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交鋒
復古風格裝潢的餐廳里，風鈴細小而清脆的撞擊聲傳進佐伊的耳朵。身穿制服的侍者站在一個既不會打擾到客人私隱、又可以隨時聽候差遣的位置上。而餘光里，餐廳外的那兩位黑西裝保鏢依舊在盡忠職守。
風鈴的聲音逐漸停下，緊接着，是咖啡杯子落在托盤裏的聲響——莫里亞蒂放下了咖啡。
“哦？”犯罪大師靠在卡座的的靠枕上，兩條修長的腿交疊，兩隻手交叉，胳膊支在了扶手上。褪去偽裝的詹姆斯·莫里亞蒂危險而冷漠，像一支被淬了□□的箭頭，似乎隨時會從某個角落射出來，奪人性命。
他只從喉嚨里發出了一個模糊不清的音節，然後就看着桌對面的女孩子，不再說話。
佐伊知道，對面的男人是在等她的解釋。
慢條斯理地把被分成兩份的提拉米蘇的其中一塊放進嘴裏，佐伊臉上的笑容不減，只是收起了部分刻意裝出來的乖巧。“您乘坐的那輛賓利車看起來很普通，但重量卻明顯不對。我在上車的時候注意到，同樣的路面，您的車子卻幾乎要把地磚壓下去了，”感謝那段維護不到位的路面，“那輛賓利接受過改裝，而且我猜，改動得的地方一定不少。”用略有點苦澀的咖啡壓下嘴裏甜甜的味道，佐伊毫不示弱地直視對面的男人。
在犯罪大師刻意營造的氛圍里，比起害怕，她更覺得興奮。“現在門外守着兩位保鏢先生，但我剛剛上車的時候卻只有一位打扮成司機的保鏢跟着您。而且看起來似乎……”回過頭去光明正大地打量了一下那兩位站在餐廳門口、氣勢精悍的保鏢，佐伊雖然不知道那兩個人的來歷，但她很肯定一點，“他們殺過人。”
“哦？”莫里亞蒂挑挑眉毛，但臉上卻看不出情緒。
“昨晚挾持我的那個人，他們身上有同樣的氣質。”殺過人的人是不同的，佐伊也說不清到底哪裏不對，但她就是很肯定那兩個保鏢一定殺過人。就算第六感出了錯，但她相信自己的邏輯推理也不會有問題——能夠跟在詹姆斯·莫里亞蒂身邊做貼身保鏢的人，手上怎麼可能幹凈？
“佐伊，如果只是這一點……”莫里亞蒂既不說滿意也不說不滿意。
“還有昨晚被抓的市長，我很肯定他在被抓之前一直在悄悄打量你”，佐伊乾脆打斷了莫里亞蒂的話。想要贏，她就不能按照對方的節奏走下去。
“我看過您的簡歷，莫里亞蒂教授。您除了在大學教書以外只參加了幾個學術性質的機構。那幾個機構雖然權威，但也只是在學術領域內受人尊敬而已。而除此之外，您只出版了幾本學術著作，再無其他。”
好學生在考試前總要做好功課的。
佐伊用餐巾擦了擦自己沾上了些許奶油的手。“試問，什麼樣的數學家和大學教授出門的時候會需要乘坐經過安保改裝的車輛？一個來歷成謎的保鏢不夠，甚至車子後面還跟着另外的保鏢？”佐伊可不相信莫里亞蒂的保鏢只有站出來的這兩個。
“莫里亞蒂教授，我雖然與您不算熟悉，但到底沒真的蠢到這種地步。”坐直身體，佐伊招手示意侍者再給她端上一杯咖啡，“這家餐廳位於攝政街，但您可以在事先毫無預約的情況下直接清場，甚至還不許人進入，這可不是一位大學教授能夠享受的待遇。”進來的時候餐廳里沒有其他人她還沒多想，但現在卻是再清楚不過了。
“而且，您的袖扣很漂亮。”謝過侍者端過來的咖啡，佐伊很懷疑那位低頭好像假裝什麼也沒聽到的侍者根本就是莫里亞蒂的人。
“謝謝。”莫里亞蒂理了理袖口。
“那對袖扣是JacobCo的黃鑽袖扣，上面鑲嵌得全部是金絲雀鑽石。這樣一對袖扣，價值幾百萬英鎊。”而且有錢還未必能買得到，“莫里亞蒂教授，您該不會告訴我，發行量還不足一萬冊的數學著作，能夠讓您買得起這樣的首飾吧？”
兩隻胳膊支在枱面上，佐伊重新拿起了蛋糕盤裏的叉子，“教授，您不覺得自己太不謹慎了點嗎？”
不說別的，就這樣一對袖扣戴出去，誰會相信詹姆斯·莫里亞蒂只是個普通的數學家？
“不是莫里亞蒂不謹慎”，一直安靜讓佐伊發揮的神秘聲音聽起來有點無奈，“是被你OOC過了的莫里亞蒂特別喜歡裝逼。”
所以這還是我的錯嘍？？？
