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劉氏原本就有怨氣,此時被她一撩,也覺得陸老太太表面上看起來公平的很,事實上全是偏心大房,不由得咬了咬牙,好吧,不能再心慈手軟了!
當天下午,陸啟夫婦馬不停蹄,親自將陸瓊送回周家,那劉氏被陸啟指着鼻子訓了一路,只得放下身段向周夫人服軟賠禮,周夫人雖然很不痛快,但想到周道齊已經亂七八糟的名聲,便也壓下火氣,只說讓陸瓊以後好好修身養性,早日學好規矩,做好周家的媳婦。
劉氏窩了一肚子火,念在女兒的處境也沒敢多說。只是當周夫人笑吟吟地吩咐人上了一道蓮子羹,說是專門給劉氏祛心火用的時,劉氏一張臉簡直比鍋底還黑,心裏更是把周家祖宗三代都罵了一個遍。
當天夜裏,周道齊又空了陸瓊的房,陸瓊沒敢再去小妾房裏撒潑,但卻開着門罵了大半夜,周夫人聽說之後,便命她每天早起去房中伺候,入夜才放她回去,白天還命她抄經念佛,不到一個月的功夫,陸瓊整個人都瘦了一圈,只是脾氣依舊如爆炭一般,跟周夫人和周道齊之間更是水火不容。
周家人如今悔斷了腸子,只恨當初着急遮掩周道齊的名聲,結果弄了這麼個攪家精。只是周陸兩家的身份都擺在那裏,別說休妻,便是和離也不太可能,一番商議后,給周道齊在城郊另置了宅子,命小夫妻搬過去居住,眼不見心靜。
陸瓊乍一脫離周家約束,立刻火力全開,把周道齊幾房妾室打的打賣的賣,周道齊與她鬧了幾回,一次都沒佔到便宜。他只是個秀才身份,如今一沒有差事,二沒有周家的供應,分家得的錢財雖然多,但都被周夫人管着,只讓他按月去領,陸瓊又把其他的財產牢牢捏在手裏,周道齊沒了錢又沒了美貌的小妾,整個人的氣焰都矮了一截,倒開始看陸瓊的臉色了。
陸瓊得意之餘,不免跑回家跟劉氏炫耀御夫之術,劉氏見她如今的自在,想到陸老太太之前逼着她向周家低頭,越發怨恨不平。若是一開始不聽老太太的直接跟周家鬧翻,陸瓊豈不是早就壓得周道齊抬不起頭了?何至於現在才翻身,還連累自己被周夫人嘲諷?這老太太果然從來沒替二房考慮過!
在京中人樂此不疲地傳揚周家的笑話時,程姨媽一家黯然離京。程宣原本只是失職免官,卻忽然被揭出在任時曾經收受賄賂,因此合家被流放數千里之外的南夷蠻荒之地。
好事者聞聽之後,都說程宣得此下場是因為程姨媽胡亂給周家做媒,娶了個惹禍的媳婦,因此被周家遷怒。程姨媽心中更是如此想,臨走時便與劉氏大鬧了一場,姐妹倆互相揭短,幾乎到動手的地步,劉氏氣得在床上躺了一天,末了才想起來程姨媽私下借的銀子總也有上萬了,連個借據都沒有寫,急急忙忙追去程家時,早已人去樓空。劉氏既生氣又心疼銀子,還不敢跟家裏人說,回來之後就病倒了,許多日子只是懨懨的躺着。
陸老太太因着陸瓊的婚事,連番生了幾回氣,春日原就容易沾染時疫,偶一日積了食,當天夜裏便發起熱來,到第二天還是頭疼身重,一時竟下不了床。
兩個當家理事的都病了,陸微立刻忙的腳不沾地,只得回稟了老太太,讓陸雅也一起管事,兩個人盡心竭力,總算約束的下人規矩行事,一切還算井井有條。
這天陸微處理了家中事務,惦記着陸老太太吃藥的事,匆匆趕到椿壽堂,正好小廚房剛剛煎好了葯送過來,陸微便自己端了,坐在陸老太太身旁,親手喂她吃藥。
