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臍帶
這裏到底是哪裏？
望着密閉的卧室，狄吉感覺眼睛越來越沉，遂酣然睡去。
感覺不到時間流逝——“少爺，該起床了。”
熟悉的呼喊，再次在耳邊回蕩。小女孩顫動地睜開雙眼，盯着醜陋的老管家，沒有言語。
“你該起來吃飯了。”他繼續說著，拉開她的被子。
無奈，狄吉不情願地跟着他，來到餐廳。熟悉的方桌上，她看到今天的菜品跟上次不同，可依舊獵奇。
聽着老頭的講解着這些食物，小女孩用刀叉胡吃海塞着。津津有味體會着，同生肉鮮血，不一樣的滋味。
片刻，摸着鼓囊的肚子，她來到了昨天的書房，開始看書。
沒一會，就沉浸在知識的海洋無法自拔。
這裏書籍，狄吉一本接一本認真閱讀着。
從什麼《雅楠異聞錄》到《深淵的真實猜測》，類似科普奇聞的書籍；到《法術的秘密》、《巫師和法師區別》、《術與法》等魔法知識的書籍，甚至它還捧着一本介紹樂譜的書《七十二樂符識別》，都看得入神不已。
這些書中的知識和講述，逐漸給這小惡魔，打開着一扇扇新世界的大門：
原來自己本能釋放的火焰，居然在人類的理解中，有這麼多彎彎繞繞。原來深淵外面，還有那麼多精彩的世界；原來看書學習，是這麼的有趣。
渺小的偉大？
她撓着腦闊，雖然不明白書里包含的那種，對未知的憧憬求知是怎麼一回事。但這並不影響，這隻新生的惡魔汲取着一切，她認為對自己有用的東西。
三兩句話，可以覆滅一個國家，有趣！她細細品讀；殺戮的技巧，可以這麼精妙複雜，有趣！她細細品讀；食物的處理方法，原來這樣做會更加好吃？有趣，她細細品讀......
如同乾癟的海綿丟入水中，狄吉思索着飛快成長，認知在迅速建立着。
“少爺，該洗澡睡覺了。”老管家欣慰笑着，推門進來。
有了上回的遭遇，小女孩識趣放下書，跟着他離開書房。
之後在浴室，脫衣進入浴缸液體中，進行着胡亂的清洗時，恍惚突然降臨。當回神她又躺在床上，眼前正對着天花板，眼皮還很沉地快速睡去。
“少爺，該起床了。”
像是發條，老管家這句話后，狄吉離開大床。吃飯、看書、洗澡、睡覺，開始無限循環。
不斷重複中，狄吉也試過反抗。
但如此弱小的身體，還沒有揮出小拳拳，一股來自四面八方的莫名扭曲感，就降臨了。如同時光倒流，她又回到了上一刻的狀態，一次都沒有例外。
並且狄吉還發現，一件讓它感到震驚的事情——它原來所擁有的技能，全部被洗白了。如同遺忘一樣，幽焰沒有了，晶簇沒有了。
現在的她無力普通到，讓狄吉都開始懷疑，自己的惡魔身份。開始懷疑，記憶里那些血腥過往，是不是自己做的一個夢。值得一提的是，夢這個概念，也是她從書中學到的。
漸漸的從新奇、到反抗、到被動接受、到變得木然。
除了小女孩吃的食物，每天看的書，是不一樣的；管家老頭的態度，越來越好外。她基本如同一個木偶，不斷在卧室、走廊、書房、浴室，這個四個地方四點一線般重複着。
直到有一天，管家老頭笑得跟個怪物一樣，對剛醒來的她說道：“少爺，儀式要開始了。”
儀式？
疑問剛起，熟悉的扭曲感這時來了。
蒙蒙一片的大霧，驟然佔據狄吉眼前的一切。
當再次睜眼時，她已經全身赤果，躺在一發紅的木十字架上，四周是一片深不可測的濃霧。手上腳上，還傳來深入骨髓的劇痛，讓小女孩知道自己的手腳，已經被某種尖銳的東西釘穿了。
