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徐禹謙對下屬從不過嚴,這樣的事自然是準的。
黃毅見他應下,緊繃的臉放鬆一些,就要告退,徐禹謙卻又把他叫住了。
「你等等,今兒我聽說你把太太身邊的丫鬟氣得不成,改日給人賠個禮,對着姑娘家說話親和些。」
黃毅神色明顯僵住,像是做錯事般拿餘光去偷看惋芷的表情,見她在微笑,才道:「是屬下今日說話欠思,明兒定然會去給玉竹姑娘賠禮。」
聞言,徐禹謙便讓他離開,側頭與惋芷說:「我看黃毅對玉竹是有幾分真心的,瞧他方才都臊了。」
他從哪兒看出黃毅是臊了?那小麥色的肌膚,就是臉紅也看不出來吧。
惋芷一臉「你就會給屬下說好話」的表情。
徐禹謙明白她的意思,兀自低笑,黃毅眼角有道疤,那處傷痕比他臉上膚色淺,一眼就能看出來,不過這點還是不與她說。黃毅嘴笨內斂,板著臉挺有氣勢的,若是被玉竹那丫頭知道他的情緒變化,要是兩人真成了,以後黃毅估計就得被吃得死死的。
到底是跟着自己出生入死的屬下,玉竹性子潑辣,他還是多顧着自己屬下的好。
惋芷莫名奇妙,瞅他好久,見他不說也就不問了,只等着明兒看黃毅會怎麽賠禮。
兩人正準備回屋時,明叔又急急的來,將一則消息遞給了徐禹謙——嚴瀚近來被逼急了,跟宦官走得越來越近。
是要與那些近侍一起禍亂朝綱嗎?
徐禹謙表情不算嚴肅,卻也不算好。張敬近來一直在跟皇帝密議,如若因着內侍傳遞消息而被嚴瀚知道一星半點,怕是又要再掀風浪了。
他得給岳父去封信,讓岳父尋機會給太子提提醒。
六部前幾日微有調整,張敬再有動作,估計會給嚴瀚一個沉痛的打擊,指不定六部內又會有變動,陳閣老如今還在朝中,內閣額滿,只能先算計六部重職。
前世這個時候六部的變動是怎樣的情況他實在記不清,但他記得馮旭是今年升的官,頂了陳閣老的吏部尚書,可那個時候陳閣老是已經致仕不像如今。
他思索了一會,還是決定寫信將近期發生的事、或可能有的變動給宋大老爺說明,有機會總是要爭取,小姑娘娘家的勢力越大,她的安全也就越多一分保障。
徐禹謙在案桌前振筆疾書,惋芷原本還精神奕奕的研墨,不知不覺便困了。徐禹謙一抬頭就看到她竟是站着在打盹,再一看她白皙的手指上都沾了不少墨汁,不由得好笑。
他取過她手上的墨條,將她抱起走進裏間,把人放到羅漢床上,蓋上薄毯,他又去把帕子沾濕了,坐在床沿給她擦拭手指,動作輕柔,如待稀世珍寶。
「四爺。」惋芷在移動的過程中已經醒了,此時擁着毯子喚他。
「你先歇一會,我忙完了來喊你。」他笑着去吻她眉心,見她抱着毯子閉上眼,才轉身回到案桌前
待徐禹謙修書一封,外邊已敲響二更的打更聲,再進到裏間,只見小姑娘睡得很熟,小臉泛着可愛的紅暈。他想了想,不忍將她叫起來,便動作輕柔地幫她去了外裳,到一邊柜子取了被褥,打算在書房將就一夜。
羅漢床比不上屋裏的拔步床舒服,惋芷晚上不停的翻身,徐禹謙被她蹭得難受,最後嘆氣一聲,將人直接抱到身上讓她就那麽趴着睡。許是他懷裏更暖和,惋芷一覺睡到天亮。
徐禹謙早上睜開眼時,背都僵了,惋芷卻還在他身上睡得香甜,緊貼着的香軟更是害他心猿意馬。
他閉了好一會的眼,再睜開,攬着惋芷的腰就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惋芷迷迷糊糊中被他的舉動嚇得想喊,唇卻被他含住,衣襟被挑開,他修長的手指在作亂,熟悉的撩撥着她,讓她在他身下發顫。
「四……爺。」好不容易得了呼吸的空檔,惋芷嬌嬌的喊他。
徐禹謙嗯一聲,聲音有着壓抑的沙啞,身子抵着她輕蹭。
「四爺、太太可是起了,已經卯時了。」
外邊傳來季嬤嬤的聲音,徐禹謙整個人僵住了,眸底有惱意洶湧起伏。
昨晚到現在,他就不斷被打擾,這是得罪哪路神仙了!
