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汪明毅不愧為新科探花郎,只是站在那便讓人頻頻回眸。
幾人是分開出發的,惋芷一行走得最慢,她見着汪明毅時亦多看了一眼,主要是兄長站一邊實在形成極大的對比。
徐禹謙不動聲色,藉著寬大的袍袖掐她的腰。
惋芷好笑地避開他,挽了妹妹跑到李氏跟前,這讓徐禹謙暗挑眉,小姑娘最近被他寵得越發膽大了!
先去上香,添了香火錢,眾人跟着知客僧到事先訂好的院子歇息,準備用過齋飯再去後山瀑布。
進小院時,一位着赤僧衣的僧人從籬笆外走過,惋芷回頭去看,卻被徐禹謙一把拽到了他身邊。
他壓低聲音道:「再亂瞧就把你綁回去了……」
惋芷推了推他,神色有些凝重,她覺得那人的身形背影很熟悉,可是被徐禹謙一打岔,再也瞧不見人了,她想探個究竟也不能。
徐禹謙也瞧出她的不對,問道︰「怎麽了?」
「好像在哪兒見過剛才那人。」惋芷拿眼瞥他,是怪他搗亂的意思。
徐禹謙好氣又好笑,拉着她進了屋。
有長輩在,大家也就不過多避諱,只分了男女兩桌用飯。
汪母是極樂觀又堅強的人,一開始面對惋芷和李氏這樣的大戶人家還有些拘束,後來見兩人都對她尊敬有禮,漸漸也就放開了,和她們談起汪明毅小時的趣事,直讓隔壁桌的汪明毅想過來捂住娘親的嘴。
宋家兩姊妹更是聽得笑得合不攏嘴,就纏着汪母講他們那邊的風土人情。等用過飯,來到瀑布邊上,兩人也一直圍在她身邊。
小丫頭從小在深宅大院長大,對外邊的事都好奇得不得了。
出來遊玩權當放鬆,惋芷也只是說了兩句讓妹妹收斂些,就又與李氏嘀嘀咕咕說起話來。
「許五小姐親事定下來了,就是指揮使的次子,我家那口子要開始準備賀禮了。」
「怎麽聽着很趕似的。」婚嫁再快也得要半年時間準備吧。
李氏美眸睨她,「你傻了,許五小姐可是及笄了,能不趕嗎?婚期定在三個月後!」
怕還是因為在侯府發生的事,惋芷不服氣地瞪回去,卻是不能說這事的。
李氏又低聲在她耳邊道:「上回以後,你就沒再試過?肯定是你做沒到位。」
青天白日的,李氏又瞎提閨房情事,讓惋芷又羞又惱。
難道她還得再試?!兩次就知道自己上了李氏的當,被坑慘了,明明那是助興好嗎!
「你方才在配殿解簽,問了一句子嗣的事,可是你最近有什麽動靜?」惋芷不想和她胡說八道,扯到別的話題上去。
「我倒希望有動靜。」李氏幽怨地嘆氣,這樣那傢伙就不會繼續折騰她了。續道:「其實有沒有孩子我真不在意,畢竟我的身分在那兒,繼子又成家立業的,若真有孩子,往後總是會有尷尬和利益相衝的時候。」
當朝的武職多為世襲,夫君的三品都指揮僉事便是如此。因此她想,不如生個女兒吧,女兒便不會有這些紛擾,往後也有人在身邊陪伴着。
李氏越想神色越發落寞,家族間的聯姻使她從來沒有過盼頭。
惋芷知道她的難處,也只是輕嘆,兩人都不約而同改說起其他事。
近太陽落山時,徐禹謙才帶着惋芷回府。她在車上歇了一覺,雙頰還紅彤彤的,似天邊彩霞。
「四爺,您有沒有發現後來探花郎的母親總拉着惋憐說話?」惋芷夾了一塊雞肉到他唇邊,歪着頭問。
徐禹謙慢條斯理嚼完雞肉,咽下後才回答,「我沒有發現,但我發現你總愛提探花郎。」
惋芷在他懷裏哈哈笑了起來,笑完後看他神色不豫,又討好似的夾了一筷子菜喂到他嘴邊。
徐禹謙伸手不輕不重地一拍她的翹臀,讓她羞惱又不敢太過明顯,依舊給他夾菜。
徐禹謙見她沒動幾口,便挑她愛吃的菜色哄她,燭光下的夫妻溫馨而甜蜜。
