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4.第七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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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鳴也踢着雪一路艱難的走回去,就這麼幾步路的距離,雪都一直順着木樓梯下到了家門口，他在門口猶豫了一下,還是蹲下身藉著那點有些昏黃的燈光捏了一個小雪人,兩個雪球團的圓圓的，又拿兜里的手帕給做了一個圍兜一樣的小領巾，隨手撿了點枯葉細枝做了眼睛和嘴巴，看着憨態可掬。
陸鳴捧着它放在窗台上,用凍紅的手指在旁邊的雪上寫了兩個小字：舅舅。
他看了一會，自己先笑了，沖手心哈了兩口熱乎氣，等推門進去才暖和起來，舒了一口氣。
陸靜書已經睡了，老外姐夫給貼心的留了紙條,貼在他們家門口最醒目的那個事項小黑板上，紙條上中英文無縫對接：
Xiaojiuzi！woshuile!!idontwanthertosleepalone！！nikuaihuilai~wemissyousomuch!
陸鳴抽着嘴角把那張糟心的紙條撕下來，他姐夫跟了他姐這麼多年，中文基本就完蛋,現在眼看着英文也要完。當初跟他姐談了幾年戀愛去他家見了老爺子張口就喊“大爺”，氣的他姐拎着耳朵又實打實的從漢語拼音開始教育了幾年,現在看來,已經徹底沒救了。
他洗漱了一下就去睡了,原本以為還是跟往常一樣不太容易入睡，但是勞累之後又帶着一身寒氣，裹着溫和的被子很快就陷入夢想，比這段時間任何一天都睡的要香甜，一夜無夢。
大概是睡的好，第二天一早就醒了，比鬧鐘還提前了十來分鐘，簡直就是破了紀錄。
陸鳴躺在床上一邊感慨一邊慢悠悠的等鬧鐘響起，這才伸手按掉鈴，爬起來換衣服。他收拾妥當下樓去的時候，他姐夫已經在廚房做早餐了，一頭金髮格外醒目，但是再燦爛也比不上他現在咧嘴露出的笑容，都第二次當爸爸了，還是一如既往的傻樂呵。
安森看了他下來，熱情洋溢的跟小舅子打招呼：“早啊！”
“姐夫早。”陸鳴也過去幫忙，在廚房轉了一圈，自發自覺地開始切碎蘿蔔丁準備做蛋餅，他會的東西不多，就這個還算拿手。
安森做了煎蛋和火腿，又忙活着熱牛奶，兩眼放光的對陸鳴道：“靜書喜歡吃這個，多做一點吧？”
陸鳴點頭答應了：“好，我也打算多做點，一會帶些去公司吃……我姐跟你說了沒，我這段時間要去一家公司當翻譯，可能有點忙，中午就不回來了。”
安森道：“說了，靜書說想讓你出去換換心情，她怕你在家悶，我們等你回來吃晚餐。”
陸鳴道：“晚上估計也夠嗆，我看老闆經常加班，他加班我就得陪着。”
安森眨了眨眼睛，十分不理解，但還是聳了聳肩膀道：“那好吧，你照顧好自己。”說著低頭看了陸鳴熟練攤了幾張蛋餅還在繼續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的公司不好吃嗎？”
陸鳴：“……”他不是語言學校的老師都想打人了。
陸鳴：“吃的有點不習慣吧，帶一點過去墊墊肚子。”
安森：“再多做一點吧，多一點，這些不夠。”
陸鳴：“你是不是也想吃？”
安森樂呵呵道：“對。”
做完蛋餅，剩下的擺盤和叫醒服務都交給了安森，陸鳴捏着剩下的一點胡蘿蔔丁去了外面，找到昨天放在窗台上的那個小雪人，給它按了一個鼻子上去，瞧着是那麼回事了，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
