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無根水澆無言石
無言恨不得立刻走出羅漢大堂，此刻方丈一開口，他馬上就轉身離去，在小快步邁開的同時，他那閃閃發光的腦袋始終保持着低垂，雙手依然合十，嘴裏還不停地念叨着，“阿彌陀佛”，以示自己一心向佛，生怕再讓方丈或其他高僧挑出毛病。
走出了一段距離，方丈沒有出言挽留，其他高僧也是默不作聲，無言頓時感到一陣輕鬆，不禁瞄着眼，利用餘光好奇的打量四周。
眾位高僧已經收心端坐，各自閉目養神，對他這裏已漠不關心。這讓無言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下，他又忍不住抬頭張望。
然而，就在他抬頭的剎那，兩道冰寒至極的眼神突然向他這裏射來，一直射入他的內心深入，令他的整個身體都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阿彌陀佛，阿彌陀佛……”
無言被那兩道眼神瞪得立刻就低下頭顱，嘴裏一個勁地念叨着阿彌陀佛，似在向那兩道眼神的主人致歉，同時腳下的速度再次加快，一路跌跌撞撞，慌慌張張的向大堂門口衝去，不敢再有片刻的逗留。
“我的佛祖呀……差點嚇死我了！”
衝出羅漢大堂的無言，猶如逃出了人間煉獄，在大口大口喘氣的同時，仍感到心有餘悸。
那兩道冰寒至極的眼神的主人，正是降龍羅漢堂的掌座：降龍長老，與伏虎羅漢堂的掌座：伏虎長老。
羅漢寺共分十八羅漢堂，分別有十八位羅漢掌座。而降龍長老與伏虎長老還分別掌管着羅漢寺的法堂和刑堂，行事作風以狠辣，鐵血著稱，毫無情分可言。
與住持方丈比起來，無言更不願意得罪這兩位長老，因為住持方丈慈眉善目的，遇事還能講講道理，尚有迴旋的餘地。可這兩位長老，只要稍微動怒，直接就押進大牢，大刑伺候。
在心情稍微平復后，無言又不安的回頭看了一眼，確認身後沒有刑、法二堂的弟子追來后，他才放心的向後山走去。
旭日剛剛升起，絢爛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有一種暖洋洋的感覺，讓他一掃之前的惶恐不安，整個人也變得歡快了起來。
“無言石啊無言石，你說咱倆咋就這麼有緣呢？不僅名字相同，就連做夢都能相遇！”
一路歡快前行，無言很快就來到後山的一處懸崖邊。在懸崖的邊緣，靜靜地佇立着一塊黑石。
黑石不是很大，與無言本人相差無幾，除了漆黑而顯得與周圍的石頭有所不同之外，黑石再沒有其他的特別之處。
儘管它渾身漆黑卻沒有散發出耀眼的亮光，一看就不是一塊寶石。而且其大小也不是特別的突出，在黑石身上還光禿禿的，連根雜草都沒有存活，就像是無言的腦袋。
或許是因為普通，所以才沒有被人發掘，黑石在這裏究竟存在了多少歲月，已無人知曉。就是無言本人，也是一個月之前的夢裏才無意中發現了此石。在這之前，他從來沒有聽說過有此石的存在。
在一個月之前，無言在修鍊《醉夢羅漢》的過程中，正修鍊到緊要處……睡得死沉，卻夢到自己不由自主的來到此處，發現此石。
而讓他在夢醒之後，還堅持尋到此處的主要原因是：在夢裏，他發現了這塊黑石的身上刻着兩個醒目的大字：無言！
而這兩個醒目的大字，正是他的名字！
無言，無言，斯斯文文從不多言！
從那個夢醒來后他就堅信，這絕對不是巧合，這一定是上天安排的緣分，冥冥之中早就註定。所以，在醒來之後，他就找到了這裏，找到了這塊黑石，同時也找到了刻在黑石身上的那兩個大字：無言！
也正是從那一天起，他就每天堅持早起，按照夢中的記憶，將昨夜積攢的無根之水，澆灌這塊無言之石。
“夢裏聽見你說，只要堅持以無根之水澆灌你一個月，咱倆的緣分就能長長久久，可今天都已經是月初了，距離第一次的澆灌正好滿一個月，可直到現在，我也沒發現你有什麼變化。要知道，為了給你澆灌無根之水，我還差點被降龍、伏虎這兩個老頑固關入大牢……”
無言從旁邊的一棵大樹上，熟練的解下一個木桶，有氣無力的來到黑石身邊，木桶中盛放的正是昨夜承接的無根之水，可他在此刻卻顯得有些失望。
“唉……咱倆也算是緣分一場，這最後一桶無根水，算是我對你的一點心意，不論結果如何，咱們也算是有始有終。”
