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我做花球掛在那帳幔上,你瞧是不是比其他裝飾別緻。」慕清兮一說起自己做的事情來就眉飛色舞。

「是啊,花團錦簇的煞是喜人,只是這花總有枯萎的一天,可怎生好?」一旁的璀璨捂嘴笑了,大概是笑二夫人沒見識,都知道二夫人出身不好,以前是農戶人家的女兒,好在她爹爭氣,二十幾歲中了進士得了知縣外放,太夫人是看她爹官聲好,又看中她品性才替二爺聘了她。

慕清兮瞪了琳琅一眼,「這些花都是我用絹紗做的,這做法是從南邊傳來的,說是不傳之秘,我花了不少銀兩才學來的,你瞧着可是逼真。」

二夫人彷佛沒看到琳琅的失禮一般,笑道:「怪不得,還是大嫂心思最靈巧,我不僅瞧着逼真,聞起來也以為是真花。」慕清兮見二夫人還算有點兒見識,便笑着道:「可不是,這些絹紗先得用撒了花露的水泡上一宿,晾乾了,再泡上一宿,如是三次,才用來做花,自然便有香味。」

「這可了不得了,多費功夫啊。」二夫人驚嘆,慕清兮難得與人討論自己的作品,心下自然開心,雖然二夫人木訥,可與她討論又比與丫頭討論不同,是以慕清兮便談開了興頭,又講那絹紗非要輕容紗不可,做那花蕊的又非稍微軟嫩的寧紗莫屬,如此種種,聽來讓人咂舌不已,半晌後,二夫人方引得慕清兮談回了自己想談的話題,「春衣做好了,大嫂可還滿意?」

慕清兮點點頭,「這雲裳坊的手藝還不錯,並不比那慶祥坊差。」

「大嫂喜歡就好,只是這各房都只做了四套春衣,就是娘那兒也只做了四套。」二夫人的話到此就打住了,慕清兮偏了偏頭,有些詫異地看着二夫人,二夫人這才又為難地笑道:「我剛上手打理家裏的事,最怕便是人說我偏心不公,還請大嫂諒解。」慕清兮其實早就聽明白了,只是萬沒料到二夫人居然直接就挑明,這事要放在別人身上,可不敢這麽說的,素日這位二夫人就是木訥死板的人,只是慕清兮沒料到她做事一板一眼到如此地步。

不過這也是因為慕清兮同二夫人素來沒多大來往,所以不怎麽了解她的為人,因着從小吃苦長大,家裏的一針一線都靠她張羅,所以節儉慣了,國公府人親客往多,平日裏還要顧着國公府的面子,所以入帳雖多,花銷也大,隨着孩子們長大,娶媳嫁女又是一番大花費,二夫人便開始為未來作計,何況二夫人掌家,因為身分不一樣怕壓不住下人,便一定要以身作則,處處公允,讓人說不出閑話來,這才好做事,以慕清兮開刀自然是最有說服力的。

慕清兮雖然沒料到二夫人的心思,但也無心為難她,所以便順着二夫人的話道:「嗯,也是我不好,國公爺從南邊帶了些料子回來,我就忍不住多做了幾套,那多費的銀兩我讓琳琅補給你。」

「多謝大嫂體諒。」二夫人又從隨身丫頭那裏將帳本拿出來,要予慕清兮看,慕清兮連連搖頭,「謝姐姐直說我這裏須補多少就是,你素來最是妥貼,難道我還不信你嗎?」二夫人這才說了個數,足足要補四百兩銀子,光做那幾套衣服倒用不了百兩,只是慕清兮又讓人綴寶石並珍珠等類,雖然多數寶石都是慕清兮出的,但那些零碎和人工就費了大價了,這數目說出來,慕清兮也是一驚,可她大手大腳慣了,曾經落難又讓她有點兒補償心理,這才花錢沒個數,「琳琅,你點了銀子給二夫人。」

琳琅愣了片刻,也不去開箱子,笑道:「夫人,這可是大數目,這樣大的開銷,素來是映雪那兒記了帳,和我一起才能開箱子、點銀子呢,可巧剛才太夫人身邊的月容來找映雪要花樣子,映雪去了太夫人那裏,不如明日我點齊了銀子,再送到二夫人那裏去吧,可行?」

慕清兮一聽,心裏一驚,這屋子裏什麽時候有這種規矩了,二夫人見狀,笑着起身道:「那就麻煩琳琅了。」

待二夫人走後,慕清兮才拉了琳琅問道:「出了什麽事,怎麽不將銀子給二夫人,她心裏指不定還怪我故意推託,要佔公中的便宜呢。」琳琅也不多言,轉身將帳本從抽屜里取出遞到慕清兮的跟前,「夫人,您且看看這帳本吧,奴婢不是不給二夫人銀子,只是實在拿不出四百兩來了。」

