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借牛
許是想開了,又或者是某種破罐子破摔的心態,在被打了一頓屁股之後,羅非的氣色反倒變得比之前更加好起來。羅家人一看他這樣,總算放下心來,於是整個一家子的氣氛又回到了從前。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再往後的每一天,羅非都能想起席宴清。因為他用的那個小瓷碟就是席宴清送的,所以只要一去茅房刮屁屁他就會想起席宴清。一開始是大號的時候會想起,再後來習慣性地上茅房就會,簡直要命。
他每天吃三頓飯,而他每天大小加一起去茅房的次數卻不止三次,也就是說,他想起席宴清的頻率比他吃飯還要高!
羅非簡直懷疑席宴清是故意的,故意送了他這麼個天天都得帶在身上的東西。
肯定是想讓他尷尬!簡直太陰險了!
這天吃過晚飯之後,羅非去了趟茅房,從茅房裏出來,他習慣性又在心裏吐槽席宴清,就聽到羅天在叫他。
羅天看了會兒天色,對羅非說:“二寶,你去趟你韓叔家。爹瞅着這天色不錯,明兒個應該也能放晴,你去你韓叔家問問明兒個他們家用不用牛車,不用的話咱們借來一天。爹跟你大哥他們進趟山裡砍點木料回來晒晒,回頭給你打點傢具。”
羅天說的“韓叔”叫韓義,是羅天的把兄弟。韓義家也有個小哥,叫韓旭,韓旭跟羅飛兩人從小到大都玩得挺好的,以前羅飛就經常去韓旭家。先前是因為韓旭去姥姥家竄門子去了,所以羅非才沒怎麼往那想,不過聽說韓旭今兒下午回來了。羅天尋思正好也讓孩子們聊聊天,順便就去把事情問了。
羅非想了想,說:“知道了爹,那我這就去。”
羅天說:“你去叫上四寶一起,天黑了,別自個兒出門。”
羅非覺得自己去也沒什麼,左不過三四百米的距離。但想想自己現在的情況還是聽了羅天的。他進屋叫上羅毅之後就往韓家去了。
韓家一家六口,除了韓義和韓義媳婦兒,還有韓旭。韓旭上面還有個大哥韓陽。韓陽已然成親,這會兒孩子都兩歲了。
羅非叫了下門,韓家很快有人出來了,卻不是韓旭,而是韓義的妻子韓柳氏。韓柳氏邊把羅非和羅毅往屋裏帶,邊笑着說:“剛才小旭還嚷嚷着說要去看你呢,你就來了。”
韓旭有個自己的房間,在屋裏叫了聲:“羅二寶,進我屋來!”
羅非進去一看,好傢夥,坐炕上呢,腳被紗布包得跟饅頭似的。
“你這腳怎麼了?”羅非盡量回憶着前身與韓旭相處時的樣子,關心地瞧了瞧韓旭的腳。
“別提了,回來的時候崴了一下,腫得跟豬頭似的。要不我回來就想去看你了。”韓旭打發了羅毅出去吃他帶回來的好的吃的,見羅毅出去了,用拳頭懟了下羅非的胸口,“羅二寶你可真是出息!居然敢跳河?你是想嚇死我呀!”
“唉喲,能不能別提這茬?我現在不是挺好的么?”
“挺好的也讓人後怕啊!我回村子裏聽人說的時候真是……你可真是夠擰巴的!早就跟你姓張的那一家人都沒一個好東西,現在好了,撞南牆了吧!”
“打住,你要再說他我可走了啊!”羅非心說我是很認真來交朋友的好吧?!在這兒除了席宴清這個損友,還沒啥正兒八經的朋友呢,你再說姓張的人渣小心我進化絕緣體!
“行行行,不提他,那提席宴清?”韓旭笑得壞壞的,一雙鳳眼透着十足的機靈,“我聽我大哥說他最近往你家跑得很勤勤,你倆是不是要有好事啦?”
“啊,算是吧。”羅非沒心沒肺地說,“我娘在和席宴清找日子呢。”自打那天挨了打鬆口之後,家裏人對這件事很上心,不過鄉下沒那麼多講究,再加上他和席宴清都是男的,所以六禮中的“納采”和“問名”,還有“納吉”三步都省了,他跟席宴清的婚事是從“納徵”開始的。
羅非也不知道席宴清的原身這幾年在外頭混得如何,但依他個人感覺,如果混得好的話應該是不太可能回鄉下的,所以他估摸着席宴清也沒幾個錢。再說就算有錢,那也不能送太多給羅家做聘禮啊!留着自保都來不及了——雖然他也知道他應該為原身做些什麼,至少羅家養了這麼多年呢。可他覺得報答也不是現在,現在關鍵是養活好自個兒。
反正席宴清到底給了多少聘禮他也沒問,他只說讓席宴清別給那麼多。
當時席宴清還笑話他胳膊肘往外拐來的,讓他一通鄙視。
“要我看越早越好。”韓旭說,“你最好成親之後趕緊跟席哥生個大胖小子,到時候看張揚帆氣不氣!”
“都說了不提那個人渣!”羅非簡直服了。還大胖小子呢,大胖小子他爹他還沒徹底看順眼呢,不對,才沒有大胖小子他爹!
“反正你要爭口氣,難不成還憑白讓張家人欺負了?再說那個張揚帆還有江白寧都不是好東西。特別是江白寧那個恬不知恥的,真是揍一頓都不解氣!你是沒看見他見到我之後那個得意樣,他得意個啥勁啊?不就是嫁了個秀才嘛,看把他給能的。”
“得了得了,我看你今天這點事是說不完了。韓叔呢?我想找他問點事兒。”羅非可不想再聽那倆糟心的名。
“我爹八成是去我大哥那兒了,咋的啦?”