陸靜書被安森小心扶着下樓來吃了美味的早餐，接着又被陸鳴領到窗前，隔着玻璃看了那個小雪人，陸鳴笑着道：“喏，昨天回來晚了，只能在門口做了一個小禮物送給小外甥，你看看喜不喜歡？”
陸靜書一大早就被哄的笑容滿面，在弟弟臉上親了一口，“喜歡！”
安森拿了公文包準備出門，看見了也跟個大孩子似的跑過來，指着自己的臉急切道：“我也要！”
陸靜書跟他秀了十來年的恩愛，大大方方地也親了老公一口，特別響亮，安森彎起藍眼睛笑了，也低頭親了親她：“你真美，我真愛你。”
陸鳴被酸的牙疼，拿圍巾裹住半張臉，偷着沖陸靜書眨了眨眼，“我先走了啊，不行了，今天吃太飽，狗糧實在吃不下。”
“快走你的吧，真討厭！”
****
公司里氣氛比較嚴肅。
太子爺初來乍到狠抓管理漏洞，幹了一件業內聞所未聞的事，組織公司高層集體掃廁所。
所有高層都跟霜打的茄子一樣，沒幾天就卸去了身上的傲氣，全都蔫兒了，人也規規矩矩的老實起來，沒有人敢再在韓喬聿面前拿喬。
韓喬聿這個一言堂，只用了一個禮拜就坐實了。
陸鳴在韓喬聿身邊寸步不離的跟着，有些時候比秘書陪伴的時間還長，秘書好歹還在辦公室外面有個小桌，他的小辦公桌直接擺在了韓喬聿的身邊，和黑臉太子爺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恨不得除了睡覺，都在一起了。
陸鳴自己帶飯的事兒也瞞不過去，韓喬聿第一次只是抬頭看了一眼，第二次就開口要嘗嘗。
“好吃嗎？”
陸鳴捏着塊蛋餅愣在那，這話怎麼接，按照西方規矩告訴他一聲好吃就得了，但都是大美食國來的同胞，他瞧着韓總這幾天也沒怎麼吃好，也只能試探着遞過去給他：“還成，韓總嘗嘗？”
韓喬聿沒接他那盒子，倒是抓起了他的手腕，把他手裏捏着的那塊吃了，舌尖舔過指尖的觸感太過鮮明，陸鳴把手收回來的時候忍不住搓了搓手指，有些不解又有些警惕的看向對方。
韓喬聿認真嚼着嘴裏的蛋餅，吃完了才道：“是挺好吃的。”
再沒有下句了，說完又埋頭工作去了，神色認真的放佛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
要不是指尖還有點濕潤的觸感，陸鳴都要覺得剛才舔自己手指的不是這傢伙了。他狐疑的看着辦公的高個男人，視線轉了三圈，還是想不明白剛才那一下算不算是辦公室騷擾。
不過就算要騷擾，也應該是門口美麗動人的秘書小姐吧？畢竟這麼冷的天還堅持穿短裙，簡直是勇氣可嘉。
辦公樓里暖氣開的足，不少人只穿T恤和牛仔褲，陸鳴這小身板撐不住，T恤套襯衫再加一件毛衣的穿過來，這才勉強覺得可以了。他身旁的韓總只穿了一件襯衫，開着兩顆領扣，袖子也捲起來，看着就活力十足，陸鳴視線落在他露出來的肌肉結實的手臂上，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韓喬聿抬起頭來和他視線撞了個正着，沒說話，只是眼神里一閃而過帶了笑意，快的像是抓不住，“注意力集中，資料要儘快翻譯，下午我要用。”
“好。”陸鳴錯開視線，盯着眼前的翻譯資料，這次是不敢再看了。
陸鳴在國內也被人追過，男的女的都有，不乏優秀者，但越是這樣，他越不想去猜測韓喬聿的心思，思來想去，不過是剛認識幾天，哪兒可能有這麼快的“喜歡”，可能只是自己想多了，並不是所有對他有好感的人，就都是喜歡他——有些人，可能只是單純喜歡對人好罷了。
