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引子

東海的邊際之上,天上地下黑白兩分,中間被海線分割,時不時發出如九天幻影般的斑斕之色。

天地間,由海底直聳天際的兩棵相互扶持的大桑樹此刻發出耀眼的紅光,只見紅的似火一般的葉子隨着風飄搖在空中,慢慢落在盤根錯節的樹根上。這裏,是大荒中的靈地,也是聯通神界,人間,冥地的大門。

扶桑樹經歷三千年一開花,三千年一結果,神果又經過三千年才成熟,最後神果終於化為人形,名為朝顏。

千百年來扶桑樹下,縱然已經看過上萬次,扶桑樹在朝顏眼裏還是那麼莊嚴,那麼美麗。每當金烏從遠方而來,金光閃爍在神樹之上,她總是會輕輕地撫摸着扶桑樹柔和的樹榦,看着慢慢飄落的扶桑葉,由衷地讚美道:“湯谷有扶桑,美人自嬌之。”

朝顏脫胎於扶桑樹是天上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更讓所有人驚訝的是她的容貌。她由天生地養,自成道體,一身白衣立於扶桑樹下,衣角隨着風而飄揚,身形纖細,窈窕且婀娜,雲隱青絲,眼眸中透出點點星辰,輕扶樹梢矗立在神樹之上,霎時間天地萬物都變得黯淡失色。

只是朝顏並不在乎自己的容貌,更不在意自己的修行,她只在乎一個問題,一個自她成形時問過那金烏的問題。

朝顏看着頭頂的金烏再一次問道:

“在神樹下一望無際的白雲的那邊究竟是什麼?”金烏看了看她,一如既往的說道:“總有一天會有一個人告訴你那白雲下究竟是什麼”

這一日朝顏坐在樹梢上,雙手捧着臉,故意偏着頭不看身旁坐着的男子,口中喃喃道:“已經這樣七日了,這人怎麼還賴在這裏!”

“朝顏,你知不知道這天地間最好的酒需要什麼?”

只見身旁一個穿着青袍,手提酒樽的人緩緩走向扶桑樹。他的長發如墨傾泄,慵懶地搭在背後,俊秀的眉毛不濃不淡,眼睛裏閃過繁星的顏色,鼻樑高挺,削薄如櫻的嘴角帶着玩世不恭的笑意,一隻蝴蝶飛來,在他身盼久久徘徊,掠起一世朦朧煙雨,掩住無盡夜色。

男子一邊說著,一邊拿起酒杯搖了搖。

朝顏眼睛偷瞄了男子一眼,嘟着嘴大聲說道:“崑崙仙液,幽冥草,還有……扶桑枝,桑落你來這裏七天,一天問我七次!你究竟想要幹什麼?”

桑落眉頭一挑,哈哈大笑

“看來不得不說啦,我這不是不好意思向你討要那扶桑枝,只好旁敲側擊,徐徐圖之啦!”

朝顏看着桑落大笑的樣子,突然一頓,臉色一黑生氣的說道:“如果只是這樣,那為什麼你不直說?你這幾日從那什麼黑龍講到西王母娘娘,從天界講到幽冥界,對討要扶桑枝可是隻字未提啊!白白浪費我的時間!”

桑落見狀拍了拍朝顏的肩膀,開心道:“那朝顏你是準備給我了?你放心,我桑落怎麼說也是這天上的酒神,以後請你喝美酒,絕對不吝嗇!噢,對了,你肯定從未去過人間,哪裏的大好河山可是不可不看啊,等我那絕世神酒出世,便帶你去見見世面如何!”

朝顏看着滿面春風的桑落,心裏突然有些複雜。

桑落見她遲遲不說話,急道“怎麼了?”

朝顏抿了抿嘴,說道:

“那扶桑枝我不能給你……你還是請回吧!”

