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兩人沒等多久,就聽到丫鬟回來稟報說那邊老夫人已經醒過來了,大夫說老夫人是怒火攻心,好在老夫人平日裏身子健康,吃兩帖葯就好了。
尚奚舟鬆了口氣,尚宛妗倒不覺得有什麽。
丫鬟話音剛落,就見常青院的柳枝來了,行了禮之後,對尚宛妗道:「大小姐,老夫人嘴裏念叨着您呢,二夫人讓奴婢來請您去一趟常青院。」
「是嗎!」尚宛妗似笑非笑的看着柳枝。
平日裏往各房跑得最勤快的是荷香,柳枝不如荷香說話圓滑靈巧,見尚宛妗這般反應,頓時有些吶吶,乾巴巴道:「老夫人最心疼大小姐了。」
這見鬼的話不論誰聽了都不會相信。
尚宛妗嗤笑,然後當著柳枝的面把一張紙交到了尚奚舟手裏,「哥哥可要幫我把這張紙保管好了,妹妹我的身家性命都在這上面呢!」她意味深長的看了柳枝一眼,繼續道:「若是有人敢跟哥哥要它,哥哥便把它給錦王殿下送去吧!」
柳枝之前沒有同老夫人來漱春院,等大家回常青院時,又因為老夫人的昏迷場面亂糟糟的,所以她並不知道之前漱春院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那張紙上到底寫了什麽,只是錦王惡名在外,她單單聽到尚宛妗說出「錦王殿下」四個字就不由得後背一涼,心裏怕得慌。
尚宛妗帶了錦書,對柳枝道:「走吧!」
柳枝看到尚奚舟把那張紙小心摺好,揣進衣袖裏,忙匆匆跟着尚宛妗和錦書一起出了漱春院。
【第六十四章手握老太太把柄】
等到了常青院,進了正房內室,就看到老夫人躺在床上,床前一大堆的小輩或立或坐。
尚宛宛看到尚宛妗進來,眼睛一亮,喚道︰「大姊姊。」
老夫人不悅地輕咳了一聲,秦婉便拉了尚宛宛一下,尚宛宛就迴避了尚宛妗的眼神,不說話。
尚宛逑看向尚宛妗的眼神則帶了幾分喜意,似乎尚宛妗馬上就要吃苦頭似的。
尚宛妗不疾不徐的行禮,老夫人只擺擺手讓她起身,然後問道:「那張紙呢?」
尚宛妗笑道:「顧菱和黃悠有意誣陷加害於我,祖母作為武威侯府的當家女主人,自然要維護孫女的清白、維護武威侯府的顏面,可人已經被夫人送出府了,這個時候再追究她們姊妹兩人未免顯得我們侯府不給人生路。那張紙我好好收着呢,祖母不必為元娘出頭了。」
老夫人被尚宛妗這番話砸得腦仁兒直疼,她要那張紙哪裏是要幫尚宛妗討公道,明明是要毀屍滅跡,銷毀自己縱容外人誣陷加害侯府嫡女的把柄!可那張紙還在尚宛妗手裏,形勢逼人低頭,尚宛妗怎麽說,她也只能怎麽認了。
她的臉上帶着虛偽的笑容,用從未有過的柔和語氣對尚宛妗道:「好孩子,你能為侯府想這許多,祖母便知道你是一個好孩子。可這虧咱們也不能白吃了,你且忍耐,祖母早晚替你討回公道。」
「元娘還以為顧菱和黃悠都是祖母的侄孫女,祖母便捨不得替元娘討回公道了呢!」尚宛妗做出一臉感激的表情來,比老夫人的虛情假意看起來逼真多了,「沒想到祖母為了元娘,竟然能大義滅親!」
老夫人一聽,腦仁兒疼得更厲害了……她做了什麽,怎麽就成大義滅親了?但這個時候她不能跟尚宛妗計較這個。
屋裏油燈如晝,除了尚宛妗,眾人噤若寒蟬。老夫人乾咳了兩聲,笑道:「元娘懂祖母的一片苦心便好。只是那張紙放在元娘那裏,祖母到底擔心,雖然你自然是不會胡來的,可你還年輕,要是被有心人利用了去,就得不償失了。」
「那祖母待如何?」尚宛妗明知故問。
老夫人努力做出關心的樣子來,「不如把它交給祖母,讓我幫你保管。」
她說完這話就期盼的看着尚宛妗,雖然知道尚宛妗答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她卻還是忍不住抱着一絲希望。
尚宛妗臉上依然帶着笑,「孫女又不傻,怎麽可能讓有心人利用了去!我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能見的人有限,祖母說的這有心人是鍾家還是顧家?」
