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漱荷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柳三小姐也才回柳府沒兩天,聽說記憶還是沒有恢復,不過身體已經大好了。韓三公子這樣子說,又是狀元郎,是個小娘子都願意嫁,更別說柳三小姐了。柳三小姐自己願意,柳侍郎豈有不同意的道理?」
尚宛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柳三姐姐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不管韓折塵迎娶她是不是真心,至少,柳姣姣她自己是想嫁的。尚宛妗想起韓折塵之前在柳媞媞和她面前說的會負責人,這應當就是他說的負責了。
漱荷看了尚宛妗一眼,又道:「可是昨日小姐不在,武威侯夫人派雀兒過來說了一件事情,跟這件事有關的。」
「雀兒說了什麼?」尚宛妗問道。
縱然知道這屋子裏不可能有人偷聽,漱荷還是稍稍壓低了聲音:「放榜那日,韓三公子騎着高頭大馬同榜眼探花一起游完街,他便去了武威侯府,要跟侯爺求娶二小姐。侯爺大概是覺得韓三公子跟錦王殿下走得太近,就拒絕了。二小姐自己也是不願意的,要不是雀兒看到二小姐和韓三公子在花園假山後面爭執,武威侯夫人也不會知道這件事。」
「他想娶尚宛儀!」尚宛妗是真的被這個消息給驚到了。
漱荷點了點頭:「雀兒說,韓三公子自言很是喜歡尚宛儀,說她在武威侯府受苦了,要娶了她,給她好日子過,從此擺脫武威侯府。」
「還說了什麼?」這些話聽着有些耳熟,尚宛妗咬牙問道。
漱荷想了想,道:「還說他在韓家是能夠當家作主的,等到時候面見皇上,就求一個外派的官職,帶二小姐回他的家鄉。還說他的家鄉有一種格桑花,二小姐一定會喜歡的。」
尚宛妗有些恍惚……這些話太耳熟了,曾經是她數十年後悔、愧疚的根源。上輩子韓駱雙說要娶她的時候,說的也是這些話,她當時聽了,真的就當韓駱雙是良人,要帶着她離開武威侯府那泥淖。誰知三天後卻得來了他的死訊。
「二小姐怎麼說?」尚宛妗聽到錦書問漱荷。
漱荷道:「二小姐還能怎麼說,無外乎是拒絕了他,說自己已經被家裏許給了凌王世子,她不情願也沒有辦法,還要韓三公子趕緊另找歸宿,不然被韓懷瑾知道了自己跟他有牽扯,日子更加難過了。」
錦書心裏想,二小姐和韓三公子在一起倒好,兩個人相互禍害,免得傷害了別人,如今這個局面,最可憐的反而是柳三小姐了。
尚宛妗跟錦書想到一塊兒去了,當下也不打算睡覺了,對漱荷道:「你去叫外面備一輛馬車,然後派人速速去柳府投一個帖子,等洗漱好了換身衣裳,我得去一趟柳府。」
漱荷有些不贊同:「可是小姐一夜沒睡。」
尚宛妗把錦書端走放在一邊的茶水端回來喝了:「不過是一夜沒睡……相交一場,總不能看着柳三姐姐一輩子都被毀了。」
然後對錦書道:「去咱們庫房找幾兩雪蛤和燕窩,咱們總不能空着手去。」
錦書答應着去了……倒不是她不心疼尚宛妗,她也知道,這種時候,再多勸說的話,在尚宛妗這裏都是沒有用的。
漱荷沒有辦法,只好出去通知備車送拜帖。