在感慨過後，無言端起手中的無根水，朝着黑石的頂部慢慢的澆灌下去。
無根水在黑石身上緩緩流動，一點一點的洗刷着黑石身上的塵埃，露出更加漆黑的石身。
在經過“無言”兩個大字的時候，無根水將字跡洗刷得更加清晰：一筆一畫，猶如龍飛鳳舞；一撇一捺，盡顯超凡脫俗！
無言只顧着將無根水緩緩澆灌，以保證讓每一滴無根水都落在黑石身上，不會浪費。所以，他並沒有發現，無根水在流經“無言”二字的時候，竟被這兩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全部吸收，沒有放過一滴流失。
在吸收無根水的過程中，“無言”這兩個大字漸漸變得滋潤，豐滿起來。
而且在之前已吸收了將近一個月的無根水后，“無言”二字本身就已經十分滋潤和豐滿，如今再吸收這最後的無根水，這兩個字就顯得更加滋潤，豐滿。甚至還有一絲生機自字體中散發出來，讓這兩個字顯得栩栩如生，蠢蠢欲動，彷彿要從石身中掙脫出來。
對於“無言”二字的變化，無言本人沒有絲毫的察覺，現在的他，已經失去了所有希望，在他的心裏，一心只想着把這最後一桶無根水澆灌完畢，算是對那場怪夢有個交待，也算是了了自己的一樁心愿。然後就各奔東西，再也不會管這沒有靈驗的緣分了。
然而，隨着無根水的不斷澆灌，無言突然察覺到，黑石似乎晃了一下，這晃動很輕微，可還是逃不過他的眼睛。
“咦，有動靜了？”
無言睜大雙眼，好奇的打量着黑石，手上卻始終保持着姿勢，讓無根水依然緩緩澆下。
在他開始打量黑石的時候，黑石並沒有再次晃動，可剛過去幾個呼吸的功夫，黑石突然再次晃動起來，而且這次的晃動不僅比之前還要明顯，還要劇烈，完全沒有要停止的預兆。
緊接着，整個黑石都在晃動，愈演愈烈，大地也因為黑石的晃動而產生震動。站在黑石旁邊的無言，已清晰感覺到大地傳來的震感，這讓他的心底突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真的發生變化了？”
在驚慌失措中，無言突然想起夢中的那句話，“只要堅持以無根水澆灌一個月，咱倆的緣分就可以長長久久！”
可此刻看着黑石的動靜，無言感覺這不像是緣分，反而更像是危機降臨。
他有心終止無根水的澆灌，可他發現桶里的無根水已所剩無幾，終不終止似乎已沒有影響，而且黑石暫時除了晃動外，似乎也沒有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他奶奶的，我也豁出去了，是緣是劫，都隨它去吧！”
在糾結中，無言突然咬緊牙關，將手中的木桶直接倒扣，讓最後一滴無根水也落在黑石身上。
“轟隆隆……”
就在無言做完這一切后，一道晴天霹靂突然炸響，震得他猛地一陣哆嗦，連忙鬆開木桶，閃到一旁，警惕的抬頭望天，然後又緊盯着不斷震動的黑石，雙目中充滿了驚恐。
木桶很快就被震落，露齣劇烈震動的黑石，被埋在地下的黑石也因為這劇烈的震動而漸漸裸露出來。
露出地面的黑石只有一丈大小，可黑石被埋在地下的部分，竟有十幾丈之大。
黑石周圍的泥土不斷被震開，形成一個十幾丈深，數十丈寬的土坑。
無言隨着土坑的擴大而快速退走，一直退到土坑不再蔓延，他才恍過神來關注黑石的變化。
此刻，整個黑石已全部裸露出來，震動變得更加劇烈，並且隨着時間的流逝，在黑石的身上開始出現道道裂縫，裂縫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向四周蔓延，整塊黑石彷彿龜裂一般，已是面目全非。
裂縫還在繼續蔓延，繼續擴大，無言正看得心驚肉跳的時候，大地上突然變得昏暗起來，在遠處還有一片片巨大的黑暗，正從四面八方向此處快速移動。
這突如其來的黑暗將無言着實嚇了一跳，他連忙抬頭望天，發現一片片巨大的烏雲，正在向此處天空匯聚，在厚厚的雲層中，還有絲絲雷電閃現，轟隆隆的驚雷也隨之炸響，彷彿競賽般，一個比一個震撼。
那驚雷聲落在無言的心頭，將他震得內心狂顫，毛骨悚然。他不明白天空為什麼會有如此劇變，但他隱隱可以察覺到，這劇變肯定與黑石的變化有關，於是，他又將眼神鎖定在黑石的身上。