桑落聽聞,神情一頓,嚴肅的緩緩說道“朝顏神女,這扶桑枝對於我關係重大……還請你賜予我,桑落必定感恩戴德!”

朝顏移開看着桑落的目光,說道“天界有天規,扶桑神樹直通三界,扶桑枝更是神樹核心,只有稍有差池便會釀成大禍,給你扶桑枝我便是觸犯天規……所以,請回吧”

桑落聞言,搖了搖頭道:

“據我所知扶桑枝斷可新生,永不枯萎。朝顏神女何必用這謊言欺我?”

說罷,也不等朝顏答覆,急道:

“你也知道我與那丑黑龍鬥了幾百回合,才得到了幽冥草,西王母那個母老虎與我打賭,只要我得到扶桑枝,便把崑崙仙液贈我,所以這扶桑枝我勢在必得,況且我桑落雖然仙職不高,但也是說到做到,我只取扶桑枝的幾滴精華,待我造出那絕世酒便歸還扶桑枝!

朝顏看着桑落,良久,嘆了口氣問道:

“為什麼一定要釀出那酒?為什麼要冒着觸犯天條的危險?雖然你是酒神可並沒有一定要那樣做的理由……”

桑落將酒樽中的酒一飲而盡,看了看朝顏微微泛紅的臉頰,無奈的笑着,說道:

“如果一個人不知道自己活着是為了什麼,活着還有什麼意思?如果知道自己的追求,卻不去努力,那活着有什麼意義?”

朝顏似乎不解,眼神里閃着點點星光,沒人知道她在想什麼,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看着面前的這個人心中卻總是彭彭的亂跳,她就這樣看着桑落,眼睛甚至都不眨一下,好像要深深的把這個男人記住一樣,良久。

桑落看着朝顏明亮的眼睛終於耐不住這樣的注視,無奈說道:

“喂喂喂!朝顏神女,我好歹也是這天界正神之一,也是要面子的,你又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到底要怎麼樣才能答應我!”

朝顏此刻突然噗嗤一笑,指着酒神道:

“這下知道一個人拐彎抹角就是不說自己要幹嘛的滋味了吧!哼~除非你答應我件事,否則就別想要得到扶桑枝,你要是答應我就借給你七日,你看如何?”

桑落臉上表情多次變換,又喜又無奈,聽到終於可以拿到扶桑枝,頓時心花怒放,哪管什麼條件,當即答應道:

“不就是答應你一件事嗎?就是十件,哦不,三件!只要我能辦到定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啦!”

看着剛剛還一臉深沉現在卻豪氣干雲的桑落,朝顏又笑了,這千年來好像直到這幾日才明白原來笑是這麼的快樂,她剋制着加速的心跳,輕輕搖了搖頭說道:

“我自從記事起便一直住在這神樹之上,只見過天地和這扶桑神樹,每次飛過的金色都是不可多得的幸運,這千年來,我沒有聽過你說的音樂,沒有聽過你說的生物的鳴叫,除了偶爾東海的波濤聲我什麼也沒聽過,更沒有見過你這樣的……你這樣的有趣的人,所以我要你答應我,七日後一定要來這裏,帶我去看看你說的風景……”

桑落取下腰間的酒壺,拍了拍朝顏的腦袋,笑着說道

“你有機會可要打聽打聽,整個仙界講義氣,守信用的除了我還能有誰?放心吧,我說到做到,對了,這個酒葫蘆送你,這可是我的寶貝,大小適中,可是我師傅送我的靈器,也算是交了你這個朋友的見面禮!”

朝顏緩緩接過巴掌大小的紫色葫蘆,瞄了幾眼桑落問道:

“朋友……是什麼?是一個能讓自己變得快樂的人就是朋友嗎?”

桑落聞言一愣,眼神堅定的點了點頭,說道:

“朋友就是能在你傷心難過的時候趕到,讓你變得快樂,在你有麻煩時幫助你的人,現在你就是我的朋友了,所以有什麼麻煩記得找我哦!”

