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季元別過臉不去看他,無可奈何地說:“我想休息了,請你出去。”
他的心軟全數落在了周衍眼裏,更讓他多了幾分勢在必得。
周衍靠牆坐着,雖然剛才被人踢到床下卻也絲毫不顯狼狽,季元的手機此時響了一下。
兩人的視線一齊看向了季元的手機。
季元將手機拿起來看了一眼,是池立安發過來的微信。
池立安:好好休息,明天見。【心】
季元在周衍的高壓視線下飛快打了幾個字回過去。
季元:明天見,晚安。【心】
本來好好的氣氛全給周衍給攪合了,導致現在自己打字都從天靈蓋冒出尷尬。
想起這個季元就氣不打一處來,放下手機乾脆對還站在原地的周衍說:“你出去不出去,不出去我就出去溜達了。”
現在看見周衍就想打爆對方狗頭,季元又深知自己武力值不夠,乾脆眼不見心不煩最好。
“喜歡他嗎?”周衍低聲問,才被壓抑下去的慾念再度上涌,他真是一點都不乖。
季元沒聽清,皺眉問:“你說什麼?”
“喜歡池立安嗎?”周衍的瞳仁一瞬不瞬地注視着季元,他面色深沉,讓季元無法判斷他的情緒到底如何。
周衍緩步向季元逼近,每走一步就因為得不到季元的答案而臉黑一分,直到徹底停在季元面前,兩人咫尺之遙,季元才看清楚他眸中恐怖的又失控的情緒。
“關你屁事!”季元卻也忍無可忍,徹底爆發,他一拳朝着周衍的面門而去,被周衍往後躲過,又一把就勢握住季元的手腕,季元拍過武打戲,期間稍稍學過一點武打基礎,此時也還算皮滑,腳下同時踹向周衍的小腿骨,奈何也被周衍躲過。
周衍一把將人抱住,往旁邊床上倒去,滾了半圈便又成了季元被他壓在身下的姿勢。他的背部弓起,仿若制住獵物的猛獸,即將下嘴將獵物蠶食乾淨。
心中有一百種讓季元聽話的手段,讓他哭,讓他知道乖巧,但周衍對季元捨不得也狠不下心。
面對季元的毫不認輸,周衍的心硬了又軟。
“你乖一點,元元。”周衍連着將三四個親吻落在季元的臉側,“不然我會控制不住想要殺了他。”然後把你關起來。
他再瘋也不捨得真對季元下手,但季元之外的人是分不到任何理智與同情的。
季元掙扎地哼哧喘氣,聽見這句話則又有了毛骨悚然之感。他清楚周衍這話並不是開玩笑的,這個變態根本不在乎別人是死是活。
他睜大眼睛看着周衍:“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小時候明明挺好的。”
他記憶中的周衍雖然不是什麼好小孩,但起碼還算正常,七年過去怎麼就變成了目無法紀橫行霸道自以為是的變態了?
