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成親啦
羅非理了理衣襟,想想不對勁,這萬一讓人看到他成親當天跟張揚帆見面,那肯定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於是過了一會兒之後,羅非叫了兩聲以示回應。這聲音,按原主的意思就是:你等等!我馬上就出去!
當然,他不可能真的出去,但是他不出去,有人能出去啊!
片刻后,羅毅一臉迷惑地抓着頭出去了。
張揚帆一向自命清高,此時卻仗着天色早,做賊似的躲在拐角,一點正人君子的樣子都沒有。先生要是知道必定要罵他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然而此地沒有先生。於是張揚帆哆哆嗦嗦地一直等着,隔一會兒就往柵欄里瞅瞅——他本來沒對羅非能出來見他報多大希望,所以乍一聽到羅非有回應,心裏實在是有些高興。
因為羅家離山下不遠,怕山上有狼下來,所以柵欄的密度高。現在天色還不算亮,張揚帆瞅清裏面也不太容易。好在他終於等到有腳步聲過來。
羅毅聽了羅非的,過來之後也沒發火,只是不那麼待見地說:“張揚帆,你回吧,我二哥說了,以後不想見你。你傷了他的心,他不想出來了。”
張揚帆看到是羅毅,頓時急了:“四寶,你、你去跟你二哥說,我就跟他說幾句話,讓他出來見見我,啊?”
羅毅在心裏把張揚帆罵得狗血臨頭,說出來的話卻是十分為難的樣子:“不行啊。今兒個是我二哥大喜的日子,你可別再讓他傷心了。他說了,這輩子為你跳一次河就夠了,早對你死心了。”
羅非端着一簸箕草灰接近,聽到這裏不禁給這坑二哥專業戶小弟比了個大拇指,心想總特么算靠譜一回!
而張揚帆這一聽羅毅的話,頓覺心裏攪着似的,越發覺得想見見羅非了,不停跟羅毅商量:“四寶,你就當幫揚帆哥一回,待日後揚帆哥中了舉,必定不忘了你!”
中你奶奶個腿兒啊就你這人品!不要臉!羅毅說:“不行!我也得回屋了。你也回吧,我哥說了,他只當這輩子沒認識過你。”
說完,羅毅也不等張揚帆再說什麼,跑着就回去了。而這邊,貓個腰悄聲接近的羅非則突然起身,隔着柵欄找准機會把一簸箕的草灰都揚到了張揚帆身上!揚完他也撒丫子跑了!
“誰?!誰幹的!咳咳咳!嘔……”張揚帆猛地住嘴,怕被人發現他行為不軌,臉憋得又紅又黑。
羅毅這頭一進院,見他二哥從後菜園那邊回來,立時皺着眉頭,一臉不贊同地看着偷笑的羅非:“二哥,你幹啥讓我跟張揚帆說那些啊?還有,你去幹啥了?你說,你是不是還想着他呢?!”
“狗才想他呢!”羅非一巴掌糊弟弟後腦勺上,“我去撒他一頭草灰,讓他觸霉頭!還有,讓你說那些是讓他心裏對我還有點念想。這樣一來他跟那個江白蓮就不可能過消停日子知道嗎?就是要讓他倆狗咬狗一嘴毛。他那個人……算了,說多了你也不懂。”半隻腳踏在娛樂圈裏,挑撥離間的事情見得多了,怎麼做才能引起兩人的矛盾他心裏還是有點數的。
“江白蓮是誰?”
“就江白寧。哎反正你放心,二哥絕對沒想那個姓張的,誰想他誰天打雷劈!”
“這還差不多。趕緊着吧,水都給你準備好了!”羅毅說,“席哥特地把他那的浴盆拿來了呢,說你肯定喜歡。”
“真假的?”又有熱水澡可以洗,羅非瞬間來了精神,“你動作可夠快的呀。”
“哪是我?水也是席哥弄的。你沒起他就來送盆來了,你出去上茅房那會兒他就在娘那屋弄水呢。”羅毅感覺這二哥也太不像話了。
“他人呢?”
