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第六十九章
蘇妤愕了一愕,眾人亦是愕了一愕,便聽得皇帝笑道:「偶然和阿妤聊起今屆家人子的事,她一直誇你。」他的目光在蘇妤與閔氏間一盪,笑意深了幾分,「罷了,她喜歡便是。」
蘇妤萬分確定,她從來沒和皇帝聊過家人子的事。這閔氏是她做主留下的不假,卻未着意誇過她。這是覺得殿選那日駁了她的面子,今日來給她找台階下么……
蘇妤微微頜了頜首:「日後同住一宮,才人娘子若是需要些什麼,來德容殿知會一聲便是。」
「嗯,充儀大方。」皇帝聽言隨意地一點頭,又笑說,「可不許仗着她大方就看上什麼要什麼。」
幾個熟悉皇帝脾性的御前宮人聽着……怎麼感覺陛下在有心和充儀娘娘套近乎?
這又哪出?
離開長秋宮時,蘇妤分明地覺得一眾新宮嬪看她的眼神中多了敬畏。在她們眼裏,她幾句話就讓閔氏得了最高的位子,那日殿選時皇帝駁了她留的人又算得什麼?
瞥眼乍見側後方一抹熟悉的玄色,蘇妤平穩地回身一福:「陛下安。」
皇帝輕一點頭:「嗯,回吧。」
蘇妤便轉身繼續往前走,思量着新宮嬪的事,過了一會兒無意中一瞟——那一抹玄色還在。
「……」這麼跟着她是什麼意思?!
蘇妤再度轉過身,垂首默問:「陛下有事?」
「不急,你先想事。」皇帝笑意溫和地挑起蘇妤一臉窘迫:「臣妾……沒想事。」
皇帝「哦」了一聲,揮手讓旁人退開,繼而手在她纖腰上一環,低道:「最近女紅做多了吧?」
「……啊?」蘇妤一愣,不解。
「心眼比針眼還小。」皇帝低頭,額頭在她額上一碰,「朕不就是在殿選的時候嗆了你兩句?不高興這麼多天。」
「沒……」蘇妤啞然無言。那樣大庭廣眾地被嗆,確實是不高興的,她卻沒怎麼表露過、更沒在他面前顯露過什麼……這怎麼看出來的?
「行了,那天是朕的不是。」皇帝輕一笑,「放心吧,過了今日,新宮嬪里斷沒有敢對你不敬的。」
剛才果然是有意的。蘇妤禁不住白了他一眼,皇帝渾然未覺地攬着她繼續往前走着,至於他過來時有新宮嬪悄悄注意着、他與蘇妤的一舉一動亦會被看到的事……他是不會告訴蘇妤的。
在蘇妤宮中隨居的二人都和蘇妤很是合得來。雖是和蘇妤的位份相距甚遠,三人相處倒也隨意。
按理新宮嬪入宮后三日便可受詔前往成舒殿侍駕,頭一個受詔的就是閔才人。位份最高也最受重視,本該如此。
翌日晨省后回宮,閔氏到德容殿向蘇妤問安,蘇妤自是備了厚禮相賀,可閔氏的神色總有些別彆扭扭。蘇妤道她是不好意思也未多問,擱下此事不提。
幾日後,皇帝告訴蘇妤:「蘇澈醒了。」
蘇妤自是大喜過望,又躊躇着始終沒敢主動提出想見他。皇帝淡看着她,她不提,他就不開口。
就不信她能忍多久,這回非得讓她主動提要求不可。
常在成舒殿侍奉着的宮人都看得出來:陛下您這是成心吊充儀娘娘的胃口。
但凡蘇妤來、亦或是皇帝去德容殿,必定會那麼假作無意地提蘇澈幾句。每次都弄得蘇妤欲言又止,連徐幽都忍不住腹誹:陛下,您這樣忒不厚道。
於是折枝頭一個忍不住了,四下無人時勸着蘇妤說:「娘娘……您還沒看出來陛下是有意逗您么?但凡您提一句想見蘇公子,他必會答應的。」
孰料蘇妤挑了挑眉,也不知哪來的氣性:「才不求他。」
折枝聽着這話,似乎……不是因為從前那般不屈或是膽怯,反倒賭氣意味更重了些?
蘇妤倒沒細究自己心思間的變化,只知自己斷不肯向皇帝開口提要求。可又忍不住想知道蘇澈現下如何,終於尋了個合適的機會。
還是用膳的時候,兩雙筷子同時落到一片薄片上,因被菜汁浸過,一時看不出是什麼。
兩雙筷子同時縮了回去,蘇妤看了看:「那是什麼?」
折枝要答,但瞧了一眼皇帝的眼神,識趣地噤聲,皇帝也看了看:「像是山藥。」
蘇妤托腮細看了會兒搖頭:「像筍。」
皇帝挑眉,有點挑釁的意思:「打賭?」
蘇妤回看,不懼地回說:「賭就賭。」
「賭什麼?」
徐幽和折枝相視一望,皆暗道真是閑的。
蘇妤認真地想了想,繼而小心地向皇帝道:「如不是山藥,臣妾想去看蘇澈,可否?」
「可以。」皇帝淺一頜首,凝視着那可能是筍片也可能是山藥的東西說,「如不是山藥,你就可以去看蘇澈;如是……」卻是噤聲未續言,一頓又道,「吃了再說。」
便不理蘇妤的反應,逕自夾了一片吃了一口,旋是一笑,睇着蘇妤頗有得意。
「……」蘇妤見了他的神色,也夾了一片起來送進口中。
是山藥。
一聲嘆息:「輸了。陛下要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