陸鳴咬了咬唇，把腦海里浮現出的那個書卷氣的身影趕出去，擰着眉頭繼續強迫自己集中精神看資料。實在撐不住，就用手指揉捏眉心，微微動着唇默讀出來，慢慢也就靜下心看進去了。
陸鳴沉浸在一件事裏的時候就很認真，外界的聲音一般都打擾不到他。
但是也分情況，像是太子爺黑着臉訓斥下屬的時候，這種暴怒的聲音還是把他從沉浸的狀態里喚醒了，錯愕的抬起頭來，就看到韓喬聿對手下的女秘書毫不留情地罵了一頓，這人簡直半點紳士風度也不懂，無論男女一視同仁，教訓起來的時候簡直像是一頭暴怒的獅子。
女秘書拿着自己錄入出錯的報表，臉上紅成一片，眼圈也泛紅了，好不容易等着教訓完了低頭要走，就聽到對面黑臉的總裁又開口了：“回來。”
女秘書哆哆嗦嗦的站在那，“韓總？”
韓喬聿道：“去倒兩杯咖啡送過來。”
女秘書連忙點頭答應了，但是剛才被批評的影響有些大，給韓總咖啡的時候還算順當，給陸鳴拿的時候就出了失誤，不小心碰倒了他的杯子，陸鳴手疾眼快攔了一下，文件沒什麼大礙，他自己的衣服弄濕了，咖啡漬順着布料蔓延，很快就髒了一片。
女秘書有點怕他，陸鳴沖她眨了眨眼睛，安撫地笑了一下，“你先出去吧，沒事了。”
女秘書走了，陸鳴用紙巾擦了幾遍，還是沒什麼用，濕了的那一塊衣服粘在身上不太舒服，他低頭看着手腕上的表，算着還有幾個小時才能回家。他有輕微潔癖，這種黏糊糊的觸感還真是有點受不住。
韓總的心情也沒好多少，他提筆寫了幾個字，很快又放下手裏的筆起身去了旁邊連着的小休息室，拿了一件自己的毛衣過來，遞給陸鳴道：“先換上。”
陸鳴掙扎一下，還是接過來道了謝，他脫了自己毛衣，果然看到裏面的襯衫也濕透了，要是直接套上韓喬聿的衣服怕是也要臟，正解了兩顆襯衫紐扣，抬眼就看到太子爺在對面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板着一張臉也看不出什麼表情，但是視線坦蕩地落在他身上，看的正大光明。
陸鳴手指頓了一下，拿起那件寬大毛衣笑了一下道：“韓總不介意的話，我用一下休息室？裏面也濕了，得擦一擦。”
韓喬聿點頭道：“可以。”
陸鳴拿了衣服進去，裏面的休息室有些小，簡單的擺了張大床和沙發，再加一間隔開的沐浴室，黑色床單有些皺，看起來昨天晚上韓總又單獨回來加班過了。房間裏按照韓喬聿的喜好佈置過，簡潔明了，連掛在一旁的衣服也都是清一色的黑白搭配，陸鳴看了自己手裏那件黑色毛衣，還真是十足的太子爺做事風格。
昂貴的服裝配上單色調搭配，想出錯也難。
陸鳴在裏面簡單擦拭了一下自己髒了的衣服，看着濕了一塊的襯衫猶豫一下，還是脫了下來單穿着韓喬聿那件毛衣出來了。他一米七七的身高，平時在學校里也看不出太大差別，這會兒穿上韓喬聿的衣服，才發現這衣服足足比他人大了一圈，領口寬鬆，露出大半鎖骨，袖子也需要挽起來，看起來就像是偷穿了大人衣服似的。
但也沒其他選擇，陸鳴只能卷着袖子走出去，韓喬聿已經回到原位繼續工作了，看到他出來倒是瞧了一眼，視線轉了一圈又落在文件上，反應不太大。
陸鳴也坐回去繼續忙自己的，韓喬聿拿給他的那些資料涉及了技術法規，監管政策，還有社會醫療保障等許多方面的東西，再加上最後幾頁的醫療博覽會上的特殊器械名詞，弄的他也有點頭疼，需要慢慢來翻譯。
期間有管理人員又進來彙報了一次工作，韓喬聿像是遇到什麼好事一樣心情不錯，對他們的語氣也難得溫和了一次，倒是讓對方有些不適應，不住的偷偷打量太子爺的臉色，夾着尾巴小心翼翼的應答。
女秘書晚上來給他們送晚餐，特意多給陸鳴拿了一盒牛奶，她瞧見陸鳴身上的衣服，忍不住視線就往韓總和這個小翻譯身上來迴轉。
