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七章:沈謝,我喜歡你
一瞬間,所有的海域都成為一片冰原。
孟子容看了沈越一眼,然後她抽出長劍便朝着姜碧華和凌天撲了過去!
劍光凜冽!
姜碧華和凌天嘴角浮起一絲冷笑。
“神巫在這裏,你們這些小賊哪裏夠格?”
然而直到孟子容的長劍掠來,站在不遠處的神巫還是沒有出手,他只是平靜的看着這一切。
姜碧華心裏一驚,大喊一聲:“神巫!”
她可遠遠比不過孟子容,當即便飛速退開,而幸好有凌天擋了擋。
沈越早就緊隨在後。
孟子容劍光又起,將吊在上面的阿翎的繩索給斬斷,沈越一把將阿翎給抱在了懷裏。
懷裏的少女輕的簡直沒有絲毫的重量。
怎麼會有人這麼輕!
他們到底對她做了什麼!
沈越彷彿捧着她,輕輕的喊了一聲“阿翎”,然而卻再也沒有人回應了。
阿翎幾乎已經沒有任何生命跡象。
沈越抱着她,將她輕輕的背負在自己的背上,像是背着一團隨時都可以散掉的煙霧。
他想要哭,然而眼淚像是刀子,卡在眼眶裏,只有痛意,掉都掉不下來。
凌天和姜碧華都遠遠沒想到孟子容如此厲害,從他們的線報里得出的,這個少女根本不值一提,但是事實卻並非如此。
“神巫!神巫!快,快來救我們!”凌天大喊。
帶着兇狠之意的劍插入他們的身體,彷彿蘊含著什麼恐怖的力量。
而就在他們被弄得狼狽至極,眼看就要斃命的時候,那個站在那裏的神巫才出手,他手中的玉珠一甩,圈住了孟子容的劍。
神巫嘆息道:“你身體特殊,雖然當日氣海席捲你,對於其他人而言幾乎是死局,卻讓你一日千里,幾乎可以凌駕在當代所有同齡人之上。但是,你還是差得遠呀。”
他似乎在笑,然而浮起的笑意卻只讓人感覺到冰冷無情。
孟子容的身子落在冰原上。
廣闊無邊的冰原,映照着冰冷的月光,紅紅的月亮掛在天邊,有它所在的地方,彷彿與世隔絕,都是他統治的地方。
孟子容拿起長劍,朝着神巫掠去。
就算差距過大,但是又能如何?!
她不知道自己的氣勁是什麼,只能利用身體裏之前被灌注的氣勁,一旦氣竭的話,幾乎便只有死路一條。
長劍和玉珠想觸碰。
神巫從頭到尾連臉色都沒有變,隨意的揮舞袖子,任憑那玉珠鎖住孟子容的劍光,根本沒有可乘之機。
孟子容彷彿被風雨飄搖中的一葉小舟,根本沒有絲毫的辦法,她的身子猛地被一股力量給擊中,然後落到了遠方的冰原上。
她半跪在那裏,低低的喘息。
她將劍插入冰面,做暫時的休息。
“為什麼?”她看向神巫。
神巫看着她,搖了搖頭:“沒有為什麼。你看看,時間真的快到了呢。”
看什麼看?
孟子容低下頭,明明極其冷冽的天氣,她吐出的氣息都化成了白霧,但是一滴滴的汗水卻從她的額頭滾落下來,砸在冰面上,發出些微的聲響。
海水清澈,在瞬間凍結之後,所有的事物都被凝刻在了最後的一刻。
有一群魚還維持着擺尾的姿勢,一條大魚張開嘴還來不及將一條小魚給吞下,漂浮的植物也在那裏……
她剛剛想要收回自己的目光。
然而卻突然頓住。
一團巨大的黑影從實現的盡頭鋪展開,越來越大,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
那是——巨蟒!
見所未見的巨蟒!
她頭皮一陣發麻,然後看向沈越背着阿翎逃跑的方向,大喊一聲:“快走!”
她的話音一落,接着“咔嚓”一聲巨響,巨大的冰面已經裂開!
一條巨大的蛇尾鑽了出來,彷彿一根巨大的柱子,橫掃而來!
