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蝴蝶效應
第2章蝴蝶效應
西蒙是在2010年《拆彈部隊》成功斬獲奧斯卡小金人之後,才第一次認識嘉芙蓮·畢格羅這位荷里活女導演。
說起來,他對嘉芙蓮·畢格羅的第一印象還是對方的容貌。
2010年奧斯卡上,一身亞麻色絲質長款禮服身材高挑的嘉芙蓮·畢格羅看起來只有30歲,無論身材還是氣質都足以碾壓當年紅毯上大部分女星。
但實際上,嘉芙蓮·畢格羅生於1951年。即使是1986年的現在,她也已經35歲了。
西蒙只能感嘆這世界上真是從來不缺少足以抗拒歲月侵蝕的妖精存在。
然後就是對方的作品。
當年的奧斯卡之後,西蒙特意觀看了嘉芙蓮·畢格羅的幾部電影。
平心而論,嘉芙蓮·畢格羅執導的大部分影片都只能說一般,但對方作品中那種猶如遠古石柱圖騰般刀砍斧鑿的粗糲感卻讓人印象深刻,這個女人似乎在用自己所有充滿陽剛氣息的鏡頭語言告訴銀幕前的觀眾,男人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男人做不到的,我依舊能做到。
西蒙甚至覺得,嘉芙蓮·畢格羅通過自己作品表現出來的性彆強勢已經帶着幾分走火入魔的氣息。
大巴車再次啟動,沿着加州一號公路一路向南。
嘉芙蓮·畢格羅在剛才的微微示意后就將所有注意力放在面前的稿子上,西蒙好奇地瞄了一眼,根據紙張上的文字格式判斷,女人手中應該是一個劇本,然後便沒有打擾。
如此過了一個多小時,直到嘉芙蓮看完書稿最後一頁,西蒙才適時開口道:“這是一個劇本嗎?”
女人的第六感總是很敏銳的,剛剛閱讀劇本的過程中,嘉芙蓮就感覺到身旁這個年輕人不時會打量自己。作為一個漂亮女人,她身邊從來不缺少搭訕者,對於這種事情也已經習以為常。
不過,對方在剛剛的一個多小時裏都沒有打擾她,直到她將劇本看完才開口,這也讓嘉芙蓮心裏莫名地多了一些好感,於是朝西蒙微笑着點了下頭,道:“是啊。”
雖然做出了回應,嘉芙蓮卻沒有過多與西蒙交談的意願。
眼前這個年輕人雖然有着一張稜角分明的帥氣臉龐,氣質也比同齡人要成熟一些,但無論如何,這明顯也只是個不到二十歲的大男孩呢。如果朋友們知道自己被這樣一個男孩子搭訕了,肯定會被笑死。
正要將目光轉向車窗外做出拒絕的暗示姿態,嘉芙蓮卻聽到身旁年輕人繼續道:“其實,我也有一個劇本。要不我們換着看打發時間,到洛杉磯可還需要好幾個小時。”
這麼說著,西蒙已經利索地起身,從頭頂行李架上取下背包,挑出兩份手稿中的一份向嘉芙蓮展示了下。
嘉芙蓮對西蒙隨手拿出一個劇本感覺有些意外,但心裏依舊將西蒙的舉動歸類為搭訕範疇。本打算明確開口拒絕,但掃了眼西蒙手中劇本的標題,她不由又有些好奇,下意識問道:“蝴蝶效應,這是什麼意思?”
“這是麻省理工學院氣象學教授愛德華·洛倫茲為了闡述自己的理論而做出的一個假想,”西蒙說著,隨手將劇本遞給嘉芙蓮,繼續道:“洛倫茲教授假設南美洲亞馬遜流域的一隻蝴蝶偶爾扇動了一下翅膀,這次翅膀扇動對周圍氣流造成的影響持續擴散,引起一系列連鎖反應,最終在德克薩斯州形成一場恐怖的龍捲風。”
嘉芙蓮認真聽完西蒙的解釋,忍不住搖頭:“蝴蝶扇動翅膀造成一場龍捲風,這怎麼可能呢?”