朝顏看着桑落,深呼吸幾次,雙眼緊閉,雙手合十,剎那間光影交橫,扶桑神樹彷彿也為之共鳴一般,一根通體油綠的樹枝從朝顏身體中飛出,緩緩落入朝顏手中,朝顏眼睛緩緩睜開,輕輕交給目瞪口呆的桑落,淡淡的說著:

“這便是扶桑枝……你一定要七日後趕回來啊,我等你……”

朝顏望着隨着風逐漸消散的那個身影,嘴角上翹,心中想道:

“這就是朋友嗎?感覺還不錯……”

只見扶桑樹上的楚楚身影越變越淡,終於化作點點藍色的星光,此刻天地之景相較於此,也是皓月爭輝,黯然無光……

昆崙山,雲天宮

西王母坐在長生椅上,右手捏碎了平日最喜愛的紫玉菩提,望着玄光鏡中的桑落,此刻氣急反笑:

“好!好!好!一個小小的閑神,仗着有點道行便以為自己真的能翻了天嗎?凌霄,龍晶何在!”只見西王母並指凌空一點,一道青光閃過,大殿之中突然出現一道旋風,一條黑龍從中被西王母青光所化得鎖鏈從中拽出,大喝道:

“龍晶!你可知錯!”

黑龍此刻盤在地上,喘着氣說道:“屬下……不知!”

西王母聞言眉頭一挑,輕蔑的說道:

“凌霄,這就是你寧可消去仙骨也要求情的東西!”

龍晶聞言大驚:“凌霄她……娘娘!都是卑職的錯,求娘娘萬萬不可削去凌霄仙骨,還請娘娘罰我便是……”

西王母指尖一彈,龍晶身上青光頓時消散,淡淡的說道:

“孰是孰非我已經不願在追究,凌霄乃是我昆崙山頂七彩蓮花修成,我不願你們之間有什麼因果,所以最後去給我做一件事,完成以後就離開崑崙,從此以後想做妖,還是做人都隨你,只是永遠不要再回來!”

黑龍還欲爭辯,但看着西王母的眼神,憋出兩個字

“遵旨……”

就在此刻,雲天宮突然一顫,傳來一陣大笑

“哈哈哈,西王母娘娘近來可好?我桑落又來拜會啦!”

西王母大怒道

“一個小小的毛神竟然敢在我昆崙山如此放肆!黑龍!去給我把這個闖山的抓回來!之後就離開!你的修為不可能鬥不過一個小神!等抓他回來,先讓他嘗嘗千年冰髓內釘的滋味!”

“遵旨!”黑龍話音未落,霎時間化作一道黑影向著那笑聲飛去。

“何人敢在崑崙造次!”

只見雲頂之上,黑龍攜滾滾天雷而來,突然話音一頓,接着傳來兩聲驚嘆

“怎麼是你!”

酒神望着他,面色笑容更甚

“幽冥一別,見你受困於離魂鎖,沒想到你竟然出來了,本身挺大啊”

黑龍看着桑落滿是苦笑,不停搖頭嘆道:

“幽冥一別,那個灰頭土臉的臭酒鬼還是一如既往的讓人驚訝,讓人討厭……”

桑落聞言從懷裏取出半塊玉佩,扔給黑龍,笑着說道:

“我自然是要讓你驚訝,不久之後我便能名響三界,全世界的人說起酒就會知道我釀出了喝了能長生不死的痴纏醉夢!你就羨慕我吧!到時候我一定告訴別人你是我的朋友,讓你沾沾光!哈哈哈”

黑龍看了看那半塊玉佩,上面的的霄字歷歷在目,一時間酸楚湧上心頭,隨即緊緊捏着玉佩,冷漠的說道:

“桑落,別以為這樣我就會認輸……你這次惹禍上身,我無法幫你,希望你好自為之……還有玉佩的事,謝謝你。”

說罷,不等酒神回應,擺尾揚而去。

此時天清地明,桑落站在長生殿,看了看身後的崑崙,轉身感嘆道:

“舉酒長嘯邀孤影,形單風流九霄重。

長歌漫漫人獨醉,寄情萬里逍遙中。西王母娘娘,我酒神如期赴約!”