「不會吧。」慕清兮大吃一驚,將帳本拿過來一瞧,這越瞧就越是心驚,且說慕清兮嫁過來是也有豐厚的嫁妝,只是都是些鋪子和莊子,現銀不過帶了五千兩,以她花錢的大手大腳,早就花光了,那鋪子和莊子也是奇怪,每年都在賠本,毫無進益,每個月她雖有二十兩的月銀,也只是杯水車薪,再看自己的花費,簡直是慘不忍睹,慕清兮平日不看帳,今兒忽然一看,才大驚失色,「我……我怎麽花了這麽多銀子啊?」

琳琅如何敢說她的不是,便道:「這最要緊的還是夫人陪嫁的鋪子,每年都在賠本,否則夫人手裏也不用如此緊吧。」一年幾千兩的花銷,其實已經是十分地敗家了,琳琅可不敢說。

「那咱們現銀還有多少?」慕清兮急道。

「只剩幾兩的碎銀子了。」

慕清兮懊惱一聲,「這可怎麽辦,二夫人那裏咱們怎麽應付啊,你怎麽也不提醒、提醒我,讓我少花些啊。」

「奴婢如何敢說夫人,就上次勸夫人別買那簪子,夫人一氣可就買了十支。」慕清兮一想也是,這也怪不得琳琅,「那可如何是好?」慕清兮怏怏地看着琳琅。

「夫人去求求太夫人看吧。」琳琅也沒覺得缺銀子是件大事,太夫人素來最是肯幫扶大房的。

「不妥、不妥。」慕清兮趕緊搖頭,她掌家那會兒就因大手大腳壞了事,太夫人多次看自己都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如今又為自己屋子裏的虧空去求太夫人,豈不更是壞了太夫人心裏的形象,她如今這般地步可是不妙。

「夫人不去求太夫人,那可是沒法子了。」琳琅急了,慕清兮也急得在屋子裏轉了幾圈,想起前世的經歷,「有了,拿幾件我的首飾去當了,等我手裏鬆了,咱們再去贖回來可行?」

琳琅大驚,「這可怎麽使得,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國公爺和夫人的臉往哪兒擱啊?」琳琅簡直不敢想像豐琉的臉色,慕清兮沒好氣地剜了琳琅一眼,「你不要說是我當首飾不就成了,找個妥當的人就是了,當首飾又沒要求說是誰當的。」這當東西對前世的她來說可是常事,「哎呀,琳琅你就別同我對着幹了,二夫人那邊咱們是答應了要給銀子的,太夫人身子又不好,我可不能再拿這樣的事去氣她了,你也不許對太夫人說,否則我就回了太夫人將你攆了。」慕清兮怕琳琅心裏向著太夫人,趕緊威脅她道。

「奴婢自然是不會說的。」琳琅少不得應承下來。

這番商議下來,慕清兮又少不得翻開自己的首飾匣子,左看這件金步搖也捨不得,右看那副耳墜子也捨不得,一盞茶的功夫都過去了,還沒挑出一樣可以當的,琳琅看了着急,又想給這位大手大腳的夫人一個小教訓,便隨手取了幾樣嶄新的,「夫人別挑了,我看就這幾樣吧,這才值錢,否則恐怕換不回兩百兩銀子,那當鋪最是黑心。」

慕清兮一看就心痛了,琳琅拿的一件正是她喜歡的金步搖,嵌着拇指大的紅寶石,那簪尾垂了三綹流蘇,都綴着紅寶石;另一樣則是一對帶流蘇的金環,那流蘇是用五色寶石鑲嵌,十分華麗,如果梳垂雲髻時,在髻尾左右帶上這樣一對金環,行動間咯噹作響,最是妍麗。

「換兩件吧,我還沒戴過呢?」慕清兮討好道。

「如何換?換這個、換那個夫人都捨不得,況且夫人戴過的東西難免別人會記得,那可不得了。」琳琅惱道。

「罷了、罷了,就這幾樣吧,可別死當啊,等我手裏有餘錢了,自然還要贖回來的。」

琳琅於是趕緊找了素來信得過的人去府外當了,還特地吩咐不要在跟國公府有牽連的鋪子去當,如此,這事便算化險為夷了,那當票拿回來,慕清兮也不交給琳琅管,怕她去太夫人跟前告狀,那就人贓並獲了,自己收起當票卻不知道放哪裏,隨即想到放豐琉衣物的柜子,他素來不來蘭薰院安歇,那柜子無人敢動,最為穩妥,便將當票夾在豐琉的衣服里放了進去。

可這世上的事都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而慕清兮的事情還漏得特別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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嫡妻二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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