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這會兒見到浥玉已起身出了房,兼美連忙將公主可能遇到的困境告知,希望浥玉前來庫房是欲親自將琴送往丹楓園。
「我會跟你一起將琴送至丹楓園,可是我沒打算進入宴場,公主雖然不算擅奏餘音,但其實也並非太差。大盛樂音以絲竹為主,玉片琴乃岐陰特有,就算公主奏的不甚好也不打緊,想必皇后也不過圖個新鮮罷了,重要的是,公主需要習慣自己獨當一面,在皇后及眾人面前也不可心虛怯場。」
浥玉邊說邊接過瑄子遞給她的庫房鑰匙,把門重鎖上后,將鑰匙收至系在腰帶上的荷包內,欲見到靘水時再交予她保管。
「是。」兼美清楚浥玉對待及管教她們的方式,雖然疼愛,但絕不縱寵,是以浥玉既已決定如此,她自是不敢再多勸說了。
浥玉見兼美拿妥了琴,便轉身帶頭往丹楓園而去……
明明是初夏,可入夜後,風一吹,真箇是夜涼如水。
多虧璐子細心要她加件外衣,不然夜風浸骨,怕是要染風寒病上一場了。一步出室外,浥玉便攏起長衫衣領不讓風從領口竄入。
瑄子在前頭掌燈替兼美照路,她走在後面看顧,以防有什麼狀況,好保玉片琴周全,幸而丹楓園距離煙秋閣並不算遠,很快的,她們一行已經進入園中。
夜宴設於一座被楓林環抱的水榭之上,透過樹影交錯及反映着通明燈火的水波濫動,那座水榭的氛圍太過艷魅。若不是知道這場夜宴的主人是皇后,會以為此處更適合讓皇帝於此宣淫作樂……思及此,她方才倒是忘了問清楚,於是開口問道:「皇上也在嗎?」
「皇帝還在御書房批閱奏摺,不來了。」回話的是一開始就跟來伺候的瑄子。
正當浥玉向瑄子點頭示意她知道了的時候,便見到中宮大監秦良不知為何竟站在外面,看見她們一行人到來,立時指示一旁的小太監一起下了長階。
秦良來到浥玉面前,施禮作揖道:「浥尚侍來了。」
「秦大監好。」回禮后,見兩名小太監伸手接過兼美手中的琴盒,好讓身着長裙的兼美和瑄子能空出手來拾裙上階,浥玉忙再向秦良道謝:「謝謝大監如此體貼丫頭們。」
這秦良,生得異常美麗,一雙媚眼含春,一抹朱唇未點而紅;擁有如此美貌卻又未掩男性特質,並未予人陰柔流氣之感,是個氣質外貌宜男宜女之人;若換身文衫或武服,說他是能在御前行走的輔官或禁衛,她也是信的。
她與秦良不曾有過近距離的接觸,大多是在人多的場合打個照面,這會兒算是初次說上話,沒想到秦良竟然對她這個主子尚未承寵的管事尚侍如此客氣及禮遇,着實讓她感到有些意外了。
「浥尚侍客氣了。」秦良很刻意的掃過浥玉簡單束起的發及一身常服,唇畔抿起一抹柔笑道:「浥尚侍儀容不整,這會兒就別進去了,有靘水在裏頭伺候琅美人,應該不至於會出差錯的。」
聽到秦良的話,此際已上到露台的兼美本來還抱持些微希望,這時算是全沒了,只好接過小太監遞還給她的琴盒,與瑄子往裏頭去了。
階下的浥玉沒空理會兼美,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的秦良身上,她迎視秦良深邃幽暗的眸子,就着燈火試着看懂他眼底瞧不真切的深意。「謝謝大監提醒,我本來就只打算在此止步。」
她感覺得到秦良的刻意,只是不知道他的用意為何,明明不相熟,卻又能肯定他對她不具惡意。
「此處風大露重,浥尚侍雖着外衫,但還是略嫌單薄了些,我喚個小傢伙替你掌燈,送你回煙秋閣可好?」秦良字面及語氣都是問句,但卻是不待浥玉回應便揚手召喚,一名小太監旋即舉着一盞手燈站上前來。
秦良根本擺明了不欲讓她於此地久留。
「謝過大監,那就勞煩這位公公了。」浥玉也沒有推辭,遂他之意,點頭謝過後,便隨小太監步離這座水榭。
