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然而,她卻只是對馮珏謝了聲,在他走近時整個人撲進他懷裏,教他被撲倒在地。
「大哥,終於找到你了!」喜悅的嗓音瞬間溶入濃濃鼻音,少女再抬眼時,眸底滿是閃動的淚水。「大哥,你早上明明在溪邊,我都叫你了,你為什麽還跑?」
馮玉瞅着她帶着幾分刁蠻的撒嬌模樣,被她臉上生動而鮮活的表情吸引住。
「大哥?」關子悅等了半晌,不見他有所反應,不禁輕揪着他的手。「大哥,我沒有生氣,我只是急着想找你而已。」
馮玉回過神,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聽她這說法,意味着在溪邊聽見的喚聲確實是她的,他很肯定她認錯人了,但比較耐人尋味的是,他和馮珏乍看這般相似,怎麽這聲大哥卻是如此篤定地對着他喊?
「馮玉,你何時有妹子,怎麽不曾聽說過?」馮珏在旁淡聲問着。
「呃……」他也想知道。
「馮玉?」關子悅聞言,吶吶地道。
「正是在下,不知道如何稱呼姑娘?」馮玉雙手很規矩地按在潮濕的地面上,不敢碰觸她半分,「姑娘能否先起身?」
他這輩子不打算娶妻,不打算任人壞了清白硬是賴上自己。
「你不是大哥?」關子悅飛快地從他身上坐起,一雙燦亮杏眼不住地打量着他,像是要確認什麽。
「在下沒有妹妹。」應該說,馮家女兒一直很短缺。
是說這天底下也真是無奇不有,居然又有一個和他相似的人,被個姑娘家叫大哥,感覺倒也不錯……忖着,他驀地想起方大娘說的話。
難道,她就是跟黃家人在一起的關姑娘?
【第二章】
關子悅眼眸眨也不眨地注視着他,不管橫看豎看,都肯定他就是她的大哥關振宣,可偏偏另一個長得跟大哥很像的人卻是喊他馮玉……就算皮相再像,也不可能連靈魂都像吧!
馮玉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哪怕尚未親口應證,但他幾乎篤定她就是關姑娘。
「姑娘,別待在地上,地上的土潮濕着。」他徐徐起身,壓根沒打算拉她一把,垂眼看着沾滿沙土的雙手,止戈立刻俐落地向前,掏出手巾替他仔仔細細地擦乾凈。
這一幕,並沒什麽特別的,要是無人在場,他會誇止戈難得心細如髮,只是當有外人在場時——
「好了,不就是點塵土。」馮玉不甚在意地擺了擺手,可微抬眼,就見馮珏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而她則是一臉若有所思。
馮玉暗想,回頭,他必須再一次好好地教導止戈,讓他明白何謂最佳的時機。
「止戈還是那麽懂得照顧你。」馮珏話意有意地道。
「跟在我身邊這麽久了,要是連這丁點眼力都沒有,我可難過了。」馮玉笑眯眼道,餘光瞥見關子悅不住地盯着自己,目光之灼熱,教他有些招架不住。
沒有姑娘家會如此看一個男人的,哪怕他心知她只是想確認自己是不是她的大哥,但這目光也太露骨了一點。
馮玉正思索着要如何委婉告知關子悅時,關子悅卻突地蹲下身,輕撣着他靴頭上的塵土,狀似漫不經心地道:「公子是個講究乾凈的人吧。」其實用白話一點的說法就是指他有潔癖……跟她大哥一樣。
她的腦袋終於理出一點頭緒了,明明就是大哥,他卻說不是;她不會看錯,而他也沒撒謊,那麽唯一能夠解釋的就是——他是大哥的前世。
「這是誰都講究的。」馮玉想將她拉起卻覺得不妥,可放任她撣靴頭又覺得古怪。「姑娘這時分怎會在山上呢?」
將靴頭上的塵土拍得差不多,她隨即拍拍手起身,「之前山崩時,山裏有些小獸受傷,所以我只要得閑就會上山瞧瞧。」人間是處處有溫情,但是她不習慣被別人用同情的眼光打量,只有山裏的小動物們壓根沒有外在的包袱,沒有什麽同情不同情,和牠們相處,她還比較自在一點。
「姑娘真是悲天憫人。」馮玉輕笑着,可是笑意很明顯地虛了。「不過我瞧天色已經不早,這山裡前陣子才山崩,這幾日又下了雨,說不準什麽時候又要塌了,還是別在山裏待太久。」
走吧,到山腳下他們再好好地聊,他壓根不習慣站在山裏與人交談,天曉得一個不小心會跑出什麽有毛的東西!