“咔嚓”“咔嚓”“咔嚓”的聲音接連響起,冰面破碎的聲音,一艘艘船隻破碎的聲音,人們驚恐的聲音,像是潮水一般的席捲而來。
死傷無數。
沈越背負着阿翎飛快的往前,冰面太滑,他腳尖一點,瞬間便溜出去很遠。
他只有一個念頭。
帶着阿翎離開這裏。
而在他後面,冰面彷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牽扯,發出撕裂的破碎聲,縱橫開來,彷彿人身上切割開的一個巨大傷痕。
而後,慢慢的,冰海下面的龐然大物,終於徹底的暴露在大家面前。
它橫亘在那裏,露出的尾巴只是它的冰山一角,所有的船隻在它面前,都不堪一擊。
人在它面前連螻蟻都不如。
哪怕沈越已經遠成了一個小點,但是誰都可以預料到,那根本於事無補。
不能讓巨蟒追上他們!
孟子容強撐着站了起來,朝着那所有人躲之不及的巨蟒撲了過去!
“五妹!”顧啟連站在船隻上,也隨着跳了下來。
太平公主看向神巫。
神巫正在看着那條巨蟒,彷彿在看一個舉世震驚的傑作。
在那條巨蟒的身上,還盤旋着無數的小蛇,這就是那些夢魘大蟒,但是他們現在攀附在那條巨蟒的身上,就像是一條蚯蚓。
神巫輕飄飄的開口。
“這是當初禍亂天地的燭九陰呀。這樣的燭九陰,真是完美呀。當初可是鳳凰降臨才將他封鎖在這片地方,這麼多年來,人們在海域之上建造了白帝城。白帝為神明,幾乎沒有人知道,就是為了鎮壓這條燭九陰。”
“現在,白帝城恐怕已經成為一片廢墟了。它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報復。”
“報復曾經鎮壓它的人,報復曾經那隻鳳凰。”
“可惜呀,現在的那隻鳳凰,就像是風中的沙粒,燭九陰一吹就會灰飛煙滅。”
神巫的話語一聲聲鑽入人們的耳朵,在他那有些歡喜的聲音中,人們只感覺到一種不寒而慄。
凌天的眼睛大亮。
如果能控制這條燭九陰,這是多麼可怕的力量呀!
他大吼道:“神巫!我們能控制這燭九陰嗎?”
神巫道:“當然,幫它完成心愿,吞噬掉那個少女,就可以了。”
凌天哈哈大笑起來:“肯定沒問題的!”
神巫但笑不語。
沈越還在飛奔,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身上的少女越來越輕,輕的就要化成一片煙霧。
“阿翎阿翎!”沈越放聲大喊着,聲音哽塞,帶着哭腔。
背上的少女當然不會再回答他。
燭九陰快速滑動的身影緊追在後,震的整個冰原似乎都在跳動,彷彿胸腔里的彈跳,近乎是死亡的控訴。
沈越幾乎都快力竭,然而卻緊緊的咬着牙關,雙腿像鉛一樣重,每一步邁出去全身都在痛。
眼看和燭九陰的距離越來越遠,孟子容舊計再用,拿出那個絲絛,朝着燭九陰的身子甩了過去。
但是這燭九陰的外面鱗片遍佈,根本插不進去。
孟子容咬着牙,再次逼近一點,然後一甩,再次插在了燭九陰身上盤旋着的夢魘大蛇身上。
她的身子瞬間被帶着飛了起來。
她扯着絲絛,然後輕飄飄的落在了燭九陰的身上。
那些夢魘大蛇拚命的朝着孟子容吐着黑霧,又想要將孟子容甩下去,孟子容身形極轉,躲過這些夢魘大蛇,落到一片空地間。
密密麻麻的鱗片覆蓋著它的身軀,長劍根本沒有用武之地。
眼看燭九陰就快追上沈越,孟子容想了想,乾脆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了銀針。
她將銀針從鱗片的縫隙里插入進去。
然而,這樣的疼痛,對於燭九陰而言根本不值一提,它看着近在眼前的沈越,然後昂起了頭,張開了嘴,準備將他們吞噬。
沈越已經跑得兩眼昏花,他能感受到那東西就緊緊跟在自己後面,他在雙眼模糊中,只覺得月亮消失了,眼前的冰原似乎又恢復了一片黑暗。
他頓時一個激靈,看清楚了地面映下的陰影。
那是張嘴的燭九陰!
