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四、愛是卑微(九)
“那時候是什麼樣子呢?”
我試探着問,他還是不說話。
“都過去那麼久了。”
他想了想,才開口。
“靠近十米距離之內就想牽手,牽了手就想抱着,抱着就想接吻,接了吻之後就又想做其他。”
我一顆心沉到谷底,但還是勉強笑着,裝作親切地問他。
“所以都做了嗎。牽手,擁抱,接吻,和其他?”
男孩笑,又把話題岔開。
“明天還有通告,姐姐早點回去休息吧。”
秦小姐再也沒在我們眼皮底下出現過,之後也沒人提起,彷彿這個人完全不曾存在過一般。
翻過了年,果子藜就又要長大一歲,等到今年9月份,他就21了。
而我自己,也踏入了50的一半,25的一年。
四月份,全新的全球巡演就要開啟,這次的規模更大,幾十個國家,上百場次的演唱會。。
E市是第一場,巡演開端。
記得是哪天大家坐在一起討論工作的時候,新聞上報道了一則來自韓國的新聞。
之前鬧得沸沸揚揚的,中國在韓的兩名留學生涉及邪教聚會失蹤的事情。
太獵奇的故事,於是大家都停下談話盯着新聞看。
新聞上說,這兩位留學生在失蹤了三天後終於被韓國警方找到。生命沒有危險,但臉上被烙上了永久的倒五芒星燙痕。
“慘啊,尤其女孩子,毀容了嘛這不是。”
新聞報道,該米姓受害者稱……
“米姓?”方楩驚訝出聲,“是姓米的意思嗎?”
“是。”齊櫓眼神泛冷,“在韓國,姓米的中國人,該不是我們認識的那位。”
“如果真是。那真的是,報應啊。”
我聽不懂他們在說什麼,忙去看果子藜,想從他那裏得到答案。
果子藜卻牢牢把眼神釘在電視上,露出了一個完全陌生的,殘酷陰森的表情。
“是不是的,問問不就知道了。”
齊櫓起身,“我去打個電話,有沒有誰有什麼話需要帶的。”
“問她來不來看演唱會,我給她留票。”方楩開口。
果子藜把眼睛移了過去,看着他。
奇怪了,齊櫓根本沒說要給誰打電話,怎麼大家都一副心照不宣的樣子。
方楩拿着電話出了房間,從他一出去,果子藜就表現出了一種坐立難安的焦慮樣子。
齊櫓出去打電話的幾分鐘裏,果子藜喝了一整瓶的冰水。
“沒打通?”方楩問。
“通了。”
“那為什麼這麼快,這才幾分鐘?”方楩看錶。
“她說她不知道。”
“怎麼可能不知道,那就是她圈子裏的事。”
“她不在韓國。”
“學業結束了?還是放假?不對啊,這個時間怎麼可能放假。”
“她說回來休息一段時間。”
“休息?”果子藜說了好半天的第一句話。
“為什麼休息。生病了?”
“不知道。”齊櫓搖了搖頭,“她不跟我說。”
“你跟她說演唱會的事了嗎。”方楩問。
“說了,她說有事,來不了。”
“都回來休息了,能有什麼事來不了。”
齊櫓笑,“所以啊,你覺得呢?”
“你們,在說誰啊?”我沒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問了出來。
他們好像這才意識到我這個外人存在着,忙閉了嘴沒再談論這個話題。
馬上,巡演就開始了,在E市開了三場,在S市開了三場,就把時間拖到了五月底。
五月份一結束,就要出國開始跑各個亞洲城市。
臨走前,公司給他們接了一個談話類節目。
那個行程因為我生病請了假沒跟現場,也是等到節目播出,才知道果子藜在節目上說了什麼。
果子藜自爆戀愛經歷?
因為節目預告打出了這麼一個駭人聽聞的標題,在節目未正式播出前就賺夠了足夠多的眼球和關注。
節目播出的那天,我和成員們一起在酒店房間守着電視。
我原本以為,所謂的自爆戀愛經歷就是隨便輕描淡寫地說說他和秦小姐那一段糊塗的交往。
在主持人問到那個女孩子是否漂亮時,我仍舊以為他準備聊秦小姐。
畢竟他初戀女友被他藏得那叫一個深不可測,是連隨身大部分工作人員,包括我都不知道的神秘存在。
“那個女孩子漂亮嗎?”