“屋裏呢吧。不過你不能見他,我先進去看看啊!”羅毅跑進屋,一會兒出來:“走了。娘說他還得忙着家裏事呢,說是就把浴盆送來給你用。席哥還給你泡了柚子皮。”羅毅都快羨慕死了,熱水澡就夠不容易了,還是有柚子香氣的水!這洗完了得多舒服啊?
羅非進去一看,果然浴盆里冒着熱乎氣兒,還帶着淡淡的柚子香氣。他緩慢地解衣服坐進去,泡在裏面想了好一會兒。
總覺得……席宴清對他是真的有點兒,太好了呢?又給他銀子,又給他弄洗澡水,還怕他招壞人惦記抹黑他的臉。而且還往他家送了那麼多的聘禮。其實不送那麼多也完全可行,說白了,他現在名聲都不太好了,就算照着一般的給,羅家也不會說什麼。可偏偏給買了那麼多,特別是豬肉,買了六條,好像很怕他吃不好似的。如果不是想着他,那錢留着自己買吃的多好?
可是為啥呢?難不成席宴清喜歡他?但是喜歡也不能是突然的吧,穿過來以前都沒什麼徵兆啊。
對了!他護過他的頭!車掉下懸崖的時候!在那麼危急的時候,也許那並不是他的錯覺?
羅非洗着洗着就心不在焉,水都快涼了都沒察覺。
好在他不急,外頭有人急。
“二寶,你好了沒?”這要是個丫頭,李月花就進來給洗了,可是兒子,雖然是母親但也不方便。
“好了好了!”羅非匆匆把頭髮擦了擦,隨意先換了身乾淨衣裳。喜服怕弄髒,他也沒敢立馬穿上。
頭髮長就這點不好,幹得特別慢,羅非等他干透等了差不多一個鐘頭,就這還是在灶坑旁邊烘着的結果呢。
李月花見羅非洗差不多了,帶了個人進來。這人羅非只在記憶中見過,也是華平村的一位小哥,今年有三十多歲了。這人不是本村人,而是從外村嫁過來的。不過這些年在華平村過得也不錯,有兒有女的不說,跟夫君二人感情也很好。原主都叫他璃叔,因為這人叫岳璃。
“讓你璃叔給你梳梳頭髮,好好坐着。”李月花說,“麻煩你了小岳兄弟。”
“嫂子客氣了。”岳璃長得不算特別好看,但是看着會給人一種很舒服的感覺,如沐春風,特別是笑起來的時候,像鄰家大哥哥一樣特別溫柔,“二寶可真會長,璃叔就沒見過你這麼好看的孩子。”
“璃叔您也太會夸人了吧?”羅非笑咪咪的,“我也沒見過您這麼一看就過得特別幸福的人。”
“過得不幸福哪敢過來給你梳頭啊?”岳璃接過梳子,“叔叔給你叔頭,有事也不要打斷知道嗎?”
“知道了。”羅非坐好。
“你這頭髮還真是又黑又亮的。”岳璃輕輕地將木梳穿過羅非的發間,“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四梳梳到尾,舉案又齊眉;五梳梳到尾,比翼又□□;六梳梳到尾,永結同心佩。有頭又有尾,年年皆富貴……好了,我出去等你,你把喜服換上,一會兒璃叔再給你點簪。”
這個羅非知道,就是把頭髮梳好之後插個簪子。不用像女生那樣把頭髮綰起來,還在他能接受的範圍里。
羅非快速換好衣服,對着鏡子照了照。還別說,這身體條件真是得天獨厚,這麼乾燥的氣候皮膚還能保持水嫩,也是難得了。
不一會兒羅茹跟岳璃一起進來了,羅茹手裏拿了一些化妝用的東西:“二哥,來,畫畫眉,塗點胭脂吧!”