沈越頓時又提起精神,背着阿翎,咬破了自己的嘴唇,感受到一絲痛意,然後用盡全力將阿翎先拋了出去。
阿翎的身子輕飄飄的落到地面,被沈謝的氣勁保護着,然後落在地上。
他雙腿一軟,半跪在地,幾乎等待着那條大蛇先將自己吞噬,然而過了一會兒,卻發現那道陰影遠離了他。
他抬起頭一看,就看見燭九陰不知道為什麼,朝自己的身上咬去!
孟子容看着轉過頭來的燭九陰,心裏微微鬆了一口氣。
單純的銀針無法讓它感知到痛意,但是孟子容一旦灌注氣勁,那麼痛意便會放大千倍百倍,這樣的痛意雖然遠遠不能對燭九陰造成傷害,但是卻讓它渾身不舒服。
所以,它才轉頭,看着孟子容。
說是看,然而它已經沒有眼睛了,因為長久的沒用已經退化,但是一片死白卻顯得異樣的恐怖。
孟子容見它咬來,乾脆一次次穿梭在它身上的夢魘大蛇身上,讓它一次次咬空。
沈越略微恢復了點力氣,趁着這個時間,急忙爬起來,又去背起阿翎,繼續朝着前方跑去。
神巫遠遠的看着,忍不住搖了搖頭:“垂死掙扎而已呀。”
他說著,抬起了頭,然後慢慢的吟誦出聲,彷彿梵唱一般,讓整個冰原都陷入詭異的氛圍里。
沈越繼續往前,然而卻突然頓住了腳步。
前方,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個人。
高冠廣袖,彷彿羽化之仙,除了一雙眼睛死氣沉沉之外。
沈越頓時倒退幾步。
這他媽要逼人走上絕路呀!這可不比身後的那個龐然大物好多少!
為什麼連他都被控制了!
面前站着的這個人,幾乎可以被譽為當世第一人。
謫仙散人!
五聖之首!
沈越現在連逃跑的力氣都是擠出來的,哪裏還有其他的力氣戰鬥,而且更重要的是,這戰鬥的對象,便是他投胎重生再練五百年都不可能達到的高度呀!
媽的!
沈越簡直想要罵人!
他背着身上的少女,咬了咬牙,然後又回頭,看了看那龐然大物。
進退維谷,無論哪裏看都是死路一條。
而在他猶豫之間,那個高冠廣袖的謫仙散人已經抽出了掛在自己腰畔的劍,然後一劍橫來!
沈越聽過他的許多傳說,什麼一劍橫絕長安城,長安月圓之夜,無數人仰頭而望,都可以看到那一劍的風采,半月為之沉醉。
但是,聽過是聽過,他也想看是想看,但是絕對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
這是聖人的劍。
天地為之一凜。
它彷彿切破了月光。
冰面隨着他的這一劍而龜裂,浩瀚的氣勁幾乎要將沈越給吹飛,他幾乎都能感受到自己的胸骨在寸寸裂開!
真厲害呀!
而眼看就在那一劍快要裂開的時候,一道劍從他的身後劃下,一個人影站在了他的面前。
是孟子容。
她拿着劍的手已經全是血。
“快走!”孟子容喝道。
沈越這才反應過來,擔心的看了看她一眼,最後還是什麼都沒說,一咬牙便往其他地方跑去。
孟子容直面着這位聖人。
她看着他。
論氣勁,孟子容的氣海所吸收的根本不輸任何人,所以謫仙散人這充滿氣勁的一劍,對她而言卻不會造成太大的傷害,只是和身體內的氣勁相抵消了。
但是她已經開始微微的喘息。
之前就聽說謫仙散人來了白帝城,沒想到竟然會被控制,成為了敵人。
謫仙散人再次一劍橫來!