秦良目送浥玉娉婷身影漸漸遠去,末久便消失在視線中,他卻不急着回到夜宴中,就這麼凝望着浥玉離去的方向,對着重重楓影不知在想些什麼。
直到秦良身後冒出一道隱含惱意的女聲打破這方寧靜:「明知主子意欲見那無端承幸的女人,你卻故意違背主子心意,私自作主把人趕走,難道就不怕惹怒主子?」
秦良不知此女竟還有未被清除的眼線藏在予祥宮,竟把浥玉午後承幸於淳王之事通報了皇后,迫使他不得不將計劃加快已然讓他慍怒。此女的囂張更是再次觸怒了他的禁忌,瞬了瞬眼,垂睫旋身與來人錯身之際,低聲丟下堅定的一句:
「不怕。你若要嚼舌儘管去,可你,沒有質問我的資格。」遂自顧拾階而上,連瞥都沒瞥來人一眼。
唯一慶幸的是,此女並不知道浥玉就是當年的唐寒星,所以皇后還不至於完全失控。
當他得知皇帝欲將浥玉引回的那一刻起,他就決定背棄曾經許下的誓言,多年的糾纏,也到了該有個終結時,如果他的主子仍然執迷不悟、無法自行了斷,那就由他來出手,替主子,做個了斷……
宇文日正沉睡醒來后,醉意已差不多退盡。
記憶雖然有些混亂,但自己的狀態他很清楚,再加上室內濃厚的酒氣中也嗅得到殘留着情慾的氣味,讓他得以判斷記憶中的片段應該不是綺夢一場。
他為自己的徹底釋放感到驚訝。因為,他有着除了皇帝與兩位太醫外再無人知曉的隱疾——已多年不曾因高潮來臨而射精。
他是男人,情慾兩分,雖然心繫失蹤的浥玉,但不代表這麼多年來他沒有慾望、完全沒有女人。
失去她后,初時為了試着忘掉她,他從不拒絕皇帝送給他的眾多春衣,鎮日沉溺在妖嬈多嬌的女體之間。但不知是否太過放蕩,過分縱慾,以至於身體出了狀況,他雖然仍有慾望,能與人交合,但無論如何投注心神,或不管交合時間再長,也無法痛快的、盡情的釋放。
侍寢的春衣以為他不欲生育而有所節制,殊不知他根本是力不從心,時日一久,歡愛於他反倒成了一種難堪的負擔,就算偶爾性起召寢,也難以盡興,反而更感挫折,所以自從開始出現問題后,就算皇帝仍時常往他宮中送來女人,他也鮮少召幸了。
至今無嗣,不是他不欲生育,而是因為他根本無法留種,這也是他堅持不娶妃的其中一個原因,他既不願累及無辜,也不欲隱疾被他人知曉。
兩名太醫為他診治調理多年,總不脫一樣的說詞,說他是因為替皇帝籌謀壓力太大、抑鬱太重,加上曾經瘋狂酗酒,對身體造成了損傷,才會醫治多年從未見好。
但浥玉一出現,他的病竟就如此好了?
宇文日正不禁在心裏咒罵那名太醫是庸醫,不然現在又該如何解釋?莫非浥玉是仙丹妙藥,讓他的壓力及抑鬱一夕消除、不藥而癒?他這些天飲下的酒難道還算少嗎?沒道理突然就……就恢復正常了吧?
此刻只不過是稍稍轉念思及她在身下哀切呻吟的模樣,胯間那不爭氣的物事竟然瞬間蠢動了起來,甚是懊惱自己的反應,宇文日正不欲待在滿是她氣息的寢室內,喚來了宮侍收拾滿室狼藉。
而他則是在沐浴更衣后心思仍無法安定,索性決定去找皇帝問清楚到底知道了些什麼,又計劃了些什麼,他可不想當個被人算計的傻子。
【第七章】
「酒醒了?」
宇文無濤放下硃筆,看着未經通傳就能進入御書房,連聲招呼都不打,就自己尋了個舒適位子坐下的異母兄長。
「你不是讓人送了醒酒湯藥來嗎?」宇文日正一屁股坐在為了讓皇帝枇閱奏摺累了時得以小憩一會兒的雙連搨上,半眯着眼看着神情爽朗、一派輕鬆的皇帝弟弟諷道。
「我一連送了好些日子了,看來今日的醒酒湯藥才見效?」笑得極致親藹的宇文無濤看到站在門邊探頭探腦的胡爾,點頭同意讓人送茶水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