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百七十一、愛是卑微(六)
“不是喝醉了嗎。”
事到如今,只能順着她的話往下說。
“少來!果子藜什麼樣我還不知道?他根本不可能跟除成員以外的人去喝酒。”
同事在電話那頭笑得古怪,“你們兩有情況哦。”
我揉着泛熱的臉頰,答:“少瞎說!他是什麼身份我是什麼身份你不清楚?”
“大明星和助理嘛。就這樣才帶感啊,再說,你也就比他大了4歲,正合適。”
“什麼正合適,你可別瞎說,我們真不是你想得那樣。”
盼望着對方再跟我多說點話,再跟我多開一點玩笑,然而——
“也對,果子藜太生人勿進了,完全沒法想像他喜歡上誰是什麼樣。”
到了公司,按照同事預料的,高層簡單詢問后就讓我離開,這事就算過去。
我也以為這事就這樣過去,可是隊長聯繫我,說要跟我聊。
聊的地點,就是他的宿舍,客廳。
我剛坐下,他就開門見山地說:“昨晚的事我大概了解了,果子藜在公司面前把責任全部攬下來維護你,只是因為他善良。”
我沒說話,心裏像哽了秤砣一樣。
“你在工作上的表現我們和公司都看在眼裏,你很負責敬業,對子黎也特別矜業體貼,讓你照顧子黎,我們都很放心。”隊長的話鋒一轉,說:“但是,希望你明白,你和果子藜只是工作上的關係。按照一般的職業關係來說,他應該是你的直屬上司。”
我苦澀地點了點頭,說:“我知道。”
然後開始撒謊,“我並沒有過其他……”
其他什麼?
非分之想,還是旖旎心思?
隊長打斷我的話,說:“我不是在說這個。”
我抬眼看他,不明白。鋪墊這麼一大堆不是為了說男女之間的越界行為又是什麼?
“我希望你不要把他當做尋常的,一般的朋友看待。”
隊長的話給了我很重的一擊。
“你們不是朋友。果子藜的性子很容易對朝夕相處的人產生親近依賴的感覺,喜歡哥哥姐姐亂喊,但那只是他的習慣,代表不了什麼。”
我口不由心地說:“知道了。”
“希望你能把他當做發你工資的上司,以及需要你照顧的晚輩來看待。”
“知道了。”
說是這樣說,心裏卻在想,見鬼去吧。
鬼的晚輩,他也只比我小了4歲。放在學校,就是大一學弟和大四學姐的關係。
想我會缺每月這點工資加班費和五險一金的福利?
想要不是想泡他,我犯得着這樣披星戴月含辛茹苦地用心照顧他?
簡直比對我自己還要上心。
理不清的到底是誰。
從周意卿的宿捨出來,想着去跟果子藜打個招呼感謝他今天的維護。乘着電梯往下去,剛到門口,發現他的宿舍門沒關,裏頭是方楩嘰嘰喳喳的聲音。
“你現在總這樣也不行,我看還是要找個女朋友。”
“你給我介紹嗎。”果子藜的聲音。
“我給你介紹?我可以給你介紹啊,你喜歡什麼樣的?”
“你不是知道。”
“那……”方楩說話的聲音開始結巴,“那太困難了,你純屬為難我。就那樣的,全世界都找不出第二個雷同的。”
“那你跟我啰嗦嘮叨什麼,趕緊回你的屋去。”
“哥不是擔心你嗎,要不……要不……”
“要不什麼?”
“要不哥去趟韓國?”
“你去韓國做什麼。”
聲音已經完完全全冷了下來,我站在門口聽着也很瘮人。
“我覺得……”方楩的聲音抖着,“我覺得我這個鼻子可以弄一弄。”
“去吧,別只動臉,連腦子也一起治治。”
聽着方楩走路的聲音,我急忙躲到了樓梯間,等他乘電梯離開后才出來,但也不想去跟果子藜打招呼了。
第二天又是繁忙的行程,果子藜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什麼都不跟我說,什麼都照舊。
可我心裏很彆扭。
因為隊長的話,因為方楩說要給他介紹女朋友的話。
果子藜問過我幾次心不在焉的理由,都被我敷衍了過去。第四天的時候,他給了我一個禮盒。
“這是什麼。”
“之前的香水不是打碎了嗎。”
我打開盒子,正是情人節那天他送給我的那瓶香水。
“什麼時候買的?”