劍光化為千百道。
冰海之上,隨着他的劍而裂開無數的痕迹,孟子容的不能硬拼,只能躲,一次次從他的劍下躲開,然而眼前已經開始發黑。
她不知道自己還能撐多久。
耳朵都是嗡嗡的響着。
這還是受到控制的聖人,謫仙散人的劍以飄逸自由為最,如果真正的揮灑起來,肯定遠遠不止這樣的威力。
她咬着牙,再次站起來,再次拖着時間。
而在那邊,沈越已經又跑開一段距離。
月亮升至半空,浩瀚的月光降臨人世。
神巫眼底已經露出不耐煩之色,他嘆息一聲:“和你們這樣的人,我已經玩夠了。”
他說著,手裏的玉珠一甩。
那串玉珠放大,然後套住了沈越,沈越被縛住,使勁的掙扎,但是那樣強大的力量又豈是他能夠掙扎得動的。
他被那玉珠拖着,像是一團破布一樣的拖到了神巫的面前。
沈越連眼睛都睜不開了,然而卻仍然緊緊的將阿翎護在身下。
神巫笑了起來,無論沈越怎樣的保護,神巫還是輕而易舉的將阿翎從他懷裏給剝了出來。
神巫看着垂死掙扎,抓着阿翎衣角的沈越,笑了起來。
“你知道你都把她送走了,是誰將她給帶回來的嗎?是我呀。這個傻姑娘,多麼好騙。”
“你知道她回去想要幹什麼嗎?”
“她說,有一個人帶她看了大海,看了月亮,還給他吃了最好吃的糖,所以,她也想要給他一份禮物。”
“我就這樣陪着她,看着她將那個玉佩當了,然後換了很多錢,在一個女人那裏,將一幅很醜的畫給買了下來。”
“她要幫他得到第一。”
“她說,他是很厲害很厲害的人呀。”
“你看看,你這樣厲害嗎?”
沈越的手指顫抖起來,抓着她僅有的一點衣角,彷彿用盡所有的力氣。
眼淚無聲的從他的眼角滾落下來。
他張開嘴,想要呼喚她,但是卻只能發出嘶啞的哽咽聲。
阿翎!
阿翎!
不值得!我這個混蛋!哪裏值得!
沈越,你之前罵她什麼?!你之前罵她回來幹什麼?!沒有她就沒有這麼多的麻煩!你叫她滾呀!
你帶她出來,卻只是一時意起,你只是把她當成路人,你把她當麻煩,隨時都想要將她給丟了,你帶她去吃東西看月亮,也不過是為了自己的良心!
阿翎……你回來幹什麼?!你他媽回來幹什麼!
如果我不把你帶回長安城,你還在長安城裏好好的,哪裏像現在這樣!
阿翎……
你回去呀!你回去!我以後給你帶春花,給你帶蝴蝶,帶鳥和蜂,帶海邊的貝殼,我去給你看看海的對面是什麼,然後再回到長安講給你聽呀!
你他媽跟着我這個混蛋出去幹什麼!
一顆糖就把你騙了嗎?!
沈越緊緊的抓着她的衣角。
然而,神巫已經抬起腳,輕而易舉的將他的手給踩了下去。
他最終連一片衣角都抓不住了。
他又將腳放在了沈越的胸口,一寸寸碾下去。
沈越痛得全身冷汗,幾乎再也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神巫看着阿翎,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公主,你怎麼了?都到這個時候了,之前用盡了所有的方法,你還是不肯顯露真身,這是為什麼呢?你看,他都要死了。”
沈越張開嘴,無聲的發出兩個字“不要”。
神巫的腳帶着氣勁一寸寸碾下去。
沈越終於忍不住發出一聲痛哼。
少女閉着眼,睫毛動了動,一滴淚珠從她的眼角滾落下來。
你不會死的。
少女曾經對他說過的話他不過當做兒戲。
神巫鬆開了手。
被鬆開的少女卻沒有倒下去。
她依然閉着眼。
月光灑在她的身上。
很小很小的時候,有人告訴她。
——阿翎,你有一雙鳳凰的翅膀。
——長出來會痛嗎?
——會痛。
——會痛呀?那麼阿翎還是不要長出來了,阿翎最怕痛了。
可是,在痛和你之間,我還是選擇你呀。
你是那樣那樣厲害的人。
一片片金色的羽毛從她的身後抽了出來。
她無法召喚鳳凰,因為,她本來就是鳳凰呀!