佐伊摸了摸耳朵，表示這個鍋她才不背——哼，本寶寶喜歡的是低調奢華有內涵的男神，這種暴發戶一般品味的莫里亞蒂肯定不是她寫出來的！
#爪子：↑↑↑不是你寫的難道還能是我寫的嗎？！#
餐廳里一時間很是安靜。
“觀察得很仔細。”幾秒鐘的沉默之後，莫里亞蒂才開口。他清楚地看見，對面的女孩子眼底雖然對自己略有些懼怕，但更多的卻是好奇和不服輸。心情難得這樣愉悅的犯罪大師決定，不去計較小女孩兒最後那句頗有點挑釁意味的問句——對還稚嫩的孩子總要寬容點。
“我小時候的夢想是當一個偵探。”或者說，蘇寧寧的夢想曾經是當一個偵探——不過長大后她才明白，這個夢想有多麼不靠譜。
“偵探？”莫里亞蒂挑挑眉毛，“像夏洛克·福爾摩斯那樣的偵探？”他又想起了那個近來總給自己找麻煩的老對手。
“很顯然我沒他那麼傲嬌。”佐伊毫不客氣地向莫里亞蒂吐槽大偵探——昨晚就因為她一時嘴快吐槽了大偵探，結果傲嬌的大偵探不僅拒絕了她索要簽名跟合照的請求，並且還搶走了華生醫生的筆，堅決不肯讓醫生給她簽名！更別提合照了！
#我家男神為什麼記仇#
#我的嘴為什麼那麼欠#
#男神我的良苦用心你真的看不到嗎？？？#
小粉絲佐伊捂住胸口，為自己逞一時口舌之快的行為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被偶像嫌棄啦！！！
“如果你真的這麼聰明……”對面的女孩兒說起夏洛克的時候雖然氣鼓鼓的，但卻沒有絲毫惡意，更像是小孩子的撒嬌。莫里亞蒂挑挑眉毛，對於佐伊對夏洛克的欽佩並不反感，“佐伊，那你該知道，有些事看破，卻不應該說破的道理。”沒有被招呼的侍者走過來，佐伊敏感地察覺到對方的視線停留在自己身上。
“說破了又能怎麼樣呢？”佐伊根本沒把走過來的侍者放在眼裏——動不動手還不是對面的男人說了算？誰會害怕一把被放在砧板上的菜刀呢？重點是拿刀的那個人。“教授您根本就沒想過要隱瞞不是嗎？否則以您的智商，又怎麼會露出這麼明顯的破綻給我看？”這不是恭維，而是事實。
侍者站在距離餐桌一米遠的位置，臉上依舊帶着微笑。
“那你猜猜，我做了什麼？”莫里亞蒂抬手，示意手下人站回去。
侍者點頭離開。
“我不知道。”她又不是神仙，怎麼可能知道莫里亞蒂做了什麼。“不過昨晚被捕的人是倫敦市長，罪名與恐怖分子有關，而那位蘇格蘭場探長看您的眼光滿是警惕，大偵探夏洛克·福爾摩斯又在場……”
佐伊把兩隻手交叉，抵在了下巴上。“您參與了什麼恐怖組織？不，以您的智商不會淪落到參加那種弱智的犯罪。我也很難想像您會親自動手去做什麼。情\\報\\販\\賣？倒\\賣\\軍\\火？好像少了點什麼樂趣。無論您究竟從事什麼，我相信金錢絕對是最不重要的原因。成就感和滿足感或許更有可能。”
佐伊煞有介事地盯着莫里亞蒂，好像是真的在思考對方究竟做了什麼。
“黑手黨？聽起來太普通了，不太會像您會做的事，那麼……”
侍者在老闆的吩咐下給佐伊重新端來了一疊甜品。
“中間人”，佐伊給“諮詢罪犯”這個稱謂找到了一個意思相近的代稱，“您是罪犯們的中間人，我說得對不對？”
她揚揚頭，好像很得意自己的推論。
“但你還是上了我的車。”莫里亞蒂既不是承認也不否認。
“我只是覺得……”佐伊明白男人的意思——如果她真的看出莫里亞蒂不是好人，那又為什麼毫無戒心地上了車？
“一輩子太短了”，佐伊把甜點上的櫻桃拿了起來，“我們總得給自己找點樂子不是嗎？”她把櫻桃放進了嘴裏。
“有多少人能有機會和一位犯罪大師一起吃頓飯呢？”佐伊眨眨眼，“我只是想做點不一樣的事。”
——換句話說，姐玩得就是心跳。
“那不知道我可以不可以邀請我的學生，去參加一個……‘不一樣’的晚宴呢？”莫里亞蒂心血來潮——不知道眼前這個天真的學生能不能撐得過晚上的宴會？
他忽然有點期待。
“叮咚，收穫詹姆斯·莫里亞蒂好感度2點，總好感度20點！佐伊繼續加油喲！”神秘的聲音有點高興。
“……我的榮幸。”
佐伊別無選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