他挫敗地翻身坐起,側頭見惋芷衣襟半開,露出小片肩膀,大紅的肚兜細帶襯得她越髮膚白似雪,忙又將毯子拉起給她蓋上。
「你再睡一會。」他呼吸有些急促,說話也不似以往從容。
惋芷眨了眨眼,從方才的情動中回神,坐起身來整理衣襟。「不睡了,我幫你更衣。」
季嬤嬤正細細聽着屋裏的動靜,直等到惋芷的傳喚聲飄出來,才敢讓丫鬟們捧着梳洗的物什進去。
徐禹謙已到了屏風後,惋芷讓人將熱水擱下便叫她們退出去,自己擰帕子去給他凈面。
等到徐禹謙穿好一身官服出門的時候,還是比平時晚了一刻鐘,他臉上卻是不見急躁,而是唇角微翹着,大步流星出了門。
惋芷面紅耳赤地靠着牆看手中溫熱的帕子,幾朵紅梅綻放在她雪白的脖頸間,好一會才喊了季嬤嬤,讓她們再去準備熱水,好讓她梳洗回房。
【第四十五章一頓棍子打出好姻緣】
惋芷中午沒有什麽胃口,便叫廚房做了鱔絲面,澆上辣油和香油,再綴上莊子送來的時蔬,光是鮮亮的顏色便讓人看得食指大動。
然而她才用筷子慢慢挑起一根麵條要往嘴裏送,玉竹嚎啕大哭的聲音就響徹二進院子,嚇得她筷子都掉了,麵條跌到月白色的挑線裙上,染了幾點紅色湯汁。
「太太。」金釧以為燙着她了,忙用帕子幫她擦拭。
而外頭玉竹的哭聲隱約小了,像是往後邊去的樣子。
惋芷有些焦急,「我沒事,你快去看看你玉竹姊姊怎麽了?」這哭聲聽着有些滲人。
玉竹那樣的性子,誰能把她惹成這樣?她剛才只說是要出去一趟,自己也沒有在意,怎麽回來變這樣了?
金釧忙應是,銀釧換了雙新的筷子來,惋芷卻沒了食慾,讓她先放在桌上,自己坐到羅漢床上等消息。
跟着金釧回來的還有玉桂,兩人臉頰上泛着紅暈,有些不自在,可眼中都一樣的憤憤。
這叫惋芷看得越發擔心,「玉竹究竟怎麽了?」
玉桂躊躇半晌才伏在惋芷耳邊說了幾句。
一邊聽着,惋芷一雙水靈的眸子越睜越大,最後氣得一拍桌几。
「他居然敢!」
桌几上的杯子震了震,玉桂忙去拉住她的手,見她手掌心都紅了,心疼道:「太太,您消消氣,只這事是不是有些不好處理……」
「他人呢?!叫上季嬤嬤帶了粗使婆子給我綁了來!」惋芷氣得小臉通紅。
她跟前的三位丫鬟相視一眼,金釧忙去吩咐,玉桂則不停的勸她先消氣。
只是季嬤嬤最後臉色悻悻地回來。
「太太,黃護衛出府了,應該是到皇城候着四爺下值。」
惋芷聽了就氣笑了,好個黃毅,還敢肇事潛逃,她倒要看看他能躲到什麽時候,到時就是四爺也護不住他!
惋芷正在氣頭上,屋裏伺候的人都戰戰兢兢,畢竟少見她發脾氣的。
她坐着生了一會悶氣,便到後罩房去看玉竹,怕她動了不好的念頭。
而身在翰林院的徐禹謙對這一切全然不知。
今日他心情還不錯,皇帝看張敬與嚴瀚兩人的暗鬥看煩了,直接到翰林院來躲清靜,見他正在校對史書,便隨便拿了一本要聽他講講見解。
他清楚皇帝的喜好,自當順着君意說出皇帝想聽的話,說得龍顏大悅,皇帝欽點他以後都帶着新進的庶吉士侍講,臨走前並低聲與他道,要他努力成為徐老侯爺一樣的股肱之臣。
前世他丁憂再進朝時,嚴瀚的勢力已和張敬旗鼓相當,皇帝身邊被控制得死死的,今世倒是得了另一種契機。
徐禹謙得皇帝看重之事很快就傳了開來,做為大舅兄的宋承澤自然是要與他道聲恭喜,兩人就一同出皇城。
經過一下午,黃毅臉上的紅掌印早就消下去了,不過細看的話還是能注意到有指甲印與小刮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