西蒙道:“洛倫茲教授是在以此形容一個微小變量可能對整個系統所造成的巨大影響。而且,我倒是覺得很有這種可能,只是我們無法論證而已。”
嘉芙蓮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和西蒙爭執,她不是一個喜歡和人爭執的人。發現自己不知不覺已經接過這個名叫《蝴蝶效應》的劇本,於是便好奇地翻開。
然後,感受到身旁的年輕人還在望着自己,才想起他剛剛的話。
遲疑了下,還是將自己的那個劇本遞了過去。
反正,就像他說的,當是打發時間吧。
翻開手中的劇本掃了一眼,意識到什麼,又跳着翻了幾頁,嘉芙蓮才終於確定。
原來,包括封面上的標題,整個劇本全部都是用類似於印刷體的工整英文字體手寫出來的,這讓她不由再次看了眼身旁已經將注意力轉移到自己劇本上的年輕人。
這個年代,打字機已經是一種非常普遍的辦公用具,肯這樣耐心地全部手寫完一百多頁的劇本,還把字寫得這麼漂亮,這樣的年輕人可是非常少見的。
西蒙並不知道嘉芙蓮的心理活動,實際上,手寫劇本也是他的無奈之舉,住在精神病院,就算醫生允許他擁有一台打字機,他也買不起。
將嘉芙蓮的劇本放在膝蓋上翻開,西蒙此時已經認出,這應該是嘉芙蓮執導的第一部院線長片《血屍夜》。當初《拆彈部隊》獲獎后他出於好奇查詢嘉芙蓮資料時看過影片簡介,只是並沒有花時間去看這部電影。
隨着閱讀的深入,西蒙很快理清了手中這個故事的大概脈絡。
俄克拉荷馬州的農場青年卡列博遇到了一個名叫梅的女孩,對其一見鍾情,但梅實際上卻是一個吸血鬼,並且在衝動之下將卡列博也轉化成了吸血鬼。
卡列博隨後被梅的吸血鬼夥伴們擄走,被迫浪跡天涯。
雖然擁有了永生不死的能力,但幾番波折之後,卡列博卻發現這並不是自己想要的生活,因此想要脫離這群吸血鬼,與此同時,卡列博的父親和妹妹也在他失蹤后,不辭辛苦地踏上了尋找親人的道路。
另外一邊,不知過了多久,看完劇本的最後一頁,嘉芙蓮抬起頭,發現西蒙依舊在慢條斯理地翻着自己的劇本,心中卻突然有一種將他手中劇本搶過來的小小衝動。
雖然不是很喜歡《蝴蝶效應》那種過於悲觀的灰暗基調,但看完整個故事,嘉芙蓮卻不得不承認,構思精妙新穎情節環環相扣的《蝴蝶效應》要比《血屍夜》強出太多。
歸根結底,《血屍夜》也只是一部套着吸血鬼外衣的簡單愛情片而已,其中還有一些連她自己都束手無策的劇本漏洞。
安靜地等待西蒙將劇本翻完,嘉芙蓮便不由自主地用一種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的請教語氣道:“怎麼樣?”
西蒙想了想,道:“我很喜歡卡列博跪在梅面前吸取她手腕上鮮血的場景,帶着某種逾越了倫理的背德感,這應該是從羔羊哺乳的現象中產生的靈感,將來鏡頭拍出來一定會非常觸動人心。”
嘉芙蓮沒想到西蒙會根據劇本中的某一點表達自己的觀感,雖然《血屍夜》劇本並不完全是她寫的,但西蒙此時描述的畫面,卻恰恰出自她手。
很多影迷都會在觀影之後做出完全超越導演意圖的過度解構,但西蒙此時的理解卻與她的心思不謀而合。她是學美術出身,因此會習慣性地在劇本中添加一些象徵性鏡頭。
“那麼,”遲疑了下,嘉芙蓮還是直白地問出來:“你覺得這個劇本有什麼可以改進的地方嗎?”
