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真不愧是從宜妃肚皮裏頭爬出來的,這嘴皮子真夠利索。
康熙聽得越多就越有被洗腦的感覺,總覺得哪裏不對,又指不出到底哪兒出了問題,康熙這頭更疼了,他不想再聽老九廢話哪怕一句,擺手讓他滾蛋:「這回就算了,再胡鬧下去沒這麼便宜。」
寧楚克當即笑開來,恨不得指天發誓:「兒子都聽您的,皇阿瑪放心。」
放心?他如何放得下心?
都說兒女生來是討債的,康熙從前沒啥感覺,從前都是兒子們變着法討好他,如今他見識到了。胤禟這捅婁子的能耐誰也趕不上,老十那憨貨比他差遠了。
胤禟退下去之後,康熙又琢磨一通,的確沒有更好的法子,至此他又是一番感慨。老九雖然不着調,腦子轉得是真快,每回讓他出主意,聽似荒誕,仔細想想其實可行。
就拿這回來說,任憑這些大臣鬧上了天,能把老九怎麼著?打他板子?關他?審他?還是砍他的頭?
他們都不知道自己在鬧什麼,只知道應該鬧!這官司還沒打起來其實已經輸了,誰讓胤禟有底氣有后招,他們什麼也沒有,連指控都軟趴趴有氣無力。
另一頭,寧楚克剛從乾清宮出來就撞上三個哥,她抬手打了個招呼,看起來不要更輕鬆。
老四跟着過來是出於護短,本來想幫着求情,讓皇阿瑪別將老九打死了,真正過來發現他不僅沒挨板子,還神清氣爽從裏頭走出來,這心理落差不可謂不大。
他黑着臉不知從哪兒問起,太子先開了口:「九弟可還好?」
寧楚克笑道:「好啊,能有啥不好?倒是二哥四哥五哥,您三位倒是巧,還能趕一塊兒過來。」
瞧這弔兒郎當的樣子,胤祺真想把人摁住揍上一頓。
「巧什麼巧?咱們特地趕來替你求情的。」
寧楚克反手一指:「替我求情?」
胤祺扶額:「你不知道自己闖了多大的禍?九啊,少惹點事。」
雖然感覺他操心太過,不過當哥的就是這樣,寧楚克還滿能體會的,就伸手拍拍胤祺的肩膀:「五哥你穩着點,別著急,冊子那事已經擺平了」
太子都不敢相信:「你擺平了?怎麼搞的?」
「直接說多沒勁,等着看唄!」
先前太子說要去為老九求情,老大習慣了同他唱反調,自然不樂意跟,老三作為有風骨有氣節的斯文人對這事也看不過眼,沒落井下石已經很給臉了,老七沒啥存在感姑且不說,老八說是正忙,老十作為同夥本來做好了一塊兒挨板子的準備,結果條件不允許他出頭。
所以說,來求情的就只有三人,太子於情於理都該走這趟,老四倒沒覺得胤禟做對了,照他的意思,先幫着把難關度了,回頭再關上門來算賬也不遲,老五作為同父同母的親哥也差不多是這個想法。
他們商量了一番,又各自打了腹稿,剛到地方還沒來得及做點什麼這場戲就落幕了。
簡直荒謬荒唐難以置信!
皇阿瑪竟然沒罰跪,也沒打他板子,只聊了幾句就讓老九悠哉哉從乾清宮出來了!
讓他過來難道不是為了問責?
總不會是特地誇他吧?
三人急沖沖趕來,發現雷聲大雨點小,稀里糊塗又出了宮。小太監也稟了康熙說太子、四阿哥、五阿哥來過,康熙闔目說知了,心想老五攤上這麼個血脈至親也是造孽。老二老四挺好,甭管怎麼說是兄弟就該守望相助,先幫襯着將難關度了再回頭清算,做法一點兒沒錯。反而那些避猶不及的,這心也太冷硬些,甭管老九做得對不對,做兄弟的不幫他說話替他承擔?遇上事只怕被牽連,那還算什麼兄弟?