其實是季元從來不了解周衍到底在想什麼。就算時間回到周衍剛搬到他家對門時,周衍是個什麼樣的人就已經初具雛形。
周衍自懂事起到十二歲,一直生活在周家。這是周家老太爺的意思,他的念想裏頭,無論是不是正房生的種都該留在本家,至多就是分個嫡庶罷了。但周衍父親正式的妻子十分厭惡周衍與他母親,周衍的父親也並不將他和他母親當作一回事,下面趨炎附勢的人自然也就不會將周衍當個真主子。
周衍的生母也不是一個負責人的人,她享受榮華富貴的生活,周衍只是一個保證她能從周家沾光的工具,僅此而已。
等到周衍十二歲那年,周家老太爺病逝,家族裏就再沒有一個說得上話的人在意周衍的去留,最後奔着眼不見心不煩的原因,不過葬禮后的半個月周衍就被從祖宅中趕了出來,和他生母一起每個月拿幾萬塊的生活費過日子。
待三年後周家長公子在意外事故中死亡,原本這個被周家趕出家門的私生子又重新回到了所有人的視野中,突然變得重要起來,周衍將他們每個人都看得透徹。
一直以來他沒有過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等回到周家,再看當時那些形形色.色冷然此時又刻意逢迎的臉,周衍才第一次有了懷念的人,以及對於佔有一個人的慾望。
他厭惡周圍的一切,但他喜歡季元,非常非常喜歡季元。
季元忘了自己是什麼時候在與周衍的僵持中睡着的,等他凌晨時分醒過來時周衍已經不在房間裏,連他曾經來過的痕迹都消失不見,彷彿昨天晚上的所有事情都是季元做的一個夢。
季元從床上坐起來,打開床頭的夜燈后慢吞吞地起身走到鏡子前,他伸手搓了搓脖子上的一處地方,沒兩下被掩藏在裏面的暗色痕迹就露了出來。
昨天晚上果然不是一場夢。
他又檢查了窗戶廁所衣櫃,最後將房門反鎖上,這才回到床上仰躺着望着花紋繁複的天花板,長長嘆了一口氣。
周衍變成了一個他陌生又有些恐懼的人。
季元對周衍的行為憤怒,氣憤,但很難真的憎恨他。只是要說讓他在這樣的基礎上再和周衍在一起,誠然季元也不可能做到。
他翻了個身抱過枕頭,想起這些年遇見過好幾個不錯的對象,聯想到他們最後的表現,也就清楚是周衍從中使了手段,讓人跟活見了鬼似的。池立安的確是第一個和他走到將要交往這一步的。
既然知道了周衍的瘋病,他就不能害了池立安,季元在極其矛盾糾結中迷迷糊糊想到了天亮,第二天起床時整個人都顯得有些憔悴。
他洗漱完畢稍稍修整一番后難得給自己認真上了底妝來修飾精神不佳的狀態。好在今天要滑雪,穿的厚不用太費勁兒去掩飾脖子上的吻痕,季元直接穿了一件高領把痕迹遮住了。
池立安早早已經在餐廳等他吃早餐,一見精心打扮過的季元后眼前一亮,以為季元的舉動是為了見他。
嚴格來講的確是為了他,但是裏面的意義不太一樣。
“昨晚睡得好嗎?”池立安問。
早餐自助區里找不到一點亞洲食物,這讓季元的胃口更差,而面對池立安的提問他也只能說假話:“還好,稍微有一點兒認床。”
池立安看出食物不對季元眼:“這周圍有一家提供午餐和晚餐的中餐店,不知道正宗不正宗,中午不如去那裏試試吧?”
“好,”季元點頭,苦着臉說,“早上我就比較喜歡喝粥吃個包子什麼的,麵包咖啡當下午茶還行。”
“想起在劇組的時候你大晚上點燒烤饞死一群人的事兒了,”池立安笑,“你是我見過第一個半夜真敢吃那麼多又辣又油的東西的演員了,說實話我就是從那次以後開始注意你的。”
“我是不是特別厲害,不長痘又不長胖哈哈哈。”兩人聊天的語氣輕鬆自在,季元一時都將周衍給忘到了腦後。
直到——
“立安哥。”池立安聞聲與季元一起回頭,兩人臉上的笑意還沒收掉,就看見了身後站着一樣拿着餐盤的周衍。
周衍風度翩翩,正滿面笑容地看着他們,只是笑不及眼底。
池立安臉上的笑容不變,季元的神色則整個僵住了。
“周公子,巧了。”池立安雖然不解為何周衍會突然上來和自己打招呼,但互相都是認識的人,面子都要過得去,“你也過來度假嗎?”
“嗯,的確挺巧的。”周衍的目光不動聲色地從季元身上掠過,“一起坐嗎?”
雖然池立安被周衍的這個提議意外到,但是也不好反對,最後三人坐到了一處。
季元原本就沒胃口,現在更加沒有胃口了,只恨不得靈魂出竅現在就從這種修羅場飄走。
“我看過很多季元的作品,算是他的粉絲,”周衍笑眯眯地看着季元,“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他,你們兩個在交往嗎?”
