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夏霜華點點頭還沒說話,鳳林岐攬住她腰往懷中一帶:「王妃挺好的,王妃和周將軍這稱呼是不是該改改了?如此親密容易惹人誤會。」
周慶低頭說了聲是,夏霜華噘起了嘴,鳳林岐說了聲出發後,放下車簾。
夏霜華膩在他懷中問:「林岐還吃醋呢?」
鳳林岐手指上纏着她的一綹頭髮把玩着笑道:「若是吃醋也不會有意讓他跟來,林昆、林誠成親時半是捉弄他、半是讓他看看幾個妹妹,誰知事後一問,這小子連她們長什麽樣都沒看清楚,這次她們幾個都出來了,再給他一次機會。」
夏霜華笑了笑窩在他懷中,「都隨你就是,本以為和你兩個人出趟遠門,不想還是一大家子人。」
鳳林岐手指摩挲着她的臉,「到了山中,我們住的離她們遠些就是,等回來歇息幾日,我們就動身去北陽郡。」
夏霜華高興地坐直身子,攀住他肩頭,額頭抵着額頭,鼻尖蹭着鼻尖,低低說道:「慕容非離捉弄你的,你還真信,他說我們兩個身子都好着呢,看來你是風流放縱,所以心虛。」
鳳林岐自那個下雨的清晨後,就一直強忍着,夜裏躺在夏霜華身畔,心裏貓抓一般難受,念清心咒也不管用,夏霜華有時故意將手伸進他衣衫撩撥,他就驚跳下床,猛灌一通涼茶……有一日清晨醒來,微紅着臉抱起夏霜華往地上一放,把床褥掀起來捲成一團,喊人進來說是太舊了,拿去扔掉,夏霜華搶着上前一看不由嗤嗤地笑個不停,鳳林岐有些羞惱說道:「還不都是為了……唉,算了……」
鳳林岐此時聽夏霜華一說,在車中呆愣了片刻才醒過神來,咒罵著慕容非離去,還扯着夏霜華衣衫,夏霜華忙央求道:「這是在車上,前後都是家裏的人,求你,等傍晚到了山上,林岐要怎樣都由着你。」
鳳林岐湊在她耳邊說了幾句話,夏霜華紅着臉點了點頭……
傍晚時分,一行人棄車登舟,船行半個時辰到了有「海天佛國」之稱的普陀山,白石庵住持靜慧師太早已在短姑道頭迎候,拉着王太妃的手不勝唏噓,「都二十八年了,終於又能見着王太妃,這些年蒙王太妃慈悲,每年都派人來庵中布施大量銀錢。」
王太妃一愣,雖然普陀山白石庵是她懷念的地方,不過這些年在佛堂中諸事不理,並沒有想過供奉香火,師太又說道:「當年白石庵付之一炬,虧得王太妃贈了金銀,才得以重建,重建時師父在庵旁為王太妃留了一個小院,每日有小尼前去洒掃,王太妃若不嫌簡陋,就帶着陪同來的各位施主住上一陣子。」
王太妃點頭謝過,到了白石庵眾人安頓下來,王太妃打發她們去歇息,獨留鳳林岐在屋裏,問他可知道怎麽回事,鳳林岐遲疑着說道:「是父王以母親的名義捐的香火,父王臨終前專門囑咐了兒子此事,父王薨後,兒子每年都派人來敬奉。」
王太妃一怔,鳳林岐又說道:「父王臨終前想要和母親說說話,可母親沒出佛堂,父王只好把話說給兒子,父王說他愧對母親,這麽些年只有剛成親時,帶着母親到普陀山白石庵旁小住,看見過母親的笑容,父王說那也是他一輩子最輕鬆歡快的時光,父王說他盡了力,卻始終沒管住自己的心。」
王太妃落下淚來,那年新婚燕爾,她心目中神祗一般的夫君,帶着她來普陀山小住,她知道鳳天雍痴戀皇子妃林洛的事,卻被他吸引着,奢望着能同林洛一般進到他的心裏,那些日子他溫柔風趣,縱容着她、逗着她,白日裏帶着她到處遊玩,夜裏恩愛纏綿,就是那些日子,她懷上了伯岐,以為他的心裏有了自己。
