前皇上為什麼要把你送進先鋒營的？你知道嗎？本宮，本宮當時都覺得你活不下來的。”

說著，碩妃拿出袖子裏的帕子擦着眼角的淚水。朱棣見此，立刻走到碩妃身邊，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一樣手足無措，只得柔着聲兒勸道：“娘，兒子這不是好好兒的嘛？別哭了，啊。”

漸漸地，哭聲歇了。碩妃擦着有些紅的眼睛，囊着聲音道：“今兒又不是什麼初一十五的，你怎地會進到後宮來？”

朱棣重重地嘆了口氣，這才說道：“皇后的人早上來傳話，叫我過來。卻不成想......”

碩妃聽了這話，心頭忽的感覺有些不安：皇后那兒，不會是看着皇上心思動搖，直接向棣兒施壓了？這麼想着，抓着他的手，關切地問：“你沒事兒吧？皇后那裏為難你了？”

朱棣看到這樣關切的眼神，心中不願讓她擔驚受怕，只是輕描淡寫地說：“也沒什麼事兒，就是把我叫過去，讓我放棄小樂。”

碩妃聽了這話，心中反倒是定了許多：皇后這個人，明裡暗裏的貶損我這麼多年了，來來回回地用的也就是這些招數。原本，自己想着讓棣兒平穩長大，以後成了年，娶了妻，自己就請示和棣兒一起去封地，這輩子也就圓滿了。可自己選的也不是什麼名門望族的女兒，無非就是棣兒喜歡的，皇后居然還是百般阻撓。若說原先是自己不願與其交手，那現在，為了棣兒，為了小樂，自己也要開始籌謀未來了。

碩妃眼中精光連閃，暗暗下定了決心。抬頭看向朱棣，眸子裏又化成水一樣的溫柔：“棣兒，那，你是怎麼打算的？”

朱棣無奈地笑笑，攤着手跟碩妃說：“唉，兒子能有什麼辦法？皇后，終歸是皇后，兒子，現在還不能抗衡她。”

碩妃溫柔地笑着，可嘴裏的話確實漸漸地冷硬起來：“皇后，雖然是皇后，可有些事兒，本宮卻不能任由她這般欺負。”

朱棣意外地看了一眼碩妃，有些遲疑地問道：“娘？您這是打算？”

碩妃眨了眨眼，笑着說：“昨兒皇上是從皇后那裏來的，從皇上那裏聽了不少的事兒。”

朱棣聽着碩妃的話，有些摸不着頭腦，只能安靜地繼續聽下去。“棣兒，娶一個好妻子真的非常重要。所以，本宮想着，徐家二小姐這件事，本宮是不會退讓的。”

朱棣有些驚訝：自己萬萬沒想到，在小樂的事兒上，娘居然比自己還要堅定。一個忍不住，脫口而出：“娘，不用如此。兒子自己會想辦法的。”

碩妃的笑容添了幾分嫻靜，說道：“你終歸是本宮十月懷胎生出來的骨肉，本宮當然是幫着你的。更何況，皇后此舉，無非就是想把本宮逼出來。你也不必過於糾結。”

朱棣看着碩妃，心裏明白：這麼多年來，雖然娘表面上是冷冰冰的，絕不留自己在她那裏多待一刻。但碰上這種事情，娘還是要和皇后爭上一爭的。想到這裏，朱棣心中湧上暖暖的感動，開口道：“娘，謝謝您！”

碩妃的眉眼裏還是一樣的柔軟，似乎歲月並不會影響這個女人的容貌一般，笑着說道：“沒事。小樂這孩子和我投緣，本宮也算是看着她長大的。這事兒，本宮總是要出手的。”

“娘！”朱棣心中的感動之情溢於言表，聲音都有些哽咽了：“兒子有朝一日娶到小樂，定帶她一起來謝您！”

碩妃笑着道：“好。”想了想，語氣中帶上了一絲嚴肅：“對了，日後皇后再為難與你，記得不要與其硬抗。皇后心思深沉，又是在這後宮沉浮這許多年了的，你只會被她耍的團團轉。”

“兒子謹記。”朱棣一躬身，一抱拳利索地行禮道。

碩妃輕輕地喘了口氣，心裏終歸是舒服了一些：自己這麼些年來一直都低眉順眼地做人，連兒子都不能明明白白地承認，終於在今兒能和孩子親近幾分。近幾天，徐將軍府上，看來是要忙活起來了。

想了一會兒，碩妃喚着宮女端來一碗雪梨湯，笑着說：“棣兒，快來嘗嘗。這是昨晚上煲上的甜湯，你快嘗嘗合不合你的口味？”

朱棣受寵若驚地端起雪梨湯，有點不知所措。在碩妃再三的催促下才稀里糊塗地灌進嘴裏，入口甜膩順滑，十分爽口。不禁讚歎道：“好喝！娘做的果然好喝！”

“好喝就行。”碩妃站在他的身邊，忙着跟宮女吩咐：“去，裝點雪梨湯，再帶上點心。外宮沒有自己的小廚房，棣兒在外宮不能隨意進來，讓他拿些出去。”

朱棣趕緊推辭道：“娘，父皇待會兒下朝多半還會過來，您不用給兒子帶着了。兒子皮糙肉厚的，在外宮也吃慣了大廚房裏的東西了。沒關係的。”

碩妃微笑着搭上他的肩，笑着說道：“沒事。皇上下朝的時候，皇后肯定是要在宮外等着了。”

朱棣有些驚異地看了一眼她，想了想還是把話咽了回去。碩妃看他這個樣子，笑着說：“無事。本宮也不看重這些。皇后願意伺候，就伺候去吧。本宮樂得輕鬆。”

朱棣笑笑，只是點點頭：“娘心中有譜，兒子就當撿便宜咯！”

“你個機靈鬼，就會討便宜。”碩妃笑罵：“行了，你在這兒呆的時間也不短了。到時候宮裏該有人說閑話了。”

朱棣得了便宜還賣乖：“娘！兒子每次進宮來都只是坐一會兒就催著兒子走，您看小六，哪次不是待到宮門落鎖才回去的？”

碩妃擰眉：“小六？小六那孩子本身就不入皇上的眼。你是也想當那樣兒的？”

朱棣自知失言，趕緊行禮道：“兒子不敢。”

碩妃拍拍朱棣的肩膀，語重心長道：“你的眼光不要局限在現在，要往長遠看。現在太子的身體日益衰退，這日子還長着呢！”

朱棣心裏驚訝的發現，娘的眼睛可能一直都在看着那個位子。朱棣笑着說：“兒子謹遵娘的教導。兒子告退。”

碩妃揮揮手，宮女提着籃子，跟着朱棣一路走了。碩妃的手慢慢攥成拳頭，心道：兒子，你可能現在並不能明白娘的苦心。等你真正有能力的那一天就會發現，那個位子，也只有那個位子才能讓你所有的才華得到應有的施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