季元心頭怦怦跳,總覺得這時候如果回答說兩人正在交往,周衍就能當場黑化了。
好在池立安將這個問題擋下來,道:“嚴格來說是我在追求季元。”
“哦。”周衍瞭然地點頭。
季元立刻想起來昨天晚上他滿嘴殺人放火的話,心頭狂跳連忙開口將話題扯開去:“一會兒還要滑雪,我還不是很會,可能手腳會比較笨。”
“沒關係,我可以教你,滑雪我還算拿得出手,我一個人過來的,剛感覺無聊,你們別嫌我電燈泡啊。”周衍在餐桌下碰了碰季元的腳,季元立刻往後躲了躲,枱面上恨不得用叉子給周衍來一下。
周衍說出來的話和表現出來的神態都十分無害,縱使池立安覺得奇怪也無法想到其他什麼方面去。
“不用麻煩你了,立安說好教我的。”季元投了否決票。
周衍厚臉皮跟上一句:“季元哥,我不會霸佔太多你們兩個人的兩人時間的,你就當稍稍滿足一下我一個小粉絲的願望,我下午就要走了。”
卧槽,這個變態演技滿分,怎麼他不來混娛樂圈?
一邊裝逼一邊還在桌子下面用腳蹭他的腳,季元的腳都快縮到沒地方可縮了。防備周衍騷擾的同時還要惦記着別讓池立安發覺。
“你下午就要走了?”季元反問。
“嗯。”周衍點頭。
季元看向池立安,池立安笑,半是安慰地說:“我們下午可以好好滑。”
三人吃完飯後稍稍休息了一會兒,再換上裝備前往滑雪場。
滑雪場人不算很多,零零散散已經開始滑雪。
出乎季元意料,周衍說的教他滑雪還真的只是教他滑雪,動作指導和語言間沒有一點出格的地方,幾乎到了讓季元放下警惕的份上。
季元算有天分,沒一會兒已經能夠滑得挺像模像樣,天地之間的放目望去只剩下幾個零星人影與皚皚白雪。
即便摔倒再爬起的滋味實在不好受,但是每一次成功滑翔在天地之間的自由與暢快感對於季元來說是前所未有的。
煩惱着他的那些問題,周衍,以前,現在,以後要思考的事情,在當下全都微不足道。
“季元,慢一點!”他聽見周衍這麼說。
聽見這話他簡直想立刻加速,但季元惜命得很,他還是慢慢地將速度降了下來。周衍很快滑到了他身邊,季元回頭看時周圍已經不見其他人。
“你滑得好。”周衍面露笑意,停在季元身邊后一把將他攬過去毫不介懷地親了一口。
如若撇去前情提要,此時的他們兩個就像是一對過來滑雪的普通小情侶。
季元也不知為什麼有些失落。
其實如果周衍不要那麼瘋,慢慢來,他說不定還是能夠接受他的。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季元就被自己嚇了一跳,他一把推開周衍,一股氣有對周衍的也有隊對自己的:“別瞎親!”
季元的余光中能看見池立安正從遠處過來,他正想說話,卻看見高處的積雪似乎動了動。
下一秒一聲巨響傳來,鋪天蓋地的白雪撕破了平靜的假象,毫無顧忌地傾瀉而下,沒有給任何人反應的時間,所過之處席捲了所有生機。
“元元!”
季元僅剩的記憶是周衍焦急的聲音與撲向他的懷抱。
“喂,小夥子,別睡了,到了。”一個低沉有力的聲音在季元耳畔響起,他滿頭冷汗的驚醒過來,發現自己正坐在一輛出租車後座。
電台廣播中主持人聲音歡快:“2010年轉眼就要過去了……”
2010年寒假伊始,季元十九歲,周衍十六歲,兩人還沒睡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