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樓夫人收下了銀票,這本就在楚筱悠的意料中,她的目光從所有人的身上掠過,從這些熟悉的眼睛裏在沒有看到絲毫的嘲諷和鄙夷,而是一種意外驚訝和思量。
送東西的事情她知道,給銀票她卻完全不知情,沒想到哥哥為她思慮的這麼周到。
上一世她雖帶了不少銀子也私底下給秦家補貼了不少,但沒人知道,偏偏還總去誇讚羅秀逸那樣連自己也管不去的有能耐有本事,叫人總是私底下說她。
這樣子一進門就把銀子擺在了前頭,說明了只是暫住,她就成了一個有錢有勢的高高在上的大家小姐,而不是落魄的寄居親戚,哥哥為她營造了截然不同的身份和氣勢,往後誰又敢隨意鄙夷輕賤了她?
這一世她從開始就已經贏了羅秀逸。
楚靖瑜該辦的事情辦了,該說的話也說了,就要去前頭拜會舅父,起身走的時候朝着楚筱悠看了一眼,見楚筱悠心情不錯氣色也好,才告辭離開。
秦軒河自然一路陪着。
老夫人摟着楚筱悠摩挲滿眼欣慰:”靖瑜不錯,是個好孩子,我們筱悠也是個有福氣的。”
楚筱悠抿嘴笑道:”多虧了哥哥照顧我。”
秦佳怡瞧着楚筱悠到是滿臉的戒備和憤慨:”不知道楚表哥學問怎麼樣?羅表哥可是山東的解元。”
楚筱悠的目光就悠悠的落在了秦軒宇的身上,像是一縷陽光忽的照亮了秦軒宇的面龐:”虧的三姐姐提醒,我還沒問過三表哥的學文。”
美人如畫,吐氣芬芳,頭上的珍珠流蘇晃動,像是振翅高飛的蝴蝶,一顰一笑都美到驚心動魄
秦軒宇有些不知身在何處,他紅了面頰,像是浮上了一片桃花云:”我向來學文不好,在京師更是排不上名號,師父也說我不是讀書的料子,不過是跟着去混一混。”
秦軒宇的回答差點氣哭了秦佳怡。
秦佳怡問了楚筱悠的哥哥,楚筱悠就反過來問秦佳怡的哥哥,楚靖瑜就是在一般也比秦軒宇好了千倍百倍,秦佳怡連自己的弱勢強勢都分不清楚就來找茬找麻煩,真是可笑。
如今的楚筱悠其實很不屑於和秦佳怡這樣的較量,但她不是來受氣的,這一點應該叫秦家的人早早知道。
羅秀逸笑着拍了拍秦佳怡:”楚表妹人長的漂亮,嘴巴也利索,佳怡不是你的對手。”
這就是羅秀逸慣用的伎倆,在這個時候出來說話就好像是來救場一般,顯示着她的懂事體貼,然而總是話中帶話,維護了一方就貶低另外一方,好似在指責楚筱悠的刻薄一樣。
楚筱悠長長的睫毛像是黑色的羽翼,微微抖動,淡粉的唇微沉,露出個委屈的神色:”今日我來羅家表姐穿着舊衣裳,現在又說這樣的話,可是不喜歡筱悠來外家住?”
羅秀逸千算萬算也沒有料到楚筱悠會有這樣的手段,會如此的針對她,楚筱悠來外家住和她有什麼關係,她又有什麼資格置喙這樣的事,這不是將她架在火上烤么?她穿舊衣裳是自來的習慣,因此人人都誇她一句,卻沒料到楚筱悠揪住這一點不放,硬要和她辨個黑白。
然而楚筱悠是有人疼愛的公主,老夫人一瞧,彷彿是看見了小女兒般,先哄了起來:”外祖母的心肝喲,可不興亂想,你羅家表姐自來是個節儉人,總喜歡穿半舊的衣裳,外祖母巴不得你來家裏住,怎麼會有人敢嫌棄你不喜歡?”說著又去看羅秀逸:”你說是不是?”
