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覺羅氏越想越覺得胸悶,崇禮反過來替她拍背順氣,又接著說:「還不止,他闖了禍回來還怪咱閨女,說是咱閨女把他害成那樣。」
覺羅氏跟着就捶了崇禮一拳,「這就是你侄子,你這一家子個個都是禍害!我不管,你給我把事情擺平了,但凡影響到我閨女,我和你沒完。」她說完就進了裏間,面朝里躺上床去。
崇禮後悔了,早知道回來還要遭罪,他就不該輕饒貴祿,該打死他。
這麽大的動靜瞞得住誰呢?聽說正院這邊鬧起來,胤禟去寬慰寧楚克她娘。
覺羅氏一把將他摟進懷裏,眼淚啪答啪答流,「閨女,我苦命的閨女啊,你受了那麽大的委屈,你阿瑪連個公道都討不回。你阿瑪靠不住,趕明兒額娘就帶你回外祖家,咱們找你郭羅瑪法去!」
胤禟愣了愣,這皇城根下誰能給他委屈受?「額娘快別哭了,到底怎麽回事,您直說吧。」
「還說什麽?咱們娘倆就是不遭人待見,咱們要給人欺負死了。」
胤禟費了老大勁才把事情打聽出來,弄明白之後他真服氣。
寧楚克能耐!她領着老十去聽淫詞艷曲,還叫了條子伺候!
貴祿那小王八羔子更能耐,他還真想得出來,竟然當著寧楚克的面推薦寧楚克自己,就寧楚克那性子,他不挨揍誰挨揍?沒給他從二樓官座上丟下去都是輕的。
自從被交換來這頭,每隔三五日胤禟都要大開眼界。
這一家子真的厲害,個個都是能耐人,他家正常過日子,就比戲檯子上演的還精彩!
就寢之前,覺羅氏還在犯愁。
崇禮想了想,坐到旁邊去安慰她說:「白日裏我騎馬臨街而過,遇見了九阿哥,他不僅沖我招手,還恨不得撲上前來叫爹……想來還是很中意咱家閨女的,你別聽那頭瞎說。」
覺羅氏趕緊轉過身來,問他,「你就沒去探探口風?」
崇禮撓頭,「瞧那小白臉笑得跟咱們親兒子似的,我心裏慌啊,就沒搭理他,一夾馬腹趕緊跑了。」
覺羅氏方才緩過來些許,又讓他氣着,「我怎麽就嫁了你這麽個榆木腦袋!」
「這麽說就過分了,我遇見九阿哥時還不知道這事,那會兒正在往本家趕。」崇禮想擺當家老爺的威風,叫婆娘知道厲害,結果才開了個頭又慫回去。他端過安神茶來,遞到覺羅氏手裏,好言好語勸說:「福晉放心,九阿哥鐵定稀罕咱們閨女,甭管鬧成啥樣,咱們閨女鐵定能嫁出去的。眼下千萬不能慌,可不能急吼吼的去找門路,還是先冷着本家那頭,讓他們急上一回,吃過教訓,往後要再胡鬧總得掂量掂量。」
「我只怕一拖沓就害了寧楚克。」覺羅氏還在猶豫。
崇禮擺擺手,「福晉你不懂,你遠不如我了解那些王八蛋。要我說,這回貴祿篤定沒講實話,假如真像他說的,該着急的是咱們,他怎麽能急成那樣?他今兒個恨不得逼迫我把事情扛下來,這背後能沒隱情?要我說,事情既然出在戲園子裏,撞見的人多了去,瞞是瞞不住的,過兩日篤定有風言風語傳出來,到那會兒才能知道究竟怎麽回事。」
打死崇禮也不相信他們是在為寧楚克憂心,道理很簡單,寧楚克要是真做了九福晉,也輪不到本家那頭沾光。
所以急什麽呢?他們到底在急什麽?這裏頭能沒點門道?