果子藜回答漂亮的時候我還暗自吐槽他眼神出了問題,因為在我眼裏,秦小姐頂多算是清秀而已。
主持人又問到了分手的理由,他說問題在他。
那時候覺得他作為一個男人真的很靠譜,哪怕秦小姐做了那麼多不厚道的事,他還是把責任攔在了自己身上。
直到,主持人問他們在一起的時間。
“99天。”
那時就開始覺得奇怪,因為不用細算,也知道他和秦小姐在一起絕對不止99天。然後主持人的下一句話就是:“記得這麼清楚?”
“因為是初戀。”電視裏的方楩這麼說道。
“在一起的時候多大?”
“18歲生日那天在一起的。”
之後的他和主持人說得每一句話,都是扎在我五臟六腑的鋼針。
“那個年紀的戀愛好像還是曖昧成分居多,或許是因為懷着好奇的心情才在一起的嗎?”
“不是。我很喜歡她,之前暗戀了很多年,藉著18歲生日的機會告白才在一起的。”
……
“分手的時候我情緒很激動,說得話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很傷人。對方當時就沉默聽着,因為委屈哭出來的時候也沒跟我辯解。一直很想跟她道歉,但又覺得我不再介入她的生活會比較好。我們平時也不太上談話類的節目,也想藉著這個機會跟她說聲抱歉。”
“以前身邊的人就常說我獨佔欲強又自私,除此之外還幼稚和任性。有些事情我也是慢慢地才領悟過來,當時的事……”
“因為害怕才一味地把過錯全怪在你的身上,我不是真的怪你……希望你……希望你夢想能夠成真,天天開心。”
……
“現在還喜歡那個女孩兒嗎?”
節目到此結束。
這就結束了嗎?
最後那個問題呢,為什麼不回答?
成員們全都不約而同地借口有事離開了他的房間,房間裏只剩下他和身為助理的我。
我如果稍微有點眼力見,這會兒也應該主動找借口離開,把時間和空間留給他自己。
可惜,我沒有。
“為什麼要在節目上說這些呢?看了節目的粉絲該有多難過。”
“她好像因為過去的事很自責,過得也不好。”
“為什麼不直接去找她,要通過節目讓所有人都知道。之前秦玲只是發了一張意味不明的拉手照片你就要跟她分手,你不覺得你現在做得更過分?”
我語氣里隱隱有了怒意,他也意識到了,抬頭看了看我。
“直接去找她嗎?她可能不會見我。就算真的見到面,我怕我最後說出口的,就不會是電視上說得那些。”
“那你會說什麼?”
我緊緊咬着牙齒,口裏都有了鐵鏽的味道。
果子藜虛無地看着天花板想了好半天,說:“不知道了。”
“就是你說得,有了麵包想要牛奶,有了牛奶又會想要麵包店嗎?”
“可能吧。”
我努力,不讓淚意太明顯。
我問他,“最後那個問題呢,為什麼不回答?”
“很明顯了。觀眾和粉絲或許不知道,但是姐姐你……”他看着我,“你應該了解的。”
確實!
18歲生日當天在一起的。
所以19歲的生日喝到大醉,哭。
20歲的生日,還是喝到大醉,哭。
交往了99天分手。
按照他的生日推,99天後正好是聖誕。
所以他,從來不過聖誕!
“方楩說分手后暴瘦20斤是真的嗎。”
“那段時間完全沒法好好吃飯睡覺,覺得呼吸本身都是很難受的事情。”
“胸口的紋身是指她嗎。”
“是。”
“耳朵上的耳洞呢。”
“剛分手的時候,忍不住想給她打電話或者跑去找她的時候弄得。”
我固執地開口,“自己騙自己,打耳洞又不疼。”
他看了看我,雲淡風輕地說:“想疼總是能疼的。”
我把眼睛閉了起來,深呼吸,問他:
“紋身是什麼意思。”
“一首歌的歌名,《hedoesn’tseeme》。”
“果子藜!”我喊了他的名字,問他:
“你是知道我喜歡你的吧。”
他很意外。
意外我問出這個問題,而不是意外我喜歡他。
也是,我表現得那麼明顯,成員們或多或少都看得出來,周意卿逮着機會就要找我聊天,話里話外都是適可而止的意思。沒道理身為當事人的他,卻半點感受不到。
“所以說這些是為了讓我難受嗎?”
“沒有過這樣的想法。”他把目光移到了電視上。
“你不會騙人嗎?”我一張口,眼淚掉了下來。
“說一句因為在乎我,想看我難受的樣子,所以才說這些不可以嗎?”
“可是你分明知道,我不是這樣的人。”
用漂亮的臉蛋天真無辜地說出這麼一句話,真的,就像劊子手一手舉起砍刀,一手摸着你的後頸跟你說:
“別怕,乖,砍頭一點都,不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