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帝都清源：熹君大婚（一）

那一夜，竟是徹夜無眠。(.)

輾轉之處，想起父王當年為了我而長跪在四海歸一殿前的情景，不禁心懷愧疚。落日長峽與雲壽國的婚約，是父王多不容易才為我爭取來的，可這一切，都在昨日全部被推翻。

或許我應該放下公主的尊嚴－－如果我不肯點頭答應的話，那女帝聖旨在前，即使是公子未眠也無法更改我們的婚約，或者至少，我應該質問一句為什麼。

第二日，熹君大婚。

偌大的帝宮，儘是一片紅霞。四海歸一殿前的廣場上，厚厚的積雪被掃除乾淨，露出了漢白玉石的拱橋和台階。

猩紅色的地毯，從四海歸一殿的門檻前一直鋪到帝宮大門外的仙步台，鋪到那幾百級的石階之下。

我早早地起來，在侍女的服飾下梳洗完畢，百無聊賴，便撇下侍女，獨自走出屋子。

今日天放晴了。

雪沒有下，遠山覆著一層冰雪，在單薄的日光下閃耀着銀光。

我沿着漢白玉石的長廊慢慢走去。

長廊的欄杆上也覆著雪，一時好奇，伸手去抓了一把，卻被凍得齜牙咧嘴起來——父王果然沒有說錯，這雪雖冷，卻會燒人。

不禁想起往昔父王跟我說起他和母后如何在帝宮相識之事。那時，父王還只是雲壽國的儲君，跟隨祖父來帝都為女帝賀壽，父王說，那一日正是大雪初停，偌大的帝宮，盡覆著一片刺眼的銀光，他使勁地揉眼，睜開之後便看見了母后。

她有着最耀眼的笑容，比這一片銀光還要耀眼，一身紅衣，如火焰一般在雪地里跳動。她和姐妹們追逐打鬧着，那笑聲脆得如聖殿飛檐上的銅鈴。

父王看得呆了，立在那兒，連迎面飛來的雪球都看不見。

“瓔珞無禮，衝撞了殿下。”父王說，那是母后對他說的第一句話。

我想，父王一定是極愛母后的，因為每每提起母后，他的眼中都有着那麼柔和的光，彷彿要將回憶都融化了，裝進心裏一般。

後來，父王便向祖父請求，要祖父向女帝提親，將母后賜予他。

門當戶對，天作之合，於是他們便這樣結成了夫妻。

母后在我三歲之時便撒手人寰，因此我也並未來得及問母后一聲，她是在什麼時候，對父王芳心暗許的。可我想，或許就是在那雪球砸中父王的時候吧。

一見傾心，然後執子之手。

雖不及老，此生已了無遺憾。

想到這裏，不禁覺得眼前這些燒手的雪也可愛了許多，咬牙忍住冷，又捧起一捧在手心，捏了捏，使勁地扔出去。

雪球飛出去很遠，沉默地在雪地里砸開了花。

我心中有些惆悵。

什麼時候，我才能和母后一般，“砸”中我真正的夫君呢。

想起來，我還真是失敗呢——堂堂雲壽國儲君，竟兩次被退婚，而這一次被退得更加丟臉——這虛空之境，有誰不知道我雲葭是女帝欽點，公子未眠未來的妻？

到時候消息傳出去，哎，真的臉丟大了。

忍不住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轉身——

“哇！”嚇得我脫口大叫，“你……你什麼時候……”什麼時候，公子未眠居然站在了我的身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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