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
寧春草聽得有些愣怔,撿起地上的帖子,翻開來看過之後,才明白過來。
姜伯毅竟為答謝她救命之恩,而專門設宴。並且宴請了諸多京城名流,甚至權貴。
他這是要做什麼呀?!
「婢妾……」
「我叫你去,你聽懂了么?」景珏打斷她的話,似乎不留反駁餘地。
寧春草看了看他綳得筆直的背影,輕輕「哦」了一聲。這脾氣,真叫人頭疼。
宴席設在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
晏側妃對寧春草很是照顧,專門讓人為她量身體定製了合體衣衫,色澤明媚的流仙裙,宮中敕造的金步搖。加之她本就容貌妍麗,精心裝扮時下,說是世家裏的大家閨秀,也沒人會懷疑。
睿王府的馬車將她送到姜家設宴之處。
寧春草以為自己來的算早的,可是下了馬車,才看到附近已然停了諸多的馬車,馬車上掛着各家被擦得鋥光瓦亮的徽記,車夫之間,相互打着招呼。
「再往前就不好走了,煩請姨娘自己多走兩步,想來門口就有接應之人。」車夫躬身對寧春草說道。
寧春草點點頭,並未多言,帶着身邊晏側妃指派給她的丫鬟,提着裙擺,向月亮門走去。
門口立有機靈的小丫鬟,躬身朝來來往往的賓客們請安引路。
寧春草還未走到門口,肩頭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她轉過臉去,便聽得嫌棄的聲音乍然響起,「真的是你?!」
寧春草勾着嘴角笑了笑,「原來是四妹妹呀?」
「誰是你四妹?」寧玉嫣嫌棄的撇撇嘴,「讓別人聽見!」
她一面露出一臉嫌棄,一面貪婪的看着寧春草通身上下的衣裳首飾,又低頭看看自己,輕嗤一聲,「不就是攀上了世子爺么,德性!」
寧春草笑了笑,「是啊,這是機運,有人想攀,還攀不上呢。」
「你……」寧玉嫣指着她的鼻子正要罵,她伸出的手卻忽而被一隻大手握住。
那隻大手猛的使勁兒,將寧玉嫣的手給拽了下來,背在身後,「幹什麼呢?也不瞧瞧這裏是什麼地方,由得你放肆?!」
「母親。」寧春草蹲身向攔住寧玉嫣撒潑的寧夫人行禮。
寧夫人上下打量她,面帶滿意的點點頭,「世子爺帶你來了?看來世子爺對你不錯。你做得好,果真沒叫母親失望。」
寧夫人對她說話的口氣,甚至比對寧玉嫣還客氣。這在寧家的時候,是不可想像的。
寧玉嫣自然氣不過,立時就紅了眼睛,「母親,到底誰才是你親生的?」
「住口!」寧夫人瞪她,「出門在外,母親沒有教過你規矩么?若是再無禮,你現在就給我回家去。」
寧玉嫣吸了吸鼻子,硬生生將委屈的眼淚給咽了回去。
「站在門口不好,咱們還是先進去再說話吧?」寧夫人笑着對寧春草說道。
寧春草點點頭,退後一步,讓寧夫人先行。她如今自然不怕寧夫人,不過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何況蘇姨娘還在寧夫人手底下。
寧夫人對她的表現十分滿意,又好似唯恐進了門,她就會躲着她們,倒是沒機會再說上話。寧夫人伸手拉住她,「咱們母女也好久沒有見過面了,今日難得能遇見,你當好好陪陪母親才是!」
寧春草笑着應聲,見寧夫人已經伸手掏出請柬來,她便沒有拿自己的請柬。
寧夫人拉着她的手,兩人看起來關係親密得很。
那門口迎賓的小丫鬟以為他們是一起來的,看了看寧夫人的請柬,擺上程式化的笑容,恭請幾位入園。
寧玉嫣根在後頭,低聲抱怨道:「早知道能遇見她,何必再化重金買請柬來?」
寧春草回頭看了她一眼。她還奇怪,寧家人什麼時候也成了京城名流權貴了?竟在凌煙閣的邀請之列?原來帖子還可以買?
寧夫人輕咳一聲,「小孩子,不要亂說話。」
寧玉嫣看了看寧夫人握着寧春草的手,哼道:「我看她才是你的孩子。我早就被你忘在腦後了。」
如今寧夫人和寧春草手挽手,並肩走在前頭,寧玉嫣垂頭撅嘴跟在後頭,可不就像是寧春草才是寧夫人親生,她像是撿來無人疼無人愛的小丫頭一般么?
寧夫人沒有理她,抬眼向園中望去。
園中亭台樓閣林立,假山盆景錯落有致,曲水流觴歌弦幽幽。趣味盎然。
已經有不少的夫人小娘子們被請了過來,眾人或成群聚在一處,笑語晏晏,或三五人坐於花下低聲私語。
觀其衣着氣度,當大多出身不凡。
寧夫人鮮少能來到這樣的場合,縱然她閱歷豐富,這會兒也有些緊張了。握着寧春草的手心裏,都微微冒汗。
緊張,乃是因為她心有所求,唯恐不能達成。她花重金買請柬,來參加宴席,便是想要藉著這樣的機會,結交權貴名流。
寧春草雖然也出身寧家這種商戶之家,但歷經了生死,又剛剛從青城山奔波而回。這一路驚險機遇,讓她內心已經有超乎年齡,超乎常人的淡定從容。
她拍了拍寧夫人的手背。「母親,別緊張,都是一隻齊子兩隻眼,誰比誰高貴到哪兒去了?」
「你這話說的輕鬆!人家出身就比你高,生來就比你高貴!」寧玉嫣壓低了聲音,在她身邊駁斥道。
「凌煙閣在南方,可是大有名氣,聽人說‘只有出不起的價,沒有凌煙閣辦不成的事兒’,你說說,這是多大的口氣?可人家凌煙閣,就是能做到!」有婦人從寧春草他們站着的亭子外頭經過。正相互說道。
「知道知道,聽說凌煙閣不禁在江湖有威望,出手更是闊綽,說‘金做枕頭玉做馬,凌煙閣的銀錢當紙花!’凌煙閣富可敵國,可不是虛言。」立即有人應和道。
也有人不贊同了,「那是他在南邊兒的時候,如今這裏可是北帝,他們跑來京城大張旗鼓做什麼?還請了這麼多人,設下這宴席……」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凌煙閣的閣主,最是重情重義之人,聽聞這宴席,乃是為答謝當初於危難之中救了他性命之人而設!」婦人聲音有些激動和誇張的說道,「救命之恩呀!如此設宴答謝,不是向世人應承下這恩情么?多少人想要和凌煙閣攀上關係,都苦於無門。那人竟能救了閣主的命?得有多幸運?倘若咱們能與那人結交。豈不等於和凌煙閣交好了么?」
這話一落,好半晌都沒人再開口,一片沉默聲中,眾人似乎都在回味思量。
「那,這人究竟是誰?如今在哪兒呢?」有人小聲問道。
有婦人長嘆,「我也想知道呢?若是知道是誰,我還會在這兒嘆氣?」
眾人各自別過視線,笑笑不再多言。
寧夫人收回耳朵,壓低了聲音道:「若真是如此,咱們等會可得留心着,若有機會,定要交好……」
「母親凈想好事兒呢?」寧玉嫣嗤了一聲,「說話的可是工部侍郎錢侍郎家夫人,錢夫人都無門結交的人,咱們怎麼有機會交好?」
寧春草心頭好笑,面上卻毫無表情。
「你怎知是工部侍郎的夫人?」寧夫人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