此刻，黑石已經完全龜裂，渾身上下佈滿了無數的裂縫，然而，它卻沒有炸裂，就連震動也變得緩和起來。
天空中的烏雲已經密集到極致，大地上也變得更加黑暗，雷聲驚天炸響，連綿不斷，道道閃電不斷蔓延，猶如一張張巨網，將這片天地照耀的同時，也震懾着每一個生靈的內心。
羅漢寺中，方丈等人已結束今天的早課，早已各自散去，可這突如其來的天地異變，又讓他們重新聚集起來，各自堅守在自己的崗位上，以防不測風雲。
由於不知道導致天地異變的緣由，方丈也不敢擅自行動，儘管他可以感覺到，這次的天地異變似乎並不是針對他們羅漢寺，但是，異變就出現在羅漢寺的上空，他不得不防，甚至他還下令打開護寺大陣，全力保護羅漢寺的安危。
無言這裏，早已被黑暗吞噬，道道閃電連連出現，令這片世界時隱時現。
在閃電出現的瞬間，無言可以看見，黑石已經停止震動，只有十幾丈大小的黑石，屹立在雷電交加的天空下，顯得十分渺小，可遠遠看去，卻有一絲無畏的氣息自黑石身上散發，令人望而生畏。
天雷更加瘋狂，雷鳴不止，閃電不斷，似乎要將這片天地，這塊黑石，全部轟碎！
“天吶，我究竟幹了什麼，竟引了天怒？”
不知為何，無言突然感覺這漫天的雷電，似乎是衝著自己來的！
他有心逃遁，可腿腳卻已不聽使喚，只能哆哆嗦嗦的立在原地，看着風雷劇變的天地，心裏一個勁地祈禱佛祖保佑。
“轟隆隆……”
天雷再次炸響，並伴隨着一道道閃電，隱隱就要劈下。
原本已經安靜下來的黑石，突然再次震動起來，並且在劇烈震動的過程中，整個黑石突然浮空而起，就像一個不服上天的生靈，直衝天雷而去。
“轟隆隆……”
隨着黑石的升空，天雷頓時發作，驚天的巨響在不斷的炸開。突然，一道水桶粗的閃電，劃破黑暗，急速向黑石劈下，一轉眼就劈在了黑石身上。
黑石頓了幾下，緊接着就急速退下數十丈，才勉強抑止雷電的轟擊，卻沒有被轟碎，依然頑強的屹立在半空。
“轟隆隆……”
第二道天雷緊接着轟下，足比之前粗了一倍，還沒等黑石有所反應，已無情的轟在它身上。
黑石停在原地一動不動，可下一刻，它竟碎成無數塊，化作一陣石雨，紛紛墜落。
其中有一塊碎石墜落在無言的身後，激起強大的汽浪，將無言直接捲入土坑之中，其餘的碎石，有不少飛濺他處，但是有更多的碎石卻落在了土坑之中，落在了無言的身上，將他層層掩埋。
在黑石被轟碎的位置，此刻有一團黑氣在飄浮着。
黑氣的出現，惹得天雷更加憤怒，彷彿這團黑氣並不屬於這方世界，而這方世界也不允許它的存在，剎那間，天空又落下一道數十丈粗細的雷電，直劈黑氣。
黑氣似乎並不畏懼天雷，在雷電劈下的瞬間，化作一張鬼臉，面目猙獰的朝天嘶吼，更將速度爆發，向劈下的雷電狂奔而去。
“轟隆隆”
在與雷電觸碰的剎那，黑氣所化的鬼臉頓時就暗淡了許多，卻沒有立刻被雷電轟散。
此刻，鬼臉變得更加瘋狂，不等天雷再次劈下，它已咆哮着向天雷撲去。
“轟……轟……”
又有六道數十丈粗的雷電劈下，全部精確無誤的劈在鬼臉之上。
一時間，天空上又是雷電交加，轟鳴不斷，震得這片天地搖搖欲墜，人心惶惶。引得所有生靈紛紛側目。
“九天雷劫？這究竟是哪位大能在渡劫？”
羅漢寺方丈望着天上不斷炸響的天雷，臉色凝重到極致。
從第一道劈在黑石身上的雷電算起，前前後後一共有九道雷電劈下，而且這每一道雷電之粗大，威力之恐怖，世所罕見！
鬼臉在第八道雷電劈下時，已經完全潰散，化作一道道白煙飄散在虛空。然而，鬼臉的潰散並不意味着黑氣被轟滅。在鬼臉潰散之後，仍有一道拳頭大小的黑氣遺留。
黑氣在出現的瞬間就要遁走，卻不料第九道天雷早已劈下，直接就將它劈得只剩下拇指大小，同時也暗淡到極致，幾乎已成了透明狀。
九天雷劫已全部劈下，可黑氣卻依然存在，上天似有不甘，再次翻滾烏雲，積蓄雷電，同時轟隆隆的雷電嘶吼，也從四面八方再次趕來。
最後剩下的這團黑氣，似乎與之前的鬼臉截然不同，在感受到天雷的怒意后，它竟然顫抖了起來，顯然是對天雷感到無比恐懼。
並且在剎那之間，黑氣就做出了反應……直接扭頭就逃，完全不等天雷積蓄完成，就一頭鑽入地下，鑽入被深埋的無言的體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