老夫人看着慈眉善目,然而私底下的手腕羅秀逸早見識過了,那尚且溫和的眉眼或許下一刻就是翻天的風雨,羅秀逸白着一張臉,艱難的應了一聲:”楚家表妹想多了,我並沒有那些意思。”
楚筱悠躲在老夫人的懷裏,露出個淡淡的似是鄙夷的笑,頃刻間又歡喜起來,拉着老夫人的手:”我還有些新做的衣裳不然就送給羅家的姐姐吧。”
老夫人連連答應:”好,還是我們筱悠懂事。”
楚筱悠真就把她羅秀逸當叫花子一樣踩么?!羅秀逸的臉上沒有絲毫的血色,這幾乎是她自來了秦府以後受到的最大的侮辱,多一刻也不想在待下去,秦軒宇終於後知後覺的發現了羅秀逸的異樣,低聲和她說話,去拉她的手,羅秀逸都淡淡的躲開。
老夫人把楚筱悠安置在了她屋子的碧紗廚里,說等天氣暖和了在叫挪出去,叫了眾人走,羅秀逸腳步匆忙的離開,後頭誰叫也不吭聲。
秦佳怡恨恨的道:”這個楚筱悠也太過分了!”
秦佳悅嘲諷一笑,看了一眼秦軒宇:”三弟只怕有些日子要碰壁了。”
秦軒宇臉一紅,他只是沒見過那麼漂亮的人,忍不住就多說了兩句,到冷落了羅秀逸。
秦佳人拉着秦軒宇:”你去好好和她說說,羅妹妹是個大度懂事的,哄一哄就好了,不會計較的。”
玳瑁扶着樓玉兒的手:”這個新來的表小姐好像挺厲害的。”
樓玉兒塗了鮮紅的豆蔻的手指里了里鬢邊的碎發:”你懂什麼,一個十來歲的小姑娘不過是叫人寵的不知道天高地厚而已,關鍵是老夫人疼愛,才見了面就寵成了那樣,往後到要小心些侍候。”
玳瑁應了一聲:”您放心,這事我省得了。”
合抱粗參天的古樹,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就種下的,彷彿整個的將書房都密密的罩在了下面,楚靖瑜坐在外頭的茶房裏瞧着院子裏的景緻,秦軒河在一旁笑着說話:”即你來了京城咱們兄弟兩可就要好好樂一樂,晚上我請你。”
楚靖瑜的眼似笑非笑,有種攝人的光:”表哥還欠我那麼多的銀子,既然來了,不若我去問二嫂子要要。”
秦軒河頓時出了一身的冷汗,乾笑着道:”好兄弟何必說這個話?”
”表哥你金屋藏嬌,若叫二嫂子知道了,只怕要遷怒到我妹妹身上。”
秦軒河到是個靈透人,立刻就明白了過來,連連保證:”你放心,你妹子就是我妹子,即在府里住着,我一定照看仔細,叫誰也欺負不了妹子。”
楚靖瑜這才笑起來,客氣的道:”多謝表哥。”
那邊書房的小廝出來:”侯爺正在見客,說今日不方便見表公子,來日方長,改日再見也不遲。”
楚靖瑜不是小孩子,不會因為別人的怠慢和輕視就憤怒或者不滿,他淡淡的點頭,出了秦侯爺的書房。
秦軒河一路上陪着笑,帶他去了二老爺秦安的院子,秦安剛好相反,十分周到的在書房接待了楚靖瑜,一本正經的和楚靖瑜聊着杭州的風土人情,山川河流,沒想到楚靖瑜竟然也十分配合,秦安說到哪裏他都能接上,客氣又恭敬。
秦安向來在侯府沒有地位,難得有個晚輩這麼尊敬他這麼和他口味,頓時大喜,抓着楚靖瑜不叫走,帶着去看他的玉雕,又沒想到楚靖瑜連這方面都懂,還真切的建議:”您做的這些這麼好,藏在屋子裏可惜了,不若在外面辦個展覽,叫那些懂行的都來瞧瞧,就如以文會友一般,說不得能結交到不少有識之士。”
秦安頓時把楚靖瑜引為知己:”妙!真妙!”