尚宛妗這次沒有帶錦書一起出門,而是帶了漱荷。她的道理是,兩個人昨晚都沒有休息成,現在自己要去柳府,錦書卻是可以在家裏睡大覺的。
兩個人,總要有一個人在家睡覺。
錦書拗不過她,只得應了,讓澍荷跟着一起去了。
到了柳府,便聽說三小姐和四小姐正在花園裏採菊花,打算插瓶送到柳侍郎的書房去。
尚宛妗和澍荷跟着下人去了花園,就見柳姣姣和柳媞媞一個穿青色,一個穿紫色,站在那裏指使丫鬟拿剪子去剪花。
見尚宛妗來了,柳姣姣沖她點了點頭,有些冷淡,柳媞媞卻是跟她親近了許多的樣子:「你來啦!」
以前大家總是分辨不出柳姣姣和柳媞媞姐妹,現在卻是容易分辨多了。經過這次的事情,柳媞媞瘦了許多,下巴變得尖尖的,腰細得不堪盈握,柳姣姣的額頭上多了一條白色的疤痕,雖然細,卻不會讓人漏看了。
尚宛妗笑道:「你們倒是好興緻!」
然後又道:「你們去了鄉下,竟然沒有晒黑,可是用了什麼不外傳的養顏法子?」
柳姣姣不說話。柳媞媞道:「我和……三姐姐本來就皮膚白,不容易晒黑,並沒有什麼養顏法子……你去田莊不也沒有晒黑?」
尚宛妗看着姐妹二人,總覺得有一絲不對勁,她腦子裏忽然閃過一道光,神色不變,似是隨口道:「我家那田莊,到處都是樹,哪裏就會晒黑了!」
柳媞媞道:「莊子口總沒有樹。」
尚宛妗心裏咯噔一跳……她總算是知道哪裏不對勁了。她上次來就覺得柳姣姣不像柳姣姣,柳媞媞不像柳媞媞,當時只以為是一個失憶了,一個嚇傻了。卻原來根本就是一出狸貓換太子!
柳姣姣怎麼敢做出這種事情!
柳姣姣看尚宛妗臉色不對,再回憶自己剛剛說了什麼話,立馬知道是自己露餡了。她去過田莊找尚宛妗,柳媞媞可沒有去過!
看着花已經採好了,柳姣姣轉頭對柳媞媞道:「你送到爹爹書房去吧,我陪尚大小姐去那邊的亭子坐一坐。」
柳媞媞答應着帶着自己的丫鬟去了。
柳姣姣轉身就朝亭子走去,尚宛妗帶着漱荷跟了上去,站在柳姣姣的身後,才發現她到底有多瘦,肩胛骨隔着衣服都看出來了……也難怪,她又沒有受什麼傷,她若是柳媞媞,怎麼可能會瘦成這樣!
欺騙了一家人,尤其是失憶的柳媞媞,只怕她心裏受的折磨也不少。
何必呢!尚宛妗心裏嘆了口氣。
等到了亭子,柳姣姣就屏退了下人。尚宛妗也讓澍荷跟着下去了。
柳姣姣背對着尚宛妗,聲音很輕,卻很篤定:「你看出來了對不對?」
尚宛妗道:「上次我便已經有了懷疑……你何必這樣?」
柳姣姣轉頭看向尚宛妗:「我就知道你一定能看得出來,我柳姣姣這輩子,是人是鬼,你若是看不出來,就再也沒有人看得出來了!那我這一輩子豈不是白來這世間一趟!」
她這樣,尚宛妗倒不知道說什麼好了。
或許是這件事情憋悶得太厲害了,好不容易來了個看穿了自己的尚宛妗,柳姣姣便有些破罐子破摔了,她嘆了口氣,低着頭,樣子看起來更加脆弱,更加讓人心疼。
柳姣姣道:「我怕……媞媞是因為我滾下馬車撞了頭的,她是要進宮的人,這個時候失憶了,可怎麼跟宮裏交代!再說,我也不敢讓爹娘知道這件事,只好對他們說失憶了的是柳姣姣……反正只要刻意偽裝,他們就分辨不出來我們。」
「可你這樣對柳四姐姐公平嗎?」尚宛妗皺了皺眉。
柳姣姣道:「不公平又能怎麼辦,我心裏受的煎熬不比她少。能怎麼辦?我用了所有的辦法,她都沒有恢復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