聽到女人的問題,西蒙有些意外,但還是很快道:“或許,可以把農場改成牧場,我看劇本里有很多農場的戲份,不過,無論是什麼狀態下的農場,都絕對沒有鋪滿青草甸的牧場更具畫面感。”
嘉芙蓮想了想,點了下頭,又問道:“最後的那個情節呢,就是卡列博和梅變回人的設定,你覺得有沒有什麼更好的處理方法?”
《血屍夜》的劇本中,男女主角通過輸人血的方法重新變回了人,這一設定確實非常牽強。
不過,西蒙卻是搖搖頭,道:“你應該已經對劇本修改過很多次了吧?如果能改,我現在肯定看不到這種情節了。確實沒辦法改,要不然整個劇本的後半部分都需要推翻,那肯定就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嘉芙蓮點點頭,明白西蒙說的是事實,但表情中還是有些失望。
西蒙望着女人的表情,道:“其實,還有一個地方可以調整一下的。”
嘉芙蓮再次望過來:“嗯?”
“男主角的名字啊,”西蒙嘴角露出微笑,道:“你知道嗎?卡列博這個名字源自希伯來語,其實是‘兇猛的獵狗’的意思,這個名字太土了,最好換一個。”
嘉芙蓮從西蒙的笑容中明白他是在開玩笑,也跟着露出微笑,調侃道:“你還懂希伯來語啊。”
“是啊,還算流利。所以,我將來在荷里活肯定會混得非常不錯。”
希伯來語可是猶太人的民族語言,眾所周知,荷里活是猶太人的天下。能夠說一口流利的希伯來語,絕對會讓西蒙獲得荷里活很多猶太人的好感。
實際上,由於繼承了另外十二個人的記憶,不止是希伯來語,以及更加嫻熟的英語和漢語,西蒙此時還會德語、法語和西班牙語,這幾乎已經涵蓋了世界上最主流的幾大語言。所以,他現在哪怕是去做一個翻譯,也肯定是最頂級的那一種。
嘉芙蓮聽着西蒙的語氣,微微有一種想要翻白眼的衝動,心裏又覺得這個年輕人有點轉移話題不想過多評價她劇本的意思。或許,和他的《蝴蝶效應》比起來,《血屍夜》真的是沒什麼可說的吧。
西蒙倒不是不願意給嘉芙蓮提供更多建議,他對嘉芙蓮一系列作品中的優缺點還是了如指掌的。
關鍵是,兩人現在還處在‘萍水相逢’的狀態,難道勸她應該收斂一下自己作品中刻意模糊性別意識的暴烈氣息,鼓勵她展示自己女性應有的細膩一面之類。
自己怎麼知道她這樣一個漂亮女人電影作品會不夠細膩的?
猜的?
說多了就露餡了啊。
不過,嘉芙蓮也不是一個強求的人,於是便順着西蒙剛剛的話題帶着幾分閑聊意味說道:“那你覺得,應該給卡列博改個什麼名字才好聽啊?”
“西蒙,怎麼樣?”
嘉芙蓮有些疑惑:“西蒙,這個名字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嗎?”
西蒙朝女人伸出一隻手,笑道:“西蒙·維斯特洛,女士,我可以知道你的名字嗎?”
嘉芙蓮頓時明白,這是他的名字。
“我叫嘉芙蓮·畢格羅,”輕輕和他握了下手,嘉芙蓮也笑着自我介紹了句,又好奇道:“維斯特洛,很罕見的姓氏,你會希伯來語,所以,這是猶太姓氏嗎?”
“不是,”西蒙搖頭,道:“這是我的姓氏。”
維斯特洛(Westeros)是喬治·馬丁創造的一個原創詞彙,這個單詞本應該出現在十年後。所以,西蒙現在毫無疑問是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維斯特洛’。
嘉芙蓮能夠感受到西蒙這句話里隱含的某種淡淡的優越感,心裏卻沒有生出什麼反感。
他能夠創作出《蝴蝶效應》這樣的劇本,能夠隨口對麻省理工某個教授的理論侃侃而談,還能夠掌握希伯來語這種非常小眾的語言,這樣一個出色的年輕人,驕傲一些是理所當然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