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柳姣姣是個心裏存不住事的人,趁着她姊姊跟丫鬟說話的功夫,就湊到了尚宛妗面前,開門見山的質問:「你是不是喜歡三哥哥?」
尚宛妗嚇了一跳,又疑惑道︰「你說的三哥哥是誰?」
「自然是韓三郎!」柳姣姣瞪了尚宛妗一眼,覺得她是在裝模作樣,「剛剛你直勾勾的盯着三哥哥看,我都看到了,你別想狡辯!」
難怪柳姣姣忽然對自己有這麽大的敵意……尚宛妗哭笑不得,又想起剛剛柳姣姣與韓駱雙說話的樣子,小女兒情態盡顯,是了,韓駱雙那樣的少年,合該是被滿城少女放在心上的人物。
尚宛妗還記得,上輩子韓駱雙狀元及第,遊街時所過之處香囊、錦帕齊飛,也不知是哪個小娘子把自己的發簪混着一起丟了出去,扎到了旁邊探花郎的白馬眼睛,馬受了驚,好一陣混亂,差點就踩死了人。
尚宛妗垂了垂眼睛,心裏有些難過,可惜,這樣的韓駱雙只當了三天的狀元郎。
韓駱雙是被她害死的。
上輩子她在武威侯府的泥潭裏掙扎時,在長輩不顧她的意願將她許給陸展沉時,只有韓駱雙站出來說喜歡她,要娶她為妻,甚至還為她考了狀元。
誰知他才做了三天的狀元,連媒婆都沒來得及上門,韓駱雙就因為尚宛儀的一句玩笑話,死在了野獸的口下。
尚宛妗來不及傷心,就被塞進了陸府前來迎親的花轎。
那個時候鐘太傅已經退下來了,再加上因為韓駱雙不肯娶鐘太傅的幼女,與鍾家鬧翻了,竟是連一個替他討公道的人都沒有。
尚宛妗跟在陸展沉身邊十數年,每次被逼着試各種稀奇古怪的葯,忍受着穿腸爛肚般的疼痛時,她就會想,若是韓駱雙沒有死,自己是不是也能跟戲文里的女子一樣,與他過上神仙眷侶一般的日子?
她倒不是多愛韓駱雙,只是把他當成了拉自己出泥潭的救命稻草,又心懷愧疚,所以才惦記了他這十幾年。
要不是剛剛看到韓折塵,她都快回憶不起韓駱雙的模樣來了。
柳姣姣怒視着尚宛妗,冷笑道:「韓三郎文采出眾,你們武威侯府在錦都腳跟還沒有站穩呢,你也好意思惦記他!」
不管韓折塵是不是韓駱雙,自己總不能再連累韓駱雙一次吧?尚宛妗想通之後,對柳姣姣一本正經道:「我覺得柳姊姊您說得很對,只是我並非惦記上韓三郎,剛剛實在是身子有些不舒服。」
「那你叫的『駱雙』是誰?」柳姣姣可不是那麽好騙的,她剛剛離得近,什麽都聽到了。
尚宛妗抿着嘴兒笑,矢口否認,「我有叫什麽駱雙嗎?難怪長邪……上師說我是魘着了。」
說話間,紅蠟夫人已經扭過頭來,她只聽清尚宛妗說「長邪上師」和「魘着了」幾個詞,以為兩個小姑娘被嚇到了,笑着對柳姣姣道:「你妗妹妹還小,人家叫你一聲柳姊姊,你這會子怎麽好嚇唬人家?」又刻意放柔了聲音對尚宛妗道︰「長邪上師是有本事的,又心善,他既然出手幫了你,你定然會沒事的,你別放在心上。」
尚宛妗點了點頭,一副乖巧的模樣。
柳姣姣在一旁冷眼旁觀,見她確實不是輕浮的樣子,再加上對長邪的迷信,就真的信了尚宛妗的說詞。
柳姣姣只有對上雙胞胎妹妹柳媞媞時才會蠻橫不講理,大多數時候還是講道理的,所以信了尚宛妗的說詞之後,她也覺得自己剛剛質問尚宛妗的話有些過分,有心想要跟尚宛妗道歉,可看着人家一副笑咪咪,不把剛剛的事情放在心上的樣子,她道歉的話就有些說不出口了。
正不知道怎麽辦,就見丫鬟領着一個婆子端了熱水、拿了毛巾過來,忙上前一步對紅蠟夫人道:「姊姊您別羅哩羅嗦了,妗妹妹臉上被潑了冷茶,這會子難受着呢,快讓妗妹妹凈臉才是正經。」
尚宛妗心道這柳姣姣竟然是這般直率的一個人,一邊覺得有些愧疚,一邊真誠的對她點了點頭,兩人算是和解了。
【第二十三章此地與她不對付】
等尚宛妗凈了臉,重新抹了脂膏之後,紅蠟夫人便帶着她和柳姣姣回去暖房。