“我爹,說明兒個天好,要上山弄些木頭呢,這不讓我來問問你家明兒個用不用牛車么,不用的話就借一下。”
“這我還真不知道,那我陪你去問問。”
“你都這樣的能下炕嗎?”
“唉喲你別廢話了,麻溜扶我起來出去轉一圈兒。我都快憋死了,我娘不讓我出屋。”韓旭做賊似的往外瞅瞅,搭着羅非的腰開始單腿蹦。
羅非本來就沒多少勁,好不容易給他扶到外面。
韓陽家就住在韓旭家對面,是成親之後分出去的,住的是韓家老爺子走的時候留下的房子。
“爹,您在裏頭嗎?”韓旭在外頭喊。
“在呢!”不一會兒韓義出來了:“喲,二寶來了,咋沒進去坐?小旭回來的時候在他姥家拿回來不少當地的土產,你讓他拿了給你吃。”
“哎喲我都給他包着了,讓他走時帶着。先不說這個了爹,二寶過來是想問問咱家明兒個用牛車不,他說羅大伯明兒個想上山弄點木頭。”
“明兒個可能不成,明兒個你大哥要去給你嫂子家裏拉沙子,先前說好了的,這事要辦不上可不大好。”韓義說,“要不這樣吧二寶,你回去問問你爹看看後天進山成不,後天家裏牛閑着。”
“好的韓叔,那我回去問問。我估摸着差不多,反正也不急。”
“成,那後天成的話你讓你爹或者你大哥後天一早來取,我把車套好了放家裏。”
“謝謝韓叔,那韓叔我先走了。”
“哎你等會兒,吃的沒拿呢。”韓旭示意羅非再把他弄回去,順便拿東西。
羅非一想,難得能打個牙祭,就不客氣了。
韓旭給裝的是一包紅豆餅,還有一小包松子糖。這在現代都不是什麼稀罕物,但在這裏絕對是好東西。要不是真當成好朋友,別說這一包一包的了,就是一粒也不可能給啊!
羅非覺得原身沒有生就一雙找好對象的眼,但是找的朋友還是很靠譜的。
韓旭這發小不錯。
羅非往嘴裏放了一顆松子糖,見羅毅眼巴巴瞅着,便分了三分之一給羅毅,剩下的又重新包好:“還得給三寶留着點兒呢,就不都給你了啊。”
“知道了二哥,我不多要。”羅毅也緊忙放了一顆到嘴裏,笑得牙不見眼,“真甜!”
卻不想突然從不遠處傳來一道陰陽怪氣兒的聲音:“白吃白拿的,當然甜了。”
羅非一聽,卧槽,冤家路窄啊簡直,出門借個東西還能遇上江白寧?
“白吃白拿也要看有沒有那個福氣,你想白吃白拿還未必有人肯給呢,在這兒發什麼酸?”羅非笑着轉過身來,眼裏帶着輕蔑,“江白寧,我以前怎麼沒發現你還有偷聽牆角的習慣?是不是偷雞摸狗的事兒干多了,啊?”
“你!你怎麼說話呢?!”江白寧登時氣得不輕,“我不過是一走一過聽的罷了,這路又不是你們家的,怎麼?還不能隨便走了?”
“這路不是我家的,不過你那一走一過也太久了,聽了那麼多,你是屬王八的吧?爬得那麼慢,趕情那一走一過都在那屁大個圈裏。”
“你才是屬王八的!”江白寧說不過羅非,氣得汗都要下來了,“你娘沒告訴你嘴別太損了嗎?”
“告訴了啊。不過我娘也說了,那得是對好人。對你這樣的小人?”羅非邊上下打量江白寧邊嘖嘖搖頭,“算了,我還是省省吧。”
“你!羅非你別太過分了!”江白寧咬咬牙,“我好心想叫住你問問你要不要借我家的牛,你倒好!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看算了,你嘴巴這樣賤,誰借你牛誰倒霉!”
“我呸!誰借你家的牛誰才倒霉!就你這樣的主人能喂出什麼好牲口來?萬一你那牛走半路再口吐白沫倒地不起,那我不是要當冤大頭?喪氣,白借我也不要!”
“要我也不借!窮鬼!”
“你說什麼?”
“我說你窮鬼!家裏連頭牛都沒有,一有事就知道問人借,臉皮比樹皮都厚!”
“能借是我有人緣,有本事你也去借一個啊?不過我猜像你這種就喜歡搶人家東西的人,但凡腦子裏沒有進水都不會借的,誰知道你會不會看着順眼就又想據為己有啊?嘖。”羅非諷笑一聲,轉身:“四寶,我們走,不要跟這種沒道德的人說話了,浪費口水。”
“好的二哥。”羅毅說完重重地朝江白寧“哼!”一聲,結果勁使大了,連鼻涕都一起哼出來,直接哼到了江白寧的臉上。
江白寧被“哼!”一下就覺得臉上猛地落下來一個粘糊糊的東西,他上手去摸,想清那是什麼之後頓覺噁心得不行,不由在後面大喊:“羅非,羅毅,你們這兩個王八蛋!嘔!”
羅非和羅非只當他放屁。不過有件事羅非倒是真聽心裏去了,那就是沒有牛=窮!
原本要回家的羅非生生拐了個彎:“四寶,你先回去,我去你席哥那一趟再回去。”
羅毅說:“那我要不跟你一塊兒吧?一會兒你敢自個兒回家嗎?”
羅非無語:“回個家有啥不敢?你走你的。”
他要跟席宴清好好談談!怎麼樣才可以快速地購買一頭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