“方楩哥去得時候請他順便帶的。”
“難為你記得。”
“那時候不是說了嗎,碎了再買就行,男人應該講信用的。”
我笑了,說:“什麼男人,還是男孩啊。”
他突然不說話了,就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很深。
“我已經不是小孩了。”
“是啊,是我記錯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他眼裏有失望的情緒快速閃過。
我這個人真的沒出息又好收買。
原本說好要好好生自己幾天氣來懲罰之前的不自量力,卻又因為這瓶香水的到來,放棄了之前對自己的承諾。
果子藜都已經成年了,今年就滿二十了。他這樣有主見又自律的人,肯定很明白自己在做什麼,想要什麼。
所以,我的擔心是多餘的。
隊長的擔心,也是多餘的。
他的人生由他自己來選擇,誰也插不了手,做不得主。
之後日子就這樣忙碌的過着,果子藜一天天長大,越來越紅越來越火,演唱會開到了我沒法想像的地方,被無數的人喜愛着。
真的是有的時候在電視上意外看到,或者某個工作瞬間的扭頭,會懷疑,這個優秀完美的大明星是否就是我喜歡迷戀的那個男孩。
他翻過了20歲的生日,真的成為了一個徹底的成年人。
20歲生日結束的第二天,他跟成員說,他想去紋身。
方楩當即嚇得一口汽水嗆了出來。
“為什麼啊?為什麼突然有這個想法?紋身很疼的。”
齊櫓倒是很淡定地問:“想紋什麼,想紋在哪裏。”
“沒想好。”
“耳洞打了還能癒合,紋身要洗乾淨很麻煩的。”
“我為什麼要洗。”
“你想好就可以。成年人了,可以為自己的決定負責。”
隊裏最強勢的齊櫓沒話說,隊長也沒反對,只說:“別弄在太明顯的地方。”
最後決定,方楩陪着他去。
要去之前我問他:“為什麼想要紋身?”
“很酷不是嗎?”
我看了看他耳朵上一溜的耳洞,沒說話。
當天回來的時候就說弄好了。
“紋在哪裏?”隊長問。
果子藜沒說話,自己回了屋,方楩看我一眼,“一會兒跟你們說。”
真是,有什麼是不能當著我面說的?
憑我跟果子藜的關係和交情,我不會自己去問他?
我錯了,我問了他也不跟我說。
完全地,守口如瓶。
印象里他只在聊起他前女友的時候會緘默到這種程度。
“有什麼不能夠說得。”我納悶,“你這個歲數的男孩子紋身很正常,我跟你一樣大的時候也想紋來着,最後不是怕疼放棄了嗎。”
“嗯。”他摸了摸我的頭,“女孩子不要弄這些。”
心空的感覺籠罩全身,飄飄然。於是又忘記了最開始聊這個話題的初衷。
後來還是知道了。帶病堅持演唱會,結束的時候暈倒了,醫生把他平放在地上,把他的衣服解開給他透氣。
就是這個時候看見的。
左邊鎖骨下方的位置,也就是胸口的位置,紋了一句很短的花體英文。
仔細辨認了一下,應該是:
“shedoesn’tseeme。”
她看不見我。
為什麼紋這樣一句?
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位他一直避之不談的前女友。
但是,不至於啊,據我的了解,那不是一段很刻骨銘心的感情。
18歲成年在一起的,不過短短几個月就分手,還是他主動提得,可見感情沒有那麼深。很大程度是同事分析的,因為成年了好奇男女之間的感情。
這兩年時間跟他朝夕相對,也沒見他跟誰聯繫過,也沒其他有端倪的蛛絲馬跡。
或許,就是在紋身師的畫冊上隨便挑了一個好看的英文。
應該是這樣的。
自欺欺人,應該就是這樣的。
也是我不怎麼喜歡聽歌,除了他唱得,基本不聽。我要是早知道有首歌叫這個名,我應該就什麼都能明白了。
結束了在國外的工作回到國內,有短暫的假期。
方楩這個時候又舊事重提,讓果子藜交個女朋友。這次連經紀人都跟着說:
“溫柔懂事的女孩子的話,是可以的。”
果子藜沒說話,我這邊把衣服拽得都快崩裂。
等只有我和他兩個人的時候,我問他:“真的想要戀愛嗎。”
他也不瞞我,直接說:“最近確實有這個想法,估計是因為工作不忙的緣故。”
“有喜歡的人了嗎。”
“不是,只是有想跟女孩子相處的想法。”
“你想怎麼樣相處?”
果子藜想了想,說:“首先肯定得去遊樂園,坐過山車海盜船跳樓機,去鬼屋。”
我冷冷地接話,“幻想着女孩子害怕會倚在你懷裏跟你撒嬌嗎?”
“這樣好像挺好。”
“所以你喜歡這種做作的女孩子?”
我說話已經開始刻薄和惡毒。怎麼能說恐高怕鬼的女孩子做作呢。
“這樣是做作嗎?”他像是完全不懂的,好奇地問我。
“所以以前交往的女孩子是這樣的嗎?坐海盜船過山車會害怕地靠在你懷裏,在鬼屋會抱着你尖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