誰知離開普陀山回到王府,傳來林洛病逝的消息,鳳天雍悲痛欲絕,在書房中掛上林洛的畫像,看着畫像不吃不喝,她忍着內心的酸楚前去勸慰,卻被他暴怒着趕出書房,她並不怨他,只牽挂着他,怕他傷了身子,一日三餐將飯菜擱在門外,三日後他終於走出書房來到她面前,他自嘲地笑着卻掩不住眼裏的悲憤,他說要去趟國都,三個月後他回來了,看着她微微隆起的肚子,說不清是悲是喜,他搬到了書房,說是怕傷了她的身子,她在夜裏孤單清冷直到生下兒子。
兒子呱呱墜地那天起,她又看到鳳天雍溫和的笑容,他在房裏陪着她和兒子,幾乎一個月足不出戶,滿月時兒子取名,他說取名林岐吧,不容她說話掉頭就走,她抱著兒子流下苦澀的淚水,她固執地叫兒子伯岐,每次聽到她這麽叫,他的眸子裏就冰冷下來。
夜裏同塌而眠,鳳天雍在黑暗中狠勁要她,在巔峰處喊着洛兒,開頭她尚忍耐,有一日終於爆發著喊道:「我不是你心心念念的林洛,我不是別人的替身。」說著話兩腳朝他下身亂踢,他躲開她默默穿衣出門,她則進了佛堂換上素衣。
三年後鳳天雍將鳳林岐送到深山,也有逼她出來的意思,她狠下心不理會,又過了五年,她找到他讓他接兒子回來,他不肯答應,她轉身往佛堂而去,他在身後低低說道:「就依你,只是別再去佛堂行嗎?」話語裏有着央求的意味,她心裏一顫,迎面周姨娘和劉姨娘結伴而來,面龐依稀見過,她想起書房中的畫像,心裏一陣冷笑邁步而去。
又過了兩年,他寵愛的尹姨娘給他的表妹下毒,他雖親手殺了尹姨娘,卻難解對錶妹的愧疚,表妹一家三口決絕離去後,他醉酒後瘋了一般衝進佛堂,蹲下身捏着她肩說道:「你倒是躲了自在,府里現在雞犬不寧,你若能負起主母之責,又豈會有這些事情發生?」
她譏笑道:「你呢?若不是痴戀那個死去的林洛,又怎麽納那麽多姨娘?妻妾多是非就多,你堂堂鳳陽王,不懂這麽淺顯的道理嗎?」
鳳天雍的雙眸泛紅,「洛兒一個已死的人,你非要和她爭嗎?是我害死了她,她生了一對龍鳳胎,我把她的女兒偷了出來,她本就體弱,丟了女兒雪上加霜才一病不起,我愛着她、恨着她又愧對她,我不是有意讓你傷心的,我平日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我多次想找你,可你卻在這兒躲着我……」他說著話強行抱她在榻上,扯去她的素衣素帽,撫摸着她烏亮的長發一舉入侵,她的身子乾澀疼痛,卻因他在頂峰處喊了一聲,「鶯兒」後,心裏一軟,鶯兒是自己的閨名。
他走時有些愧疚地看着她,她口不對心地冷聲說:「你在佛前對我用強,當天誅地滅。」
那之後她懷了鳳林逸、鳳林羽,在佛堂中生下孩子,他日日派郎中前來,也常找翠姨過去詢問她的境況,卻再未出現在她面前,她的等待慢慢化為滔天的恨意,聽到他薨逝的消息,她沒有說話也無凄容,她只有恨,恨自己、恨他、恨造化弄人。
王太妃想着往事淚如雨下,鳳林岐默默抱住母親雙肩,一直想讓母親來白石庵、想讓她知道父王心裏有她,卻又怕母親來到白石庵,怕她會傷心難過,他看着母親淚流不止,心裏一聲嘆息,此生與夏霜華定不能重蹈父王和母親覆轍,但願弟妹們也能幸福。
夜裏回到與夏霜華住的屋中,靠在她身上半天不說話,夏霜華瞧着他傷心無奈的神情,萬分心疼,一手輕撫着他的臉,另一隻手手指在他發間摩挲,鳳林岐閉着眼睛喃喃低語,夏霜華凝神聽着……
鳳林岐苦笑道:「我想盡了辦法,什麽都想到了,卻沒有想到父王心中對母親有情,父王臨終前一席話,像捅在我心裏的刀子一般,我一直護着母親,埋怨父王姬妾成群,從沒體諒過他的心,我是不稱職的兒子。」
他的話觸碰到夏霜華隱秘的心思,試探着問道:「難道說,一個男子的心裏真的能同時裝着幾個女子嗎?」
鳳林岐隨口說道:「興許是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