她的身子越來越輕,輕的彷彿一揮翅膀就能飛上青空。
她飄了起來。
神巫嘴角勾起一絲笑意。
所有人都驚異的看着眼前的這一幕。
沈越心裏生出一種巨大的恐懼。
再也不會有阿翎了!
不!
他掙扎着爬起來,然後朝着她撲了過去!
“阿翎!不要!不要長出來!”
神巫卻一揮袖就將他甩在了冰面上。
“我們用盡所有辦法都沒讓她長出來,沒想到呀,最後竟然是這樣。”
燭九陰一躍而起。
沈越大吼一聲:“不!”
然而,那隻巨大的燭九陰已經纏繞上了阿翎,彷彿纏繞住了一個它夢寐以求的食物。
少女身上的羽毛又一根根的掉落,最後落在它的身上化為灰燼。
少女已經什麼都沒有了。
當最後一片羽毛掉落的時候,燭九陰將她的身軀一拋,少女的軀殼滾落在冰面,再也沒有任何的迴響。
沈越知道,完了!
他發出低低的一聲嘶吼。
“去死呀!你們通通去死!”
他撲向了神巫。
他握緊了拳頭,像是小的時候被人欺負了,什麼都不會的他只能握緊拳頭揍人。
那是最本能的力量。
“我不殺你。”神巫開口,“畢竟我答應了小帝姬呀。”
沈越嗚嗚大喊,一次次衝上去,然而落在強大的神巫身上,卻像是羽毛一般的被拂開。
你還我阿翎呀!
她做錯什麼了?她什麼都沒做錯呀!
……
他跪在了地下,像是頭失去一切的野獸。
孟子容已經倒在地上。
鮮血從她的掌心滾落,她滿身狼藉,鮮血滾落在冰原上,便凝結成一片,鮮紅的像是一朵剛剛盛放的花。
阿翎沒了。
內心裏,有一種從未有過的痛楚,彷彿是曾經很親近親近的一個小姑娘消失了。
謫仙散人提着劍,還有暢快的燭九陰,都面向了巨大的船隻處。
破碎的船隻上,僅剩下的人都是白帝城裏逃出來的百姓,其餘的,太平公主和顧啟連又能怎麼辦呢?
根本一點辦法都沒有呀……
謫仙散人提着劍,再次一劍縱橫!
顧啟連,太平公主,還有太平公主身邊的侍衛,都齊齊出手了!
但是又能拖得了幾時呢?
沈謝,沈謝還在船上呀。
孟子容只覺得心口一陣陣的痛,意識似乎都在抽離,然而模模糊糊中,又有一片影像從自己的眼前掠過。
腦袋裏一片尖銳的疼痛。
零零碎碎的畫面。
她轉頭,看向阿翎倒下的地方,那個少女彷彿睡著了一樣,全身都是傷痕,頭髮散落的鋪展在冰面上,黑色的花,她的手蜷縮着,彷彿緊緊的握着一個東西,彷彿是什麼珍貴的東西一樣。
其實,那只是一顆糖而已,很粗糙的,給買不起好吃的東西的孩子們吃的糖而已。
沈謝之前在路邊買給她的,之前剩下了兩顆,她捨不得吃,給了一顆給沈越。
只有一顆糖啦。
“阿姐,你要吃糖嗎?”
模糊的記憶里,那個和阿翎有着相似面龐的小姑娘坐在樹上,攤開手帕,將一顆糖遞給她。
“阿姐,哥哥說要給你一個驚喜。我偷偷告訴你,哥哥準備了一件非常漂亮的嫁衣,說是要補給你,說要在那日,整個天下全是紅妝。”
那天的陽光多麼的燦爛呀,那個姑娘坐在樹上,像是一個歡快的精靈,她嘴裏嚼着糖,笑着,彷彿整個世界都為她而燦爛。
那些歡快的畫面一轉,卻是杏花開時,那個少女站在她面前。
“阿姐,我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將哥哥給放到了,你可得按時回來呀,否則,哥哥肯定會瘋了殺了我的。快回來。你能想像哥哥那樣的人自己去一針一線綉嫁衣嗎?哈哈哈,他連花生都不吃……”
……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腦海里滾過的都是燦爛的畫面,然而一種徹骨的傷痛卻湧上心頭。
她,到底是誰?!