「不會,至少今年不會再塌了。」她不假思索地道。
話出,馮玉和馮珏同時瞪着她,安靜好一會還是馮玉先開口,「姑娘何以如此認為?」
關子悅笑眯眼,道:「我只是如此希望着。」
馮玉微攏眉頭,覺得她這神情像是在哪見過,但不可能,他要是見過她,斷不可能將她忘了的。
「那就先下山吧。」他往後一指,腳步一移踩到旁邊的小石頭,他身形一歪,要不是止戈動作夠快,恐怕他這下子跌得可重了。
「大哥,你不要緊吧!」關子悅急着想脫下他的靴子。
「姑娘,不礙事,只是小小拐了下。」馮玉趕忙阻止。
止戈搶了先,查看了下傷勢,見傷勢不重才吁了口氣。
「大哥,要不你先隨我回家處理傷勢好了。」關子悅提議着。
他要是肯答應,那麽她就多了點親近他的時間,也許她就會更明白為何命運為她做這些安排。
「也好。」馮玉不假思索地應了聲。
正苦無機會接近她,才使了苦肉計,他拐得挺像一回事的,應該沒教她看出端倪……
他正想着,餘光就見雙手環胸的馮珏一臉不以為然。
不以為然又如何?兵不厭詐!
「走吧。」關子悅想攙起他,他卻抓住身旁的止戈站起身。
「對了,姑娘要怎麽稱呼?」馮玉將大半的重量都靠在止戈肩上,估計待會下山時他可以走得更輕鬆。
「我姓關,名子悅,你可以叫我子悅就好。」關子悅話落,馮玉和止戈不禁盯着她瞧,瞧到她不禁問:「有問題嗎?」
「沒問題。」馮玉噙着淺淡笑意。「只是你的名剛好合了我的字。」
「真的?」
她的名字是大哥取的耶……還真巧。
一到黃家人暫宿的屋前,眼見馮珏跟着要踏進屋,馮玉不由頓了下腳步,那淡淡噙笑的眼神,像是無聲問着:你這是在做什麽?
「大哥受傷了,我跟着好照料。」馮珏神情淡然地道。
聞言,止戈險些瞪凸了眼,馮玉則輕撫着胸口,吁了口氣道:「還好早膳用得不多,要不這會兒可要吐得難受了。」
這聲大哥他敢說,他還不敢聽,他底下已經有兩個夠教人頭疼的弟弟,犯不着再添他一個。
「既然用得不多,一會就麻煩關姑娘差人備點膳食給我大哥。」馮珏沒將他的嘲諷聽在耳里,逕自對着關子悅囑咐着。
「你們兩個是兄弟?」關子悅詫異的問。
她那語氣教在場三個男人都不禁皺起了眉。
通常只要有長眼的,初見時都會將兩人視為雙生子,更遑論是兄弟,而她如此懷疑,實在奇怪。
「關姑娘,你不覺得我倆挺像的?」馮玉忍不住問。
「所以你們真的是兄弟?」她眉頭都不自覺地皺緊了。
「不是。」都已經分宗立堂了,自然已經不屬同一家。
「對呀,就說不像嘛。」
馮玉聞言,不禁微揚起濃眉,對於她肯定的說法感到古怪,卻莫名又有那麽一丁點的……愉快。
因為她神情很認真,是打從內心認為他倆不像。
真是個有趣的姑娘。
「進來吧,我讓人準備膳食招待。」關子悅逕自進了屋,隨即有小廝和丫鬟迎向前來,便見她稍稍解說了下,小廝和丫鬟隨即各自忙活去了。
「往這邊走吧。」
馮玉微頷首,瞧她和下人交談還頗有架勢,彷佛很習慣,意味着她尚未流落到平川鎮之前,家中至少是有奴僕的,就算不是富商之流,肯定也是小富之家。
而她到底是不是鳳巡要找的人,只要再多給他一點時間探探,相信很快就能確定。
「欸……兩位馮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