良久,西王母深沉的聲音悠悠傳來:

“哼!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可以得到扶桑枝,真是出乎意料,你真的讓我好奇,你是怎麼做到讓那朝顏為你付出生命的?”

酒神聞言心神一頓,急忙問道:

“你在說什麼?付出什麼生命!”

西王母哈哈大笑起來,笑聲卻如同寒風一般刺骨,利刃一般扎心,讓桑落如同墜入冰窟深淵一般。

“看來你還不知道!哈哈哈,扶桑枝就是那朝顏的靈體,不是生命是什麼?可笑你這小神愚昧無知竟然斗膽觸犯天威!平生我與人打賭從未輸過,今日更不會輸給一個可笑可悲的小毛神!”

話音未落,只見一道道青光從虛空中四散而出,那冷冽刺骨的感覺如同附骨之蛆一般纏上桑落,剎那間陽光都彷彿被絞的粉碎。

就在這時,酒神右手一推,掌風彷彿隕石墜落一般將周身的青光擊的粉碎,

腳下一踏,頓時青玉石板炸裂開來,桑落如同炮彈一般沖向西王母,大喝道:

“沒想到西王母竟然如此惡毒!不認輸就算了,還想賴賬!”

西王母一聽,眉頭都打在一起,咬牙切齒的罵道:

“你個小毛神,嘴巴如此竟然如此令人厭煩,今日往後變讓你無法多嘴!”

說著也不直視即將衝到面前的酒神,手捏法決,口中喝到:

“崑崙之上,七寶華林,捉山拿月,縱地飛星,九天玄剎,自得我心!”

霎時間,天空中開了一道裂縫,湧出七彩霞光,如同鎖鏈一般困住酒神,大地上閃爍而出七道金光刺入桑落體內,這時一根黑刺飛向酒神心口。

西王母猙獰的臉上彷彿即將閃爍快意時,黑刺停了下來,一道幽綠的顏色從酒神懷着緩緩出現,桑落震住了,西王母也震住了。

只見幽綠的顏色大放光彩,不論是那七彩霞光,還是黑刺,在這幽綠之中都變得黯淡失色,緊接着扶桑裂痕突然遍佈,那黑刺化作塵埃,渾身僵硬的桑落耳邊傳來了幾聲只有他聽得見的輕笑

“早知道就不做你的朋友了,你的忙可真難解決啊……不過心裏很開心啊,哈哈哈……”

天空如同破損的拼圖一塊塊碎裂,大地彷彿撐破的紙張,變得褶皺,天地的交界之處,海水向天空倒灌,扶桑神樹不斷地碎裂。

這時一個狼狽的身影如同一道流星般閃過,那急切的眼神里透着一股熱,一股哪怕自身燃燒殆盡也要拯救光明的熱。他終於來到扶桑神樹前,拿出滿是裂痕的扶桑枝,笑了笑,好像在對樹說著什麼。

“也不知道那母老虎說的是不是對的!不管了,死馬當活馬醫吧!”

只見桑落將右手握着的黑色粉末朝天一撒,右手向自己心口一點,突然桑落身形逐漸虛化,變做一道紅光融入扶桑枝之中,如同血液流淌於血管一般填補了扶桑枝的裂痕,這時那黑色的粉末閃閃發亮,化作一雙手掌將扶桑枝輕輕拋起。

天地間一切破裂不約而同的停止了,天空的裂縫緩緩消失,恢復了清澈,大地的裂痕逐漸減小,恢復了穩定,海水中出現的黑色漩渦吸走了最後一個光線,也恢復了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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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仙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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