羅非嚇得趕緊把羅茹的手擋開:“別別別!這個我可不喜歡,你留着吧!”
岳璃也笑說:“我也覺着這樣就好。不過眉間是不是可以點一顆紅痣?看着喜慶,不然也太素了。”
羅非什麼都不想點,但是拗不過一屋子人勸,最後就在眉心點了一個小小的點。可就是這麼一個小紅點,點着時沒覺着怎麼,點完之後整個人的氣色就更加鮮活起來了。原來洗完澡之後的羅非看着就是特別清靈動人,現在卻多了一點魅色,真真的一眼就要把人的魂都給勾走了。
別說張揚帆和席宴清,現在就是任何人見了都會忍不住多看一眼。
“二哥啊二哥,你這是要讓我等姑娘家家沒活路啊!”羅茹圍着羅非轉了兩圈了,“真好看!太好看了!”
“必須的,那接下來我是不是能吃點東西了?!”早起就沒吃,還洗了個澡,這會兒都要餓哭了,肚子裏一會兒就咕嚕一聲,叫得這叫一個委屈。
“你只能啃蘋果。”羅毅給羅非拿了個蘋果。
到底不是吃蘋果的季節,這蘋果也不是那麼特別新鮮,但聊勝於無了。
羅非坐在炕上吃蘋果,順便跟趕來幫忙的韓旭聊天。
“你一會兒蓋蓋頭么?”韓旭問。
“應該是蓋吧。”小哥出嫁是不硬性要求蓋蓋頭的,當然蓋了也沒毛病。羅非不是很想蓋,但他總覺得被人看着彆扭,索性把自己蒙起來,別人看不見他,他也不用看別人,就這麼一路去席宴清那兒也挺好。
這還虧得原身有小女兒情節,早早地把這東西跟喜服一起做好了,不然他還沒得蓋了。
韓旭“噗嗤”一聲樂出來:“是要把你最美的一面只給你的席哥哥看嗎?”
羅非被他說得一哆嗦,感覺雞皮疙瘩都要冒出來了。但是好像真的,這要是蓋着蓋頭,除了他家人和韓旭還有岳璃,可不就只有席宴清看到了嗎?!
羅非並不知道,就在前一夜,席宴清還想過他穿嫁衣的模樣,還腦補他蓋蓋頭了。他蓋着這東西,算是正好合了席宴清的意。
獨佔欲這種東西每個男人都有,自然也不會少了席宴清。
事實上為了節約成本以及不耽誤農忙,在鄉下成親多數還是安排在夏季。那時地里活也不多,家裏的園子裏又有不少新鮮蔬菜了,只要買些魚和肉就行,哪像這會兒,蔬菜少了,想要桌面上好看點就要多弄些肉才可以。
席宴清買了不少的肉,但是他請的人不算特別多,基本都是關係一直不錯的那些個,而後他迎親的時間也是在上午。或許大多數人會覺得他是為了照顧那些要下地幹活的人,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只是想早一點把羅非接到自己身邊罷了。
鞭炮已經掛到大門口了,席宴清見院子裏準備的差不多,客人也來了不少了,便騎上掛着紅綢的黑色駿馬,帶着一隊樂隊趕往羅家。
許是距離太近,湊熱鬧的人也不嫌麻煩,跟着席宴清一起出去了,反正來回也不用擔心走不動。
羅非這會兒剛把一個蘋果啃完,但他還是覺得餓,而且是更餓。因為不方便中途上茅房就不給吃東西,這也太坑了。他這會兒簡直是盼着席宴清來。家裏人那是真不給吃啊!羅非恨不得把耳朵豎起來聽外面的動靜,於是他聽到外頭傳來吹吹打打的聲音時差點起身衝出去。那張粉白的臉上哪有半點出嫁的傷感表情?完全就是見到紅燒肉才會有的激動!
肉啊!席宴清那兒肯定有好多好吃的!