韓喬聿認真吃飯，頗有軍隊作風，又快又穩。陸鳴也不難伺候，特意點的餐也不過就是一份潛艇漢堡，比之前的套餐反倒更節省一些，他這會兒也吃的眼睛眯起來，裹在寬大黑毛衣裏面，柔軟的黑髮垂下來遮住額頭，透着浸在水墨氣息里的清秀俊雅。
“多謝。”陸鳴晃了晃手裏的牛奶，對秘書笑了下。
“下午的賠禮。”秘書也笑了，小聲快速回了一句就走了。
韓喬聿吃完了自己那份，抬頭看着陸鳴還在那跟貓兒似的有一口沒一口的啃，開口道：“喜歡吃這個？”雖然速度慢，但還是看得出比之前那種拿着叉子食不下咽的模樣好多了，現在大概只是習慣性吃飯分神。
陸鳴咽下嘴裏的，道：“吃慣了還不錯。”
韓喬聿問道：“在這邊工作很久了？”
陸鳴見他誤會了，也不特意解釋什麼，只含糊應了一聲。他現在還是在校生，轉年讀大四了，雖然能力擺在那，但是一般公司知道是學生又是跨專業的時候，總是會有些偏見，他人懶，只想做好自己分內工作，其餘的懶得解釋。
而且過完年他姐生完小孩，他也要回國了，留下的時間很短，也沒有必要跟老闆去說這些私人的事兒。
韓喬聿跟他閑聊兩句，陸鳴啃着漢堡說話慢，難得太子爺竟然也和顏悅色的沒有發火，甚至還破例自己多說了幾句日常鍛煉的事。
“附近有個巴西柔術館，設備和教練都還不錯。”韓喬聿點了一支煙，視線落在陸鳴捲起的毛衣袖口上，開口道：“你身體需要鍛煉一下，太怕冷了。”
陸鳴吸着牛奶，含糊道：“我冬天都這樣，從小就怕冷。”
韓喬聿點了點頭，道：“過兩天抽時間我帶你過去。”
陸鳴咬着吸管擰眉看他，太子爺有點太霸道，怎麼就定下來要去了？他視線落在韓喬聿身上那件黑色襯衫上，這人酷愛穿黑色，自己身上是黑的，給自己拿的毛衣也是黑的，跟他人一樣看着沉穩又囂張。
韓喬聿注意到了，抬頭看他道：“怎麼，我衣服有什麼問題？”
陸鳴也沒回拒：“沒，顏色統一挺好的，韓先生可能比較忙，沒有太多的空閑時間為這些瑣事煩心。”
韓喬聿叼着煙一手翻合同，一邊抬頭看他一眼，眼裏帶了點笑意道：“你說我懶？”
陸鳴也笑了下，不知怎麼，忽然就不太怕他了。
陸鳴本來以為韓喬聿這樣的大忙人只是隨口說了一句，但是怎麼也沒想到，他之前提了鍛煉的事，還真的安排了下去。秘書小姐特意調整了時間，韓總又帶着他加班了兩天，硬是擠出了小半天空閑倆人一起去了巴西柔術館。
陸鳴有點不樂意，跟着韓喬聿進去，一邊磨磨蹭蹭地換衣服，一邊道：“韓總，我還以為加班之後可以休假。”
韓喬聿乾脆利落地脫了上衣，光着上身露出整齊腹肌和健壯的手臂，拿了道服扔給他一件，自己穿了一件，淡聲道：“老闆是沒有休假的。”
陸鳴抱着道服看他。
韓喬聿又道：“你跟着老闆也沒有休假，不過獎金翻倍。”
陸鳴這才開始換衣服，韓喬聿伸手撥開他的領口，把他道服裏面穿的T裇勾了勾，道：“訓練的時候，裏面不能穿任何衣服。”
陸鳴不明所以的看向他：“為什麼？”他怕冷，也不想光着穿啊。
韓喬聿揚了揚唇角，道：“因為運動激烈的時候，會撕爛衣服。”
韓喬聿說完也不等陸鳴，就先出去了。
陸鳴有些疑惑，但還是按他說的換好了衣服，出去的時候，韓喬聿已經做好了準備活動，瞧見他過來，走過來指導了他幾個動作，讓他先活動筋骨，動作熟練，一看就知道平時玩兒慣了的。韓喬聿一身黑色道服，腰帶也是黑的，跟陸鳴一身雪白不同，他動作穩准狠，足夠當他的老師指導他，館裏的教練也樂得清閑，讓他們兩個人一組互相指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