秦軒河見二叔沒完沒了,不知道要坐到什麼時候去,就找借口先告辭了,楚靖瑜卻留下河秦安商量起這個展覽,一直到了傍晚,快用飯的時候,又留下楚靖瑜用飯。
呂氏見丈夫這麼高興,對楚靖瑜也多幾分笑:”真是難為你了。”
“二舅母言重了。”又託了呂氏:”幫我瞧瞧筱悠,看她可歇息的好,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她遠路上勞累,別來了京城水土不服。”
見楚靖瑜這麼關心自己的妹妹,呂氏的笑就更溫和了起來:”你放心,我一會過去侍候老夫人用飯,瞧了就叫人過來同你說一聲。”
楚靖瑜道了謝。
羅秀逸回去的時候哥哥羅雲飛正在書房裏讀書,翡翠在院子裏晾衣裳,瞧見羅秀逸面色不好,迎了上來:”小姐這是怎麼呢?”
小甜恨恨的道:”還不是新來的那個表小姐,長的天仙一樣,沒想到嘴又毒心又壞,凈給小姐使絆子添堵,老夫人又寵着護着,只委屈了我們小姐。”
翡翠握着羅秀逸的手:”小姐別跟那些上不得檯面的人計較。”
那邊羅雲飛聽到動靜也走了出來,就站在門口,像能頂天立地一樣:”妹妹莫難受,你受的委屈,哥哥從楚靖瑜身上找回來!”
翡翠笑着道:”聽說侯爺連見都沒見楚家的公子,我們公子來的時候可是剛好相反。”
羅秀逸的面色稍微好了一些,院外傳來了秦軒宇的聲音:”表妹!”羅秀逸冷了臉進了屋子,羅雲飛露出了笑意,迎了上去。
樓夫人手裏拿着佛珠坐在榻上,一面看着小几上的佛經一面念着,秦佳怡坐在下頭的圓凳上:”母親,那個楚筱悠太討厭了!”
樓夫人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秦佳怡:”你自己也收斂些,學學你大姐。”
秦佳怡見母親不偏向自己,氣的一扭身出了屋子,秦佳人替樓夫人端茶:”妹妹年紀小,您別生氣。”
樓夫人欣慰的看了一眼秦佳人,端起茶碗:”還好你是個懂事的,不然我是要被佳怡和軒宇兩個不成器的氣死了。”
秦佳人垂了眸淡淡一笑。
樓夫人輕啜了一口茶水,半響抬頭慈愛的看着秦佳人:”定南侯府的李夫人說明日想到家裏來看看,你覺得怎麼樣?”
樓夫人正在給秦佳人物色合適的夫婿,李夫人看上秦佳人的穩重想要結親,這是在側面跟秦佳人說明,秦佳人微紅了臉:”一切全憑母親做主。”
樓夫人這才笑起來:”果然還是你懂事。”
楚靖瑜臨走的時候專門去跟楚筱悠說了一聲,笑着替她拉了拉帶着的帽兜,把她嚴嚴實實的裹在裏面:”你好好陪着外祖母住幾日,要是哪天想回家就同我說一聲,我接你回去。”
有了家就有避風港灣,人的心底就是安穩的,楚筱悠抿嘴一笑,目光明亮:”我知道了,我到是什麼都好,哥哥平常要照看好自己,夜色深了,哥哥早些回去,路上騎馬慢些。”
楚靖瑜又叮囑了劉媽媽幾句,才帶了阮青離開,劉媽媽笑扶着楚筱悠:”夜裏風大,小姐快進去吧。”這個以為會很不容易的一天,到比想像的好太多了,若是大公子當時真出了事,今日只怕就又是另外一種場景了。
楚靖瑜出了侯府,王仁遠就在外面等着,楚靖瑜上馬迎了過去:”怎麼呢?”
王仁遠咳了一聲:”終歸大哥回去瞧瞧就知道了。”
又問了楚筱悠,聽說一切都好,才舒了一口氣:”我聽福叔說,大戶人家裏的彎彎繞繞最多,可別受了委屈才好。”
楚靖瑜新買的宅子就在臨安街旁的新象街上,三進大的院子還帶着個大大的花園,足夠兄妹三人居住,他推開門進屋,就見一身黑炮的劉子文披着月光,站在窗前,正淡淡的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