紅蠟夫人見柳姣姣這會兒對尚宛妗小心討好的樣兒,便知道自家妹妹又做錯事了,便故意引着尚宛妗說話,緩解兩人之間的關係,而尚宛妗和柳姣姣對於她這投其所好的舉動,自是配合。
等到了暖房外面,兩個小姊妹已經親密的手挽手湊在一起走了。
錦書見狀,跟着鬆了口氣。她有些想不明白,自家小姐素來是小心謹慎、聰明得體的人,今天怎麽會在大庭廣眾之下看一個男人看得愣住了,甚至嘴裏還喊出了她從來沒有聽過的名字。
難不成小姐認識那位韓公子?可小姐嘴裏喊的是「駱雙」,那位公子卻說自己的名諱是韓折塵,兩者怎麽聽也聯繫不到一塊來。
好在除了一直密切關注着韓折塵的柳姣姣以及看着小姐的大少爺,方才旁人都關注着那個道士那邊,並沒有注意到小姐的出格舉動。再加上那個道士「魘着了」的說法,旁人就是注意到小姐的舉動,也不會多想。
錦書一邊琢磨着,一邊跟在尚宛妗身後進了暖房。
進了門之後,她先目光警惕的掃了一眼,發現穆青已經領着尚奚舟、韓折塵等人出去了,只剩下長邪坐在眾人中間說話,不由得鬆了口氣。
她又想到那些人叫長邪「上師」,很是尊崇的樣子,對長邪的印象也好了不少。
尚宛妗同樣鬆了口氣,她心裏也隱隱覺得自己先前的舉動不妥,卻只拿自己乍見故人、心緒不寧來說服自己,又見長邪在眾位夫人、小姐中高談闊論的樣子,不由得有些啼笑皆非。
今日到底是賞冰詩會,永平伯夫人見紅蠟夫人帶着尚宛妗回來,便道:「花園水渠那邊的石桌上準備了好些冰雕,大家這會子身子也暖和了,不如同我一起過去看個新鮮?」
小姑娘們都歡欣鼓舞,夫人、太太們湊在長邪跟前說話,說上話了的還好,那些還沒說上話的心裏就不太願意。
永平伯夫人把大家的心思看在眼裏,笑道:「上師自然也是跟我們一起過去的。」
眾人這才挪步。
誰知一出暖房,長邪就閉口不言了,一副高深莫測的模樣,眾人不敢勉強他,只好住了嘴,說起別的事情來。
秦氏領着尚宛宛等人同尚宛妗走在一起,此時當著眾人的面,她也不好問別的,只憋出一句,「元娘,你還好吧?」
尚宛妗點了點頭,正要說話,忽然就聽到身後陰沉的一聲——
「尚大小姐。」
尚宛妗和秦氏都嚇了一跳,回頭才發現不知什麽時候長邪已經走到尚宛妗身後來了。
尚宛妗跟紅蠟夫人去凈臉那段時間,秦氏已經徹底被長邪折服了,對「長邪上師」的尊敬程度一點也不輸於其他人,忙頷首一笑,恭恭敬敬的打了聲招呼,「上師。」
長邪並不理會她,而是目光探究的看着尚宛妗,「你剛剛被魘住了。」
長邪在尚宛妗心裏早已是仗着星機老人名號騙吃騙喝的人,所以她是不信自己剛剛被魘住的說法的。可長邪剛剛確實是給她解了圍,所以她便學着秦氏的樣子一禮,「剛剛多謝上師了,以後若有機會,小女子定然厚報。」
凡事點到為止,尚宛妗以為自己這麽說了,長邪必然不會再繼續糾纏。
誰知長邪的眉頭皺得更緊了,看向她的目光隱隱帶了些審視,「你的玉佩呢?」
尚宛妗有些詫異,不由得問道:「什麽玉佩?小女子今日並沒有佩戴什麽玉佩啊。」
長邪沉了臉,正要追問,可眼睛的餘光看到眾人不動神色朝這邊看來的探究視線,話到了嘴邊便改了口,「姑娘容易被邪氣侵襲,玉能養人,也能護人,你若是時常帶着玉佩之類的靈物,就不會發生今日這種被魘住的事情了。」
他說得一本正經,尚宛妗雖然不是很信,可當著眾人的面還是乖乖巧巧的點了頭,跟長邪道謝時,甚至還喊了好幾聲「上師」。
長邪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他覺得自己的師父簡直蠢透了,那麽重要的玉佩都不說清楚就給了尚家大小姐,人家怎麽可能隨隨便便就隨身攜帶?說不定早丟了,或者拿去打發下人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