其他人不想惹事還能理解,老十不露面就奇了怪了。
「去打聽打聽十阿哥在忙啥?」
康熙吩咐下去就悶頭批起奏摺來,不多會兒,前去打聽的小太監低頭匆匆進殿。
「回皇上話,前頭鬧起來之後,十阿哥就吵着要來負荊請罪,說是他日日催着才有那冊子出爐,心裏有氣都沖他去,結果還沒走出房門就讓九阿哥綁了,就綁在頂樑柱上,嘴裏還塞了個豆包。」一邊說,他就想起那搞笑的場面,險些沒繃住,好在低着頭,沒讓人瞧出來。
康熙怎麼都沒想到事情是這樣的,他噎了半晌,雖然心裏的疑惑得到了解決,本來就突突着的太陽穴卻突突得更厲害了。
從前就感覺老九不着調,今兒才知道他這麼能耐!
雖說各朝皇帝都有那麼一兩個行事荒唐的兒子,荒唐成這樣真的少見。
後來,大臣們聽說皇帝高高拿起輕輕落下,根本就沒處置九阿哥,又鬧着到御前來討說法。康熙自顧自批着奏摺,理也沒理他們,等一個個都鬧夠了說完了才挑起眉梢:「昨個兒老九說了,假如真的有因為那冊子嫁不出去的,他都可以負責,要是誰家格格被逼無奈只能做姑子,就一抬小轎抬他院裏去。」
啥?!!!
一抬小轎抬他院裏去是啥意思?一品二品大員家千金給他做妾?他真開得了口!
就有脾氣暴的差點就地罵娘了,虧得旁邊人撞了一下使他想起這是在御前。
這……
他們以為權臣聯手怎麼也能讓九阿哥吃個教訓,結果就這樣?
早知如此那還不如別鬧騰!
不服氣吧,又不敢威脅皇上,要是忍了,這還能抬得起頭?他們進也不是退也不是,恨九阿哥無法無天之於還惱起康熙,覺得他太不給人留情面。
康熙看幾位大臣互遞眼色就猜到他們在想什麼,他覺得好笑,這些老東西這回竟然在老九手裏栽了跟頭,讓個小年輕拿住了命門:「胤禟已經給了說法,諸位愛卿無需憂心,還有別的事就一併說了,無事就退下吧。」
「……那我閨女就白白污了名聲?九阿哥是皇子不假,干出這種事不給個解釋?」
康熙端起茶碗抿了一口,說:「這麼說就使人查上一查,查出來那冊子上寫的都是子虛烏有,是胤禟心黑栽贓誣陷,怎麼處置都成。」
誰不知道呢?
誰不知道那都是真的!
真使人去查才是把臉面扔地上踩。
方才還叫囂着要解釋的直接給噎了個正着,他拳頭握得咔咔作響,憋着氣退下了。
他們退出去之後,康熙看了梁九功一眼:「去送送他們。」
梁九功會意,快步跟出殿外,他喚住那心有不甘的笑眯眯說:「大人是不是忘了?皇上是君,爾等是臣;皇上是主,爾等是仆。主子說奴才不好奴才就該聽着受着,沒聽說不服氣硬要討個說法的。」
「這……」
幾人面面相覷,都猜是壞事了,就想塞銀票請他美言,梁九功已經說完回殿裏去。
雖然九阿哥這麼做的確不妥,皇上教訓他也罷,哪輪得到朝臣咄咄逼人?
你要是有底氣上頭寫的全是假話那還好說,既然是真的,不夾緊尾巴做人還鬧什麼呢?真查個清楚明白再將事實公諸於世豈不是更丟人?
以為位高權重不懼胤禟一個光頭阿哥,也不想權力是誰給的,你還能威脅得了皇上?
幾人心慌意亂回了府,回去就撞上哭哭啼啼的閨女以及怨氣衝天的福晉,她們還在咒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