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看着頤指氣使的小人兒話一說完就一頭鑽進書架後面,樂正黎認命地搖了搖頭,無聲揚笑,打算先整理腳邊那座小山,俯身拾起一本湛藍冊子便忍不住一怔——

金向榮。

屏江刺史的大名,以娟秀字體書寫在書皮上。

「你在幹嘛?」承諾要幫忙的人竟然在偷懶發獃,而且他上表情深沉凝重,架子對面的苗槿不禁好奇問道。

「不,沒事。」

「看到熟人的名字嗎?說出來讓我也認識認識。」若能認識他的友人,她不知道有多高興,不過是女的就免了。

「怎麼可能?我可沒有哪位神通廣大的友人能被記錄在你們的秘聞冊上。」

當然,西斐國君的事迹還是有人記錄的,不過就算秘聞館的人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膽大包天翻牆進入皇城,他敢擔保,他們對朝廷的了解還不及他的百分之一。

「小氣。」

略含嬌嗔意味的幾聲輕哼,穿透排列整齊的書冊傳來,等樂正黎反應過來,手早就自動自發將手上的冊子擺放妥當。

打從喜歡上她的那一刻起,她的存在就取代了任務在他心裏的重量,壓抑着挪不開,感覺比蜂糖、花蜜還要甜美,只要嘗過一次便再也捨不得將這樣的負擔鬆手放下。

他想,這次空手而回,即使要挨鞭子,也是幸福甜蜜的。

「你在笑什麼呀?」被誰的視線緊盯着猛瞧,很難不去留意。

專註於為書冊辨別分類的眼眸隨螓首抬起,注入滿滿懷疑,與他四目相接,瞅見那噁心兮兮的笑容,她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只有你能令我笑得這般開心。」

「是哦。」她早就知道了,他真的很愛看她。

回來的路上經過兩處客店,不管說啥他都不願跟她一人一間房,非要把她摟在懷裏,或有她睡在身側才願乖乖睡覺。

枕着他的手臂入睡,睡得太安穩了,有幾次迷迷糊糊醒來,立刻便感覺到黑暗中那滿溢着柔柔深情的視線。

好啦,她也不是那麼矯情的傢伙,那時不怕被看現在也不怕。

就是、就是……怕跟他孤男寡女,所在之處太容易製造出男女偷情幽會的禁忌感,等會不小心跟他「你儂我儂」,乾脆滾到合適之處發展成一場火辣春宮,這真是……太、糟、糕、了。

「我、我去那邊整理……」要跟他難捨難分也不差一時,他總是能讓她分

心,她一時不察撞上書架,一本又一本的秘聞冊就在面前「啪啦啪啦」的掉下來——

「啊啊啊啊!糟了糟了!我才整理好的……咦?等等,這是什麼?」

「槿兒,別看——」

【第九章】

砰!

幾乎在書冊落地,發出短促的吵雜之聲時,樂正黎立刻便反應過來。

他不知道苗槿看到了什麼,但心臟躁亂的律動帶給他一股不祥之感。

他繞過書架,瞅見她低着頭,捧着一本冊子專心地看着,心裏的不安沒有消失,反而隨着朝她靠近的腳步,越發深濃到令他感到悶窒。

「槿兒,別看了,不是要收拾嗎?這麼多的秘聞冊,你是想要整理到何時?」他柔聲門開口。

瀝州城。眼力甚好的他不可能錯看在密密麻麻的文字之中,這三個特別扎眼的字。

瀝州,那是四年前他為查辦貪污罪官曾造訪之地,更是在他身上烙下火傷印記、害他丟棄一顆愛人之心的地方。

這幾年新任的瀝州刺史勤政愛民,地方風調雨順、百姓安康,理該太平得叫秘聞館不會將它放在眼裏才對。

那麼,這本冊子上記載的,必定是當年他親身經歷的那件事。

舊事重新擺在眼前,樂正黎沒有任何感觸,唯一害怕的是真相被她知曉,怕她誤會、怕越描越黑、怕她無法平心靜氣的仔細分析和聽他解釋。

他不想因為這段過往而失去她。

所有的事他都會對她坦承,唯獨這件事,即使千方百計、費盡心機、機關算盡,都不願它袒露在她面前,最好能隱瞞一輩子。

「放開,別擋着我。」苗槿不可能沒注意到他過於柔和的語氣是用來勸說,他越是這樣,她就越是想看。

況且他來遲了。

書冊落地的瞬間,翻開停在有畫像的書頁。

那是兩幅令她感到無比震驚的畫像,為了知曉事情的真相,她無法不去在意。

小手握住大手往外推的力道很堅決,剛一用勁就遭到大手反握,苗槿狐疑且不滿地抬頭,擰皺的秀眉,睨向他的眼眸透着不耐,張開的唇兒更是毫不遲疑地直言問道:「你幹什麼?」

「一定要看嗎?」這不是問句,是祈求,他求她別看。

「你不想我看?」為什麼?俏麗臉龐浮現不解的神情。

她相信他不可能不知道這樣的阻攔只會讓她更懷疑。

先前他傷愈后,開始在她眼前晃,吸引她的注意,害她無法不正視他,無法不逐漸將他擺在心上。

迄今為止,他幾乎都和她在一起,從未到過這間屋子,今天是頭一次,她很確定。

除非冊子上記錄的事與他有關,他才會急着掩蓋,不讓它們暴露在她面前。

「我希望你只看着我。」

她的家人總說他說話太好聽,是花言巧語也罷,是油嘴滑舌也好,他從不放在心上,唯獨此刻,他希望她能聽他的。

「那好。」苗槿嘴上說著好,手上動作卻不太好,她把他的手移開,而且力道很堅決,將冊子翻到有畫像的那一頁,她指着畫中人問道:「這是什麼?」她詢問的口吻太冷靜。

「……」樂正黎選擇默然,因他根本無法回答。

「不說是嗎?」她看見他在沉默之後的一臉憂傷為難,瞧見遭到她拒絕,那隻舉在半空的大手用力握成拳,接着像是死心一般垂下。

既然如此,他不說,她自己看。

秘聞冊記錄的內容只有兩個類型,一是江湖,二是官場,前者佔了大部分,後者寥寥無幾,但她手上這一本很湊巧是屬於後者。

意思是,他與朝廷有所關聯?

有沒有看了自會分曉。

冊子裏記錄的內容,苗槿越看越驚訝,直到全部看完后,她費了好大勁才抓得住最後一絲理智,也費了好大勁才能抬首看向眼前的男人。

「你是誰?」簡單一句話卻包含太多,她相信他明白她在問什麼。

「我告訴過你的。」

「我所知道的,真的就是你的全部嗎?」她直盯着他的臉,不曾移開視線,不肯遺漏他臉上的一絲一毫表情變化。

「至少是我能說的全部。」看來,事情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

原以為秘聞館不會記載下在瀝州發生的事,他才會大着膽子賭了一把,結果,顯然是他輸了。

自薄唇逸出的嘆息重且無奈,樂正黎只是看着她,不發一言,靜靜等待着她將要說出的話。

「所以,這是你?」玉指帶着僵硬的顫意——那是對他默認的輕顫——指着書頁上的畫像,他的左臉完好無缺的模樣,用從未有過的冷靜口吻問着。

朝廷之事他們極少涉及,像這種一時興起記錄下來的偶遇事件,即使帶回來也只是瞄過一眼就隨手丟在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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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史,好心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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