當晚,惋芷的小日子如期而至,她還是疼得一番折騰,徐禹謙摟着她,幫她揉按着小腹直到天發白了才合眼。
三日後宋惋憐及笄。
她是庶女,排場自然要小些,只請了宋家本家的夫人、太太,還有鄰居的太太們。
李氏是個百事通,大小事都知道。
惋芷在宋家垂花門迎她的時候不由有些無語。
「您真是太給面子了。」
李氏拿帕子朝她臉上甩,「喲,你這是不待見我呢,我是看在宋大夫人的面子上。」
這是罵她往臉上貼金呢。惋芷也不和她耍嘴皮子,反正沒有贏過。
惋芷給庶出妹妹添了簪子,李氏也是添了赤金的簪子,不越過宋家其他人的禮。
及笄宴上還有位意想不到的人來了,是汪明毅的母親。
宴席散後,程氏找惋芷說話,問她是否了解汪母的為人,還把宋承澤也喊了過來問汪明毅的性情,這明顯的詢問使得兄妹倆有些吃驚。
「母親,之遠可從未有顯露過這樣的心思。」宋承澤實話實說。
程氏也是擔憂,「我瞧着探花郎幾次,都是彬彬有禮的,難道只是他母親看中了惋憐?」
惋憐是三品大員的女兒,她雖為庶出,配探花郎說起來有些高攀,但算上兩家的門第,汪家卻是沒有法比的,因此也就沒有什麽高娶低嫁的說法,算是門好親事。
惋芷便將那日去相國寺看見的情形都說了,程氏越發篤定這是汪母的意思。
「這親事我覺得挺好,可還是得知道探花郎是如何想的,若是他覺得惋憐除了門第外沒什麽可喜歡的,也不能勉強。我自再給惋憐尋別的好親事,沒有讓她伏低作小受氣的道理。」
拿捏庶女的婚事,那都是拎不清的當家主母乾的事。
兄妹倆點點頭,也不好多說,宋承澤想着明日便去問問汪明毅的意思,不願耽擱庶妹的大事。
徐禹謙來接惋芷,聽她說起這事有些詫異。
前世汪明毅是娶了一位六品官員的次女,這一世的事似乎沒有全按原來的方向發展。
回到徐府,黃毅的三天一求又來了。
上回他是把家底都呈給惋芷,惋芷瞧兩眼後不客氣地扣下了,卻是不鬆口同意他與玉竹的親事。
今兒黃毅拿了五兩銀子,對惋芷說,這是近兩個月他得的例銀與賞錢——這是把他所有身家都當聘禮了。
徐禹謙在邊上連眼都沒抬。
這事他不能摻和,雖然他理解屬下當時的衝動,卻不能抹煞這樣行事對玉竹的傷害,且小姑娘向來是護短的,反正黃毅是註定要被吃得死死的了。
惋芷同樣接了銀子,又把他趕走,將銀子全放到一個盒子裏,讓玉桂捧了去給玉竹。
「她若不想嫁,這銀子也照收,我再將賣身契還給她,也夠她富足過日的,到時還能再找個喜歡的人嫁了!」
徐禹謙聞言,這才挑了挑眉。
小姑娘看着柔和好拿捏,這一手卻玩得真狠,把黃毅的身家都給坑個精光!
玉桂捧了東西離去,不一會兒玉竹便跟着她過來,跪倒在惋芷跟前,臉有些紅。
「太太,我嫁他就是了,日後也好再在您身邊幫您打理事務。」
「好!那我就再多留你半年吧,你是我身邊第一個出嫁的,總得好好準備準備。」惋芷答應得出乎意料的乾脆。
玉竹臉紅紅的,似乎想說什麽,但最終沒開口。
她跟着玉桂來到廊廡的時候,玉桂掐她的臉——
「你以為你那幾天晚上給他送葯,太太不知道?小蹄子!讓太太盡給你操心,拿捏着人,就怕你嫁過去被欺負了。」
玉竹的臉更紅了,她本是很生氣的,可見他筆直地跪在那兒挨軍棍,她又心軟了。
她想了許久,覺得太太先前說黃毅只是嘴笨不會說話似乎真是那麽一回事,所以見他傷得那麽重,又聽說四爺吩咐人不許給他上藥,她才忍不住偷偷溜出去,從他的窗子遞了葯進去給他。
看着她這副樣子,玉桂又掐了她一下,但這回說的就是恭喜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