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燒雲
維族嚮導說完,兀自雙臂撐地,對着蒼茫大漠機械的跪拜了一下,期間,沒有任何言語,甚至連合掌祈禱的環節也省了。
正值申時,太陽已經沒有先前那般毒辣,沙地上的熱浪也在不斷消減,遠處逐漸清晰起來。
“沒路了。”我努力看着前方綿延起伏的沙丘,有氣無力的自言自語道。
黑牛、雇傭兵和六爺的人都紛紛像被筏倒的木樁一樣,徑直仰向沙地,疲憊睏乏至極,也已經顧不上沙地的炙熱了。
黑牛長喘了幾口氣,抱怨道;“他娘的,現在就是拿刀架在爺脖子上,爺也走不動了。”說罷,他伸手扯下塞在背包上的外套,兀自蓋到頭上。
張雪峰陰婺着被晒黑的臉,用沙啞的嗓音呵斥眾人:“沒死的,都他娘的起來!”除了板寸頭硬撐着身體坐起來,其他人動都沒動一下。張雪峰皺着眉頭,果斷的舉起“湯普森”,對着遼闊的天空接連射擊了兩下。也不知道是我太累了,還是沙海的蒼穹太過遼闊,那兩聲槍響聽起來竟然顯得空曠而悠遠。張雪峰依舊陰着臉,怒斥道:“都起來!”
顧奕芯從駝背上抬腿邁下,她扯下臉上的紗巾,將水壺裏最後一點水一飲而盡,對張雪峰說道:“讓大家休息一下吧。”張雪峰這才放下已經再度舉起的湯普森,猶豫了一下,然後席地而坐。
六爺和神藥婆兩人年事已高,經過連日來的急速行軍,身體的承受能力已經即將到達極限,此刻,分別被苗一丁、湯姆.李的隨從和阿萊攙扶着從駝背上下來,六爺喘的厲害,苗一丁趕緊從隨身攜帶的葯匣里取出一顆藥丸,讓六爺服下,這才逐漸平息下來。神藥婆喝了口阿萊遞過去的水,盤腿坐在駱駝的影子裏,也看不出她的情況是好是壞。
高墨離手裏拿着水壺,單腿彎曲坐在我們的駱駝旁,他一臉的平靜,偶爾將目光投向遠處。
顧奕芯邁着修長的腿走到我身邊,看了一眼遠處,問道:“老蘇,情況怎麼樣?”
“沒路了。再往前,暗河也已經無跡可尋了。”說話間,我感覺喉嚨乾的生疼,下意識的晃了下腰間的水壺,裏面已經空空如也。
“怎麼辦呢?我們接下來該往哪個方向走?”顧奕芯將目光落在我身上,補充道:“我知道,你一定有辦法。”
她的目光銳利而堅定,看得我很不自在,我摸了摸喉嚨,回答道:“只好等一等了。”
顧奕芯眉心微促,提醒道:“我們的水已經用完了,你知道,這在沙漠裏是很危險的事情,如果再等下去,我們怕是都要去見上帝了。”
我苦笑“得,你見上帝,我們這些人要見也得見佛祖,見閻王去啊。”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嘴貧!”顧奕芯見我尚能說笑,心中的擔憂陡然減少了幾分,催促道:“說說吧,至少也好讓大家安心一些。”
“找不到暗河的痕迹,我們不能貿然前進。按照我們的行軍路線和羊皮地圖的對比,我猜測,我們現在離冥宮應該不遠了。古人可以根據星象定位墓葬的位置,我們也可以根據星象的吉凶來找到它。只要再等上幾個時辰,路向何方,我們問天上的星宿便知。”一口氣說了這麼多,我嗓子干癢難耐,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看來我們確實得等上一等了。”顧奕芯眉角上揚,拍了拍手,對眾人說道“蘇科長已經斷明冥宮方位了,大家原地休息,天黑之後連夜趕路。”說罷,只有張雪峰和板寸頭應了兩聲。
此刻,隨便顧奕芯怎麼說,我也懶得再開口糾正了,兀自轉身走到高墨離身旁坐下。他將手裏的水壺擰開蓋子遞給我,我接過來心中一陣驚喜:水壺裏足有大半壺水!此時,這半壺水簡直可以救命!
我仰頭“咕咚”“咕咚”猛灌了幾口,清涼凜冽的泉水順喉而下,身心說不出的舒坦!“太爽了!”我順手把水壺塞給高墨離:“你也喝點。”
他沒有接話,微微仰頭,不緊不慢的對着壺嘴喝了兩口,喉結滑動,清水入腔,我恍然覺得,他喝的似乎不是水,而是一種陳年美酒。我所謂的爽烈,在他那裏,似乎也成了另一種悸動。
比鄰而坐,良久無言。興許是太累了,我就此靠着背包不知不覺睡去。
再度醒來,眼前一片赤紅,先前沙丘連綿的天際,竟然如同着了火一般!尚未來得及祥加辨認,只聽見顧奕芯詫異的驚嘆道:“上帝!這……這應該是火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