是誰!
不該這樣!不該有誰能阻擋她回長安的心愿!
她要回去!
一瞬間,伴隨着閃過的記憶,有什麼強大的力量開始在身體裏復蘇。
神巫本來微笑着站在那裏,突然間,感覺到周圍的氣息開始被抽走,他眉頭一跳,然後看向了孟子容處。
怎麼回事?
接着,他就看到那個倒在冰面上的少女慢慢的站了起來。
她已經是強弩之末,然而,卻又彷彿在迎接一次前所未有的爆發!
她提着劍,朝着這邊沖了過來!
她的身影快如電!雙目赤紅!
謫仙散人掠起,當空一劃!
兩個人在半空中交戰!
兩把劍如光!
神巫看得暗暗心驚。
這個少女,竟然在一瞬間,可以將境界提升到和聖人差不多的位置!
這簡直是可怕的事情!
太平公主和顧啟連等人都已經倒下。
燭九陰又慢慢的朝着地上阿翎的身體遊了過去。
彷彿她身上還有什麼東西它還不曾得到,它感到非常的不甘心。
它張開嘴,還是準備將這具沒有任何氣息的身體完全的吞噬下去。
太平公主看着,對着凌天大喊:“救她!”
她心裏隱約有種感覺,絕對不能讓阿翎連屍體都沒有。
之前凌天和姜碧華已經從船上下來,站到了離神巫的後面,離燭九陰也不遠。
凌天有點害怕的冷哼道:“關我什麼事情?”
太平公主大喊道:“她是你女兒!難道你還不知道嗎?!阿翎喊她是祖母,當年,只有你生下一個女兒!”
凌天渾身僵硬。
女兒?!
他的女兒?!
太平公主道:“你可知,當年你妻子不是被女皇殺死的,而是難產而死!生下了這個丫頭!因為難產,這丫頭神智出了問題,女皇一直將她養在宮裏面,連我都沒見過!你不是那麼深愛你的妻子嗎?!不要讓你和她的女兒連具完整的身體都沒有!”
凌天頓時口裏發出一聲嗚咽聲。
那個是他的女兒!是他和清兒的女兒!可是,可是自己卻將她殺了!
是他帶着姜碧華等在高唐城那裏捉住的!
他曾經想過千百次他們的孩子是什麼樣,該取什麼名字,該給他們的孩子怎樣的生活……
一瞬間,他已經撲了過去,撲到了阿翎的身上,這次仔細看她那張蒼白沒有任何生機的臉!
這是,他的女兒呀!
他突然像是一個失去了所有的孩子一樣大哭了起來。
燭九陰很想將這個人給吞了,但是偏偏神巫在那裏沒有準許,它只好煩躁的呆在那裏。
凌天哇哇大哭,顫抖着看向神巫:“你是不是知道!你一早就知道是不是?!”
神巫道:“是呀,我一早就知道。所以才讓你親自去捉的呀。敢辱罵和背叛女皇的人,從來都沒有好下場。”
凌天怒吼道:“那麼她養她幹什麼?!她就這麼捨得!她把她養大,卻為了將她送上死路!她,她怎麼這麼狠心!”
他哭得不能自已。
他現在只能發出這樣無用的質問。
神巫嘆息:“有時候,人選擇了一條路,必然就會放棄很多東西。你們之所以遠遠夠不上那個位置,無非是因為你們都不夠狠罷了。”
他微微皺眉:“你哭得我煩透了。”
他一揮袖,身後的那條燭九陰頓時將他給吞了進去,連骨頭渣都沒剩下。
姜碧華已經開始後退。
神巫是女皇的人!
那麼……所有的一切,都是假象!
那個時候,要不是遇到他,要不是他告訴她她命格很貴,她怎麼可能義無反顧的走上這條路?!
她臉色蒼白,連連後退,接着,轉身飛快的跑了!