崇禮這麽說,覺羅氏就把顧慮壓下去,準備頂住了等兩天看。
下了決心之後,她心裏踏實很多,不像先前那麽着急,趕緊梳洗一番準備上床,臨睡前還聽見崇禮在嘀咕——
「這點小事本老爺還能擺不平?你別去勞煩岳父大人,別回娘家去。」
事實上,沒等到兩天,後一日,本家就又鬧了起來,這回鬧得更大。
根據未經證實的傳言,大太太指着三太太的鼻子破口大罵,三太太氣得要死,撲上去撓了大太太一臉,她倆就這麽撕破臉,誰都勸不住。
有人去請佟佳氏過來,剛把事情一說,佟佳氏就直接氣暈過去。
簡單說來,這日一早,大太太娘家捎了口信過來,問她怎麽如此糊塗。大太太起先沒聽明白,問過之後就氣壞了,原來貴祿昨日沒說實話,他會傷成那樣不是因為替寧楚克說好話,而是踩着寧楚克推薦薩伊堪,這做派將九阿哥惹惱了。
大太太是薩伊堪的親娘,能受得住這個刺激?聽說之後就感覺頭上一陣眩暈,她撐着桌面勉強站住,緩過勁來就帶着人去了三房,非要讓貴祿出來給個說法。
眼看謊話穿幫,三太太破罐子破摔,直接將責任往薩伊堪身上推,「還不是為了她!是她吵着要做人上人,貴祿才幫襯了一把,結果呢?做好事沒好下場,她命賤入不了貴人的眼,反倒拖累了我們貴祿,我還沒問大嫂討說法,你竟然鬧上門來。」又罵道:「出去,你出去,我們貴祿還在養傷呢,別吵着他!」
這下把馬蜂窩捅了,大太太出身不低,是佟家旁支的,也直接化身為潑婦,指着三太太罵了回去,然後就像先前說的那樣,她倆越鬧越大誰也勸不住,只得搬救兵請佟佳氏來。
三個兒子裏頭,佟佳氏最疼長子崇善,三個媳婦裏頭她最疼長媳,所有三房的孫女裏頭她最看好薩伊堪……她能受得住這個刺激?當時就仰面倒下,人事不知。
吵得這麽凶,薩伊堪那頭也聽見動靜,她羞得無地自容,就想一頭撞死在牆上,好險讓奶娘攔了下來。丫鬟們也是一陣好勸,卻不見效,只得通報上去。
至此,本家亂成一鍋粥,額圖渾強撐着讓貴祿滾過來解釋清楚。
貴祿先前心存僥倖,眼看事情被捅破了,哪裏還敢隱瞞,就把前因後果說了,一邊說一邊表功,還夾雜着訴苦,「孫兒當時雖然是有欠考慮,可那也是想着機不可失,我是想為瑪法分憂,萬萬沒想到會鬧成這樣。我是為了薩伊堪妹妹,都是為了薩伊堪妹妹。」他跪在額圖渾跟前哭得十分凄慘。
見他頭上還包着棉布,額圖渾於心不忍,扭頭看向匆匆趕來的兩個兒子,「老大、老三,你們怎麽說?」
崇文沒給崇善開口的機會,撲通朝他跪下,拱手道:「弟弟替那不孝子向大哥賠罪,大哥息怒。」
崇善叫老三將了一軍,既不甘心鬆口原諒他,咬住不放又顯得小氣,心裏堵得不行,他勉強擠出個笑臉,親手扶住崇文,「男兒膝下有黃金,三弟起來。」
「那混帳闖了這麽大禍,我是他阿瑪,我沒臉起來。」
他倆僵持了好一會兒,最後還是額圖渾開口,「說這些有什麽用?你們兄弟倒是想想這事該如何解決。」
崇善推說乍逢此難心亂如麻,崇文說他人微言輕想不出法子。
額圖渾嘆一口氣,「管家你去,讓老二過來見我。」
讓本家那頭惦記上的崇禮在幹啥呢?他在衙門裏頭待了沒多久,就聽說了貴祿事件的真相,當時穩着沒說什麽,將手邊幾件事安排下去,轉身就策馬回府,直奔覺羅氏的院子去,邊說邊笑,差點笑死。
「我只猜到貴祿那小兔崽子沒說實話,萬萬沒想到他隱瞞的是這個!好,真是太好了,老大、老三從來都是一條心,只會聯合起來給我下套,貴祿這一手當真漂亮,我就不信他倆還不翻臉。報應,真是報應。」他拍手稱快的同時還不忘記接着笑,笑到肚子疼才停下來,喝口水緩了緩。
覺羅氏先前挺懵的,這會兒轉過來了,沒好氣說:「收一收,別傳到那頭,否則老太太又該跳起來罵你不孝子。」
崇禮嘿嘿笑着,「誰敢罵老爺我?她罵我一句我就撒手不管了,看急不死她!」崇禮還在作美夢,他這回非得讓本家那頭排隊來道歉。
覺羅氏沒那閑工夫配合他,她伸手捏了捏鼻樑,感嘆道:「老爺你也別幸災樂禍,咱閨女暫時是摘出來了,可假如薩伊堪名聲壞了,族裏恐怕都要受牽連。咱們雖分出來了,但叫外人看來還是一家子,撇不清的。」
這時候,崇禮就想起胤禟的好來,「左右壞不了我們寧楚克,你看看九阿哥多稀罕她?至於別人,左右他們也不待見老爺我,還指望我記掛他們?我巴不得他們鬧翻天,省得窮極無聊見天盯着咱們這頭。」
覺羅氏點點頭,「話是這麽說,可本家那頭還能不來找你?」
「反正是他着急,不是我着急,現在是我擺譜的時候了。」
「擺譜之前先把棲霞院的安撫好,素月可沒有咱們寧楚克那麽好命,這事鬧開來,高氏不得急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