陸老太太吃了幾口,停下來歇着,皺着眉頭道:「原本想着國喪過了就給二丫頭找找人家,哪知道家裏這麼多事,如今你們姊妹的名聲更是讓三丫頭糟蹋的不成樣子,實在不是說親的好時機,只怕要耽誤二丫頭了。」
陸瓊其實只有十四歲,正常情況下像陸家這種身份地位的人家女子嫁的都不算特別早,十六七歲才出嫁是正常情況。但是陸家現在的情況又很微妙,以為頭兩門親事都是在非正常情況下匆忙定下的,所以三個女孩里最小的已經嫁了,最大的也定了婚期,唯有陸雅沒有任何動靜,就顯得比較尷尬了。
陸微管家以來,和各院的下人打交道更多,影影綽綽聽說柳姨娘對此十分不滿,已經跟陸啟吹了無數次枕邊風了,但是她也很無奈,陸雅是個很好的妹妹,性格溫婉,通情達理,只是以她庶女的身份和陸家現在不高不低的尷尬地位,想給她找門合適的親事並不容易,更何況陸瓊的事情一出,陸家女子在婚嫁市場上的地位可謂一落千丈,想要找個好人家就更難了。
陸微知道老太太的心病,她也無能為力,便只能安慰着老太太,哄着她繼續吃藥,陸老太太心事重重,吃了幾口便有些噁心,擺擺手不吃了,陸微便搭訕着說了些家裏的事想引逗她心情輕快些,誰知說了沒兩句,陸老太太居然靠着迎枕睡著了。
陸微小心地替她蓋上毯子,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陸老太太這次生病顯得精神極其倦怠,經常噁心不說,脾氣也比從前暴躁,吃藥吃到一半就吵着不吃了,雖然俗話說老變小,但對於老太太這種持重的性子來說,實在是很奇怪。
陸微不由得起了疑心,難道老太太這個樣子不只是生病的原因?但是醫生也每天來請脈,為什麼並不曾看出什麼異常?聯想到前世老太太的病倒,還有之前柳姨娘莫名其妙的病症,陸微不由警惕起來,難道自己漏了什麼重要的信息?
她立刻叫來張媽媽,吩咐她將老太太素日吃的用的全部檢查一遍,自己則讓人請了給老太太診脈的大夫,詳細詢問起老太太的病症。
大夫很快就說完了陸老太太的病情,無非是積食濕熱,脾胃不調,但是對於嗜睡和脾氣暴躁這一點,大夫也說不出所以然,只是猜測或許是年紀大了,對藥物的反應比年輕人更劇烈。
這個大夫是陸老太太用了五六年的一個,醫術不見得絕頂,但很得老太太信任。陸微見問不出更多的信息,只得耐心等待張媽媽那裏的結果。
因為椿壽堂各處老太太用的東西非常多,所以直到第二天上午,張媽媽才將所有東西都檢查完了一遍,別的都還好,只是陸老太太素日常用來吃參茶的那隻墨玉碗,大夫反覆看過之後,還是有些拿不準。
末了大夫帶着歉意對陸微說:「陸大小姐,這隻碗上沾了些藥物,可能與人蔘脾性相反,所以老太太用的久了有些不妥當,但是目下還不能確定,容我拿回鋪中再核查一下再給你答覆。」
陸微的表情越來越嚴肅,大夫既如此說,多半心裏已經確定,只是涉及大戶人家的陰私事,力求穩妥所以才要再回去查驗。這麼說,老太太的病果然是有人作怪?劉氏嗎?
她勉強按捺下心中的焦躁,平靜地說道:「煩請先生給老太太開個方子,能夠祛毒的。」
大夫心領神會,匆匆寫下方子遞過來,道:「老太太一向身體壯健,按着這個方子吃上一兩個月就好了。只是以後千萬要小心,碗上沾染的東西雖然不是毒物,但是用久了可能傷腦,做事說話都要比從前遲緩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