神巫的手一伸,她的身子就像被一根無形的線一般拉了回來。
神巫的手握住了她的脖子。
“你知道嗎?其實,這麼多年,你真的還算一顆不錯的棋子。如果沒有你這般蠢的暗地裏擾亂了白帝城的很多機關,恐怕覆滅白帝城還不那麼容易呢。不過,想要坐上女皇的位置,你就一點都不聰明了。”
他一伸手。
“咔嚓”一聲,姜碧華的腦袋已經軟綿綿的倒了下去。
所有的一切,似乎都清掃乾淨。
只剩下了孟子容。
她還在和謫仙散人交戰,一道道痕迹在冰原上鋪展開,刻下驚心動魄的痕迹。
她已經什麼都看不清了。
燭九陰已經朝着阿翎張開了嘴巴。
孟子容頓時撲了過去!
那些畫面里和她說悄悄話的小姑娘,那個叫她“阿姐”的小姑娘……
她根本不顧身後謫仙散人的劍光,朝着阿翎落下。
劍光擦過她的後背,只剩下火辣辣的疼。
她擋在了她的面前。
她抬起眼,看向了那頭俯下身的巨蛇。
她其實眼前已經發暈,天地間所有的一切在她的眼底都是模模糊糊的樣子,然而,她只剩下一雙眼睛直直的看着它!
那樣的目光,那樣的威視,彷彿從骨子裏透出了的一部分,讓對面的燭九陰都呆了一呆。
然而不過呆了呆,它便乾脆的朝着孟子容撲來!
與此而來的還有謫仙散人的劍光!
孟子容握緊了自己手中的劍,任憑鮮血一滴滴滾落,她什麼都看不見了。
在最後一擊的剎那,她什麼都沒有想,沒有想自己會不會死,自己死去了之後該怎麼辦。
她想的,不過是之前那男子溫柔妖嬈的笑,還有眼角下那一顆隱約的淚痣。
如果你喜歡我,一定告訴我。
她用盡所有的力氣大喊。
“沈謝!我喜歡你!”
是的!喜歡你!我不知道之前我是否喜歡過其他人,但是現在!我喜歡你呀!
我一定告訴你!
她的劍隨着她的話語喊了出去。
然而她不知道,她用盡所有的力氣喊出的一句,和她的最後一劍一樣,都很微弱,微弱的,那道劍意落到燭九陰的身上已經泛不起一絲的漣漪。
劍氣被折斷在折斷,什麼聲音都沒有發出。
我喜歡你,你聽見沒有呀?
孟子容半跪的身軀也倒了下去。
而就在她快要倒了下去的時候,一支竹笛飛了出來,然後輕輕的擋在了要倒下的少女的後背,代替他的主人扶住了他心愛的姑娘。
天地突然震懾。
沈謝緩步而出,走在一片狼藉里。
他臉色依然蒼白,彷彿瘦弱的不堪一擊。
神巫皺了皺眉,卻沒有阻止他。
冰冷的冰原上似乎有有了一點風,盤旋在他的周圍。
他走了過來,半跪在少女的身邊,然後輕輕的擁住了她。
他咳了幾聲,然後嘴角輕輕的落在了少女的額頭上,笑了笑。
“小姑娘,你該說得大聲點,否則我差點聽不到了。”
她輕輕的放平她的身子,一邊解下了他蒙眼的布,一邊安慰:“睡一覺,睡一覺起來,就好了。”
神巫看着這個病弱的男子,發出一聲嗤笑。
睡一覺就好了?
睡一覺起來,就死瞭然后墮入輪迴了嗎?
沈謝解下了自己蒙眼的白布,然後蓋在了少女的眼睛上,在她的額角落下一吻。
其實,我還想再等等的,等到時間的盡頭。
可是,我卻也等不得了。
常年矇著布,不見陽光,他眼角的周圍更白,之前那顆淚痣被遮住了點,現在被放出,依然妖嬈卻又一種刻骨的悲涼。
眼睫毛動了動,他慢慢的睜開了眼睛。
一道金色的光從他的眼眸里流淌出來。
那是來自更古的威嚴,有着盛大和凌駕於一切之上的權利。
那是一雙,和孟子容一模一樣的眼睛。
他終於,徹底的睜開眼。
------題外話------
哎呀,寫死我了。
謝謝大家票票~
下來就只有結局部分了,啊啊啊啊啊,爽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