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2章 尋路

仇還沒報，仇人先死了。

襜褕心裏感到憋屈得很，他的臉色暗了暗，深深吸了一口氣：“你以自己父母親人起誓，你剛才所說的話都是真的，沒有絲毫隱瞞。”

楊素活了幾十年了，從來沒有被人如此質疑過。他面上保持着平靜，心裏卻在叫囂。他忍了又忍，臉色憋得漲紅，心裏暗罵：你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竟敢-------

“我沒有必要欺騙你，是真是假你只要出了這個地穴一打聽便知。”楊素黑着臉道。

襜褕辨別了一下楊素的呼吸聲，知道他怒了，仔細想想他確實沒有必要欺騙自己，如今勢單力孤的時候也不能把他逼得太緊了。

在地穴中襜褕確實佔着點優勢，可以拿捏一下楊素，可這點優勢維持不了多長時間，只要楊素在地穴中多呆幾天，該了解的事情便都能了解得一清二楚了。再者說，襜褕的目的也是想借楊素之力出這地穴，若是把他逼緊了，他一刀砍死自己，就什麼指望都沒有了。

想到這裏他訕訕一笑道：“如今我已經成了一個廢人，戒備心難免重了些，還請楊大人勿怪。”

楊素還指望着襜褕能給自己指條明路出地穴，所以也不會跟他太多計較，稍微緩了緩語氣道：“還請可汗前方帶路。”

襜褕嘆息道：“你還是叫我襜褕吧，都藍可汗死了，他弟弟又死在了我兒子的手上，我的仇人沒了，我這幅樣子也不想再回突厥了，世上再沒有莫何可汗這個人了。”

說完這話襜褕扶着牆爬起身來，胸口還在隱隱作痛，腳步走得也有點踉蹌。楊素緊跟在他的身後，心裏有點焦躁卻沒有伸手扶他一下。

襜褕心裏明白楊素的戒備心一點都不比自己小，他也不點破，只管一步一挪地往前走。

地穴隧道很長，兩人走了將近一個時辰還沒看到半點出口的影子。楊素心煩氣躁道：“誰這麼無聊？修了這麼長的隧道！”

襜褕嘴角掛起一絲諷意，是笑非笑道：“隧道是天然形成的，我若不受傷的話，咱們還能走快點，可惜啊--------”

楊素知道他想讓自己扶他一把，冷冷一哼：“沒有你，我也能走出地穴，你就省省心吧，想跟我玩心眼，你還差了點。”

“------”

襜褕的臉上刀疤縱橫，不細看根本看不出他的喜怒。他微微頓了頓腳步，上位者的威壓在襜褕的身上驟然釋放，身上陡然而起的寒氣驚得楊素倒退了兩步。

楊素知道自己徹底激怒了襜褕，側身看了他一眼，只見他緊抿着嘴唇，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

“你生氣了？”楊素緩言道。

“你說呢？”襜褕淡淡地反問了一句。

“我扶着你走吧。”楊素上前一步扶起襜褕的胳膊。襜褕心裏明白他這是在變相地向自己道歉，沒再堅持，嘆了口氣道：“我們兩個要想出地穴必須同心協力，單靠你的能力或者我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登上那座天梯。”

“天梯？”楊素疑惑道，他第一次聽說地穴還連着天梯。

“我剛掉進這個地穴的時候，除了身上受了點外傷之外沒有別的毛病，這雙眼睛也是好的，直到有一天我找到了出去的路------”話說道這裏襜褕的臉上露出一種驚恐難抑的神色。

“你看到了什麼？”楊素嗓子有點干，也跟着緊張起來。

“我看到了一個盤旋向上的天梯，直入雲端。”襜褕的臉上露出抹複雜的表情。

有些事情不是親眼所見，親身體會根本無法理解襜褕的心情。在這個問題上楊素不想再深問下去。他沉默了------

也許是孤身一人在地穴之中憋久了，楊素不說話，襜褕憋不住自己把問題提了出來：“你不想知道我的眼睛是怎麼瞎的嗎？”

楊素確實很好奇，只是顧及襜褕的心情沒好意思多問。

“你是在地穴里呆久了的原因嗎？”楊素猜測道。

襜褕搖了搖頭道：“地穴里沒有什麼危險，以前我的眼睛可以夜視，在登天梯上被強光照射所致。”

聽到這話楊素心裏隱隱有了些猜測，兩人便走邊聊，不知不覺竟然來到一個三岔路口。

“前面有三條路，咱們該往那條路走？”楊素問道。

襜褕仔細回想了一下，道：“走正中間那條，其餘兩條是死路。”

楊素深深看了襜褕一眼：“這三條路你都曾經走過？”

襜褕沒有隱瞞：“我都走過，而且不只走了一次。”

面對三條岔路，楊素除了選擇相信襜褕之外好像也沒有什麼更好的辦法。

他非常隱晦地把手裏的火把往前伸了伸，感受着空氣流動的方向。果然只有在靠近正中間那條路的時候，火焰跳動了一下。

兩人又走了一個多時辰。楊素看到前面突然浮現出一片刺眼的白光，慌忙停下了腳步。

“怎麼不走了？”襜褕疑惑道。

“前面------前面好像到了你說的那個天梯-----”楊素回答道。

“不對啊，應該沒有這麼快到啊！”襜褕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一股細風飄來，襜褕的臉色突然大變：“前方有血氣！”

“血氣？”楊素仔細聞了聞，空氣中沒聞到半點血腥味。

“你是不是聞錯了？”楊素從小練武，對自己的五感六識非常自信，他沒聞到的味道，不相信襜褕能夠聞到。

“真的有血氣------”襜褕有點着急。

雖然不太相信襜褕的話，楊素拉着襜褕還是謹慎地往石壁上靠了靠，站在遠處靜靜地觀察着前方的動靜。

那片白光好像是飄動的，慢慢悠悠地再往楊素和襜褕所在的方向飄。

“白光能殺人嗎？”楊素低聲詢問道。

“不能，但是能刺瞎你的眼，就像我這樣。”襜褕回答道。

“有什麼解決辦法嗎？”楊素詢問道。

襜褕搖了搖頭：“沒有辦法，不過你可以把眼睛蒙起來試試，也許能躲過這一劫。”

說話間那片白光距離楊素他們越來越近，越來越近。近得楊素也嗅到了一股血腥味道。楊素慌忙脫下身上的袍子矇著了自己的腦袋。

黑暗中，楊素感到一股氣流從自己身邊吹過，恍惚間他感覺自己手裏一空，拽着襜褕的手裏只剩下了一縷碎布。空氣中的血腥味越發濃重了。楊素害怕了，從心底里，骨子裏害怕了，他有點能夠理解襜褕的心情了，這真是一種讓人怕到發瘋的恐懼。

“啊！”楊素控制不住大叫一聲，頭上矇著長袍，瘋狂地往前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