羅非眼裏冒着綠光,輕輕舔了舔唇。他這一臉狼樣直接把李月花剛要流出來的眼淚都給懟沒了。
“你!你這熊孩子!”李月花哭笑不得地戳了戳羅非胸口,“快把蓋頭蓋好!”她都已經聽到小兒子喊了好幾聲新郎官來了!
“好了好了。”羅非拍拍李月花的手,“娘你最好別哭啊!我也不哭,咱們都高興點兒。反正我以後每天都還可以回來看你呢。”
“知道了知道了。”李月花還是抹了把淚,“走吧。”
外頭的鞭炮聲響起來了,席宴清翻身-下馬走到門口。他朝着站那就跟一座小山似的羅天鞠了一躬:“羅伯伯,我來接羅非走,可以請他出來嗎?”
羅天點點頭,讓了讓身,後面就有一道火紅的身影踩着晨光被羅吉和羅毅扶了出來。
席宴清看到那一片紅蓋頭,心裏一陣陣發軟。他走上前兩步,接過羅非的手:“等久了嗎?”
羅非悄聲說:“能不能快點走,我現在餓得前心貼後背了!”
席宴清憋住笑:“能。”他不動聲色地往羅非手裏塞進一塊小米糕:“一會兒上馬再吃。”
羅非一聽是吃的,興奮壞了,腳步都跟着變輕快起來。要不是因為聽到李月花哭,他都忘了他也得應應景。他跟着哼嘰兩聲,然後就隨席宴清上了馬。一會兒去席家拜堂,他爹娘還是會跟着去的。
一上馬,羅非就被席宴清從身後摟住了。他的身體本能地僵了一下,但考慮到是外面,所以他沒推開席宴清,只是咬着牙,轉頭低聲對席宴清說:“喂!摟我幹嘛?!”
席宴清低沉帶笑的嗓音貼着羅非的耳邊響起:“我摟我的新婚妻子,有毛病嗎?”
“當然有!”羅非的耳朵奇異地熱起來,“要不是我爹揍我逼我跟你成親,我才不嫁你。”
“嘖,明知道逃不過還非得挨頓揍才服軟,你出門不帶智商?”
“我靠姓席的有種你晚上別上床!”敢說他不帶智商?!
“哦……”席宴清本來就騎着馬走在前頭,這時突然“駕!”一聲,讓馬兒奔跑起來。他的原身上過戰場,馭馬的能力自然不在話下。
羅非嚇一跳,忙摟着什麼找依靠。春風卻在此時開了個玩笑,咻~一下把他的蓋頭給吹走了。於是白嫩的臉頰,被風揚起的黑色長發,鮮紅的嫁衣,一股惱地躍進了眾人眼裏。同時跟着躍進眾人眼裏的還有緊緊摟住羅非的席宴清。
兩人一個瀟洒倜儻,一個俊美艷麗,一個小心地護着懷中人,一個緊緊依靠着對方。一對新人就如同壁上畫,彷彿在最美的那一瞬間定格了。
換完衣服出來放風的張揚帆看着這一幕,只覺心裏從未有過的嫉妒。他的腳底就像生了根一樣,再也挪不動半步。
當初到底是着了什麼魔才會放棄了這樣的人而去選擇江白寧呢?他是瞎了嗎……
心裏滿是惆悵。但是這種惆悵還餓着肚子的羅非是感受不到了。羅非仗着跑在前頭,用胳膊肘戳戳席宴清:“哎,還有吃的沒?我沒吃飽。”
席宴清的唇輕輕擦過羅非的耳朵:“有,我偷偷在新房裏給你放了。一會兒我在外頭敬酒,你就在屋裏吃,不過千萬別讓人發現。”
“嗯。”細細痒痒的感覺隱隱約約從耳邊傳來,這下羅非連臉都紅了。他垂着頭,摸着耳尖,突然想起來貌似出門前他還在猜席宴清是不是喜歡他。而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