她嘴裏這麽說,可落在老夫人耳里卻成了「我又不傻,怎麽可能把那東西交給你保管」,氣得老夫人胸口又一陣悶疼。
尚宛妗笑道:「夜深了,婆子已經熬好了葯,祖母早些休息才是正經。這府里祖母管着中饋,以後有祖母操心不完的事情呢!」
老夫人臉色一變,尚宛妗卻已經福了福身告辭,「元娘做事素來有分寸,這一點沒有人比祖母更清楚的了,所以祖母少花些心思在元娘身上,不知道要輕鬆多少。天乾物燥,祖母房裏燈火通明,還是要小心燭火才是,今晚鬧了這麽大一場,祖母也該累了,孫女這就不打擾祖母了。」
老夫人氣得不行,卻只能看着尚宛妗帶着錦書離去。這一刻她已經察覺到尚宛妗對她態度的轉變,以前尚宛妗諸事忍耐,忍無可忍才會對敵人下狠手治一治,對她則素來有着表面的恭謹,然而現在的尚宛妗似乎已經不屑忍耐了。
就好像布了一個局,如今局已成,只等東風到來,用不着再小心翼翼了一樣。
老夫人隨手抓起床前錦杌上水晶盤裏的一個果子朝着外面砸去,正好從尚宛逑臉頰旁邊擦過去,砸在最大的一盞燭台上。
「滾,都給我滾回去,擠在這裏看我是不是死了嗎?」老夫人把氣撒在了其他人身上。
大家心裏委屈極了,尤其是尚宛逑,臉頰火辣辣的疼,卻不敢說一句話。
秦氏心裏閃過一絲恨意,面上卻毫無憤懣,開口讓大家先回去。
「你也滾!」老夫人皺眉對秦氏道。
當著一屋子小輩、下人們的面挨了她這一句,秦氏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嘴唇直發抖,到底還是帶着人出去了,屋裏就剩下越嬤嬤、荷香、柳枝伺候。
老夫人氣哼哼的對越嬤嬤道:「你說她是不是反了天了?真以為靠那張紙就能拿捏住我了?」
「她怎麽可能拿那張紙來拿捏老夫人。」越嬤嬤跟在老夫人身邊的時間久了,自然了解她的脾氣,知道怎麽勸她,「大小姐再怎麽折騰,年底她就要及笄了,親事還掌握在老夫人手裏呢,她怎麽敢跟老夫人翻臉。」
「她若是不跟我翻臉,今晚是怎麽回事!」老夫人聽了她的話,心情果然好了一些。
越嬤嬤輕聲道:「顧小姐和黃小姐做事太過陰損,當時老夫人又是那樣的態度,大小姐今晚怕是實在是委屈得狠了,咱們侯府的姑娘,誰受過這份罪?」
老夫人也委屈得很,「又不是我吩咐菱姐兒和悠姐兒陷害她的,她不是已經把人送走了嗎,也該出氣了,誰給她的膽子到我面前來耍小性子!」
「自然是老夫人太過和善,平日裏把她們寵壞了。」越嬤嬤一邊用花蜜調水,一邊道。
縱然如此,老夫人還是很不悅,「那她也不該哄着我簽下那破東西!」
這會子她倒是全然忘記了自己簽字時的急切。
越嬤嬤自然也不會提,而是幫着開脫,「哪裏是大小姐哄着老夫人簽字,分明是顧小姐和黃小姐哄騙着老夫人簽字的。老夫人待晚輩們信任有加,哪裏想得到顧小姐和黃小姐會做出這等事來!」
老夫人聽着這話,臉上就帶了笑容,對越嬤嬤道:「對,我也是被顧菱和黃悠兩個小蹄子給哄騙了,你明兒個就這麽跟元娘說,讓元娘把東西給我。她若不給,你就讓人把東西悄悄的搜過來。」
這便是明取不成,就要去漱春院暗偷了。
柳枝心裏猶豫了半晌,到底沒有說出那張紙在大少爺手裏的話來……她擔心老夫人一個順口就叫她去偷了。
尚奚舟再不濟也是武威侯唯一的兒子,她一個丫鬟跑到鶴鳴院去偷東西,縱然是出自老夫人的授意,那也是找死呢,真出了事情,老夫人怎麽可能護着她!
君不見剛剛嘴裏還是「菱姐兒」、「悠姐兒」,這才一愣神的功夫,就成了「顧菱和黃悠兩個小蹄子」。
第二日越嬤嬤果然到漱春院來找尚宛妗說話,話里話外皆一副為老夫人開脫的樣子,尚宛妗猜到她的來意,自然不可能入了她們的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