血，滴答，滴答流淌。
狄吉的惡魔靈魂，可以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生命力在逐漸流逝。
當她神情迷濛，表情恍惚的時候，濃霧中傳來了鎖鏈拖拽的聲音。
一位頭戴着三角形金屬面具的黑衣人，拖着一把猙獰大砍刀從霧中走來。一條粗大的鐵鏈，一頭連接着它的砍刀，另一頭沒入黑袍當中。而在它戴着黑手套的另一隻手中，還握着一條不斷扭動的物體。
“這次，怕是最完美的一次了！”它分不清男女的刺耳聲音自語着，來到狄吉身前。在她平靜的眼中，高舉起砍刀猛然斬下。
這一刻，血液飛濺！
痛！
一股無法形容的痛，隨着身體的撕裂，進而撕扯着狄吉的靈魂。
但小女孩沒有哭喊，沒有掙扎，沒有說話。只是緘默地盯着自己被開膛破肚的腹部，反而明白了什麼。
她眼中，腹部翻開的皮肉下，毫無深淵的氣息和惡魔的味道。裏面的內臟鮮嫩活潑，血液通紅澄澈——它莫名其妙，真的成為一名人類孩童了。
“人類！”
痛苦中，狄吉腦海浮現出一名金髮男子的身影，和它那把磁性醇厚的男聲。
“是你嗎？猶格·索托斯......”
漸漸的，小女孩的視野變得模糊，意識開始飄蕩。隱約她看到，詭異的三角頭黑衣人，將那條長條狀物體，塞入自己體內，便沉入黑暗。
“第二臍帶，竟然完美契合，不敢相信！瑪利亞，我真的做到了。”三角頭結束儀式，繼續自語着，拖着砍刀離開了。
然後四周的濃霧慢慢湧來，將這個蒼白憔悴的可憐小姑涼，徹底吞沒。
......
當！
當~！
當~~！
陰森的古堡中，悠揚的鐘聲四處響徹。它似乎驚動了，一名身穿藍色睡袍的小女孩。然後悠悠的，她揉着婆娑的睡眼，從佈滿塵埃的破損地板上醒來。
這是哪裏？
她放眼望去，身下殘破的地板，東一塊西一片；頭上華麗的水晶大吊燈，爬滿了廢棄的蛛網；掉漆的樓梯在一旁斷裂；穹頂四壁，精緻的壁畫剝落凋零；曾經輝煌的大廳，堆積着厚厚的塵埃——一派破敗荒涼的景象。
這時，呼呼的冷風，從腐爛的大門口吹進。
吹過，張望的小女孩；吹得一角高聳的管風琴，排排金屬管道，發出滲人的嗡嗡迴響。
管風琴？
沒有在意饑渴，沒有在意寒冷，小女孩被那一架冷落的管風琴吸引。頭一次見到書中的實物，她滿腦子回憶着書中的知識，小跑着坐到發霉的條形座椅上，找到琴栓拉出，生澀地按了一個琴鍵。
一時間，一個洪亮嗡鳴的聲音突然響起。
有趣，驗證着什麼.....
嘴角揚起，像是遇到開心的事情。廢棄的古堡大廳中，身穿睡衣的小女孩，胡亂彈動着排排琴鍵，小手如精靈一樣跳躍。
混亂無序的聲音，從高聳的金屬管中發出，像是控訴着它被遺忘的痛苦，於荒廢的大廳回蕩。
——吁！
咔噠咔噠，馬蹄停下。
一輛黑色的馬車，停在了這棟荒蕪的古堡外面。
廂門打開，一位身披黑色斗篷的雅楠獵人從中走出。一下車，他就有明確的目標，大步走進古堡，一眼看到了那名彈動着管風琴的小女孩，愣愣出神佇立在原地，似在聽她演奏着美妙樂章。
少頃，才快步上前，盯着面容撲克的小女孩，盡量溫和地開口說道：“以後，就是你的養父了，可以叫我約克！有什麼疑惑以後等會再說吧。”
弱小的狄吉被他一把抱起，籠罩在黑斗篷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