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第六十六章

66.第六十六章

除夕是兩家人一起過的,沒去酒店,就在家裏燒的年夜飯。

現在的生活水平跟以前大不相同,不是逢年過節才能吃上肉,平時想吃就買,吃來吃去就那些東西,所以三十晚上吃什麼其實無所謂。

年味也沒那時候濃了,三分之一都沒有。

不放煙花炮竹,不串門拜年互相說新年好,不湊在一起認真的看晚會,各自拿着手機搶紅包,刷微信,頭都不抬,有年味才怪。

邊維那時候過年,會穿上有大口袋的棉襖去別人家,走時兜里滿滿的糖果,一路走一路嘩啦響,回家把那些糖果全當珍寶放起來,一塊塊數完又數一遍,每天都數,先吃掉不好看的,好看的留到最後。

時代背景變了,現在住在大城市,商品房,鄰居之間都不熟悉,不知道誰是誰,怎麼串門?

天完全黑了下來,家裏貼上了春聯,福字,喜慶的感覺一下子就出來了。

邊維穿着套珊瑚絨睡衣,頭髮隨便用一根皮筋扎在肩后,一張圓乎乎的臉清湯掛麵,氣色看起來比剛生那會兒好了很多。

她脫了棉拖鞋站到電子稱上,顯示的數字讓她懷疑人生,不如把睡衣外套脫了再稱一下?

就在這時,章亦誠走了過來。

邊維連忙從電子稱上下來,用腳把稱往電視櫃底下踢踢,裝作若無其事的在茶几上的果盤裏抓了把葡萄乾吃。

章亦誠問道:“多重?”

邊維裝傻充愣:“什麼多重?”

章亦誠抿唇:“章太太,我的眼睛沒有問題。”

邊維嚴肅着臉:“章先生,你知道嗎?一個男人問一個女人的體重,這是一件很不禮貌的行為,尤其是你這樣又高又帥,又溫柔又體貼,又有錢又有才的男士,更不該問那種問題。”

章亦誠說:“所以多重?”

“……”過分!

邊維左右瞅瞅,見沒人注意這邊,就飛快的在男人唇上吧唧一口,撒嬌的意味明顯,完了就給他喂葡萄乾。

章亦誠吃着葡萄乾,神情愉悅:“到120了?”

邊維不想跟他說話。

哇哇哭聲從房裏傳出來,沒睡多久的冬冬小朋友醒了,要抱抱。

邊維尚未靠近,對面的門就打開了,婆婆在她前面進了房間,裏面的哭聲沒有停,反而更大了,聽起來特慘,整的跟被打了似的。

期間夾雜着婆婆的哄聲。

廚房裏的邊母讓邊父看火,她小跑着進去:“老姐姐,還是我來吧。”

章母冷着臉把孫子抱給他外婆。

邊母抱着外孫子,手輕輕拍他的小屁股,眼睛笑的眯在一起:“小寶貝,怎麼了這是?是不是餓了?”

她試圖轉移外孫子的注意力,手指着飄窗上的木頭擺件:“你看那是什麼?上面還有一隻小鳥,小鳥怎麼叫來着,你外公學的可像了,我們出去找外公好不好?”

一旁的章母來一句:“那是鸚鵡。”

“還不都是鳥類嘛。”邊母嘴裏學兩句鳥叫聲,逗着外孫子,“是吧小寶貝?”

章母看她說話的時候靠嬰兒那麼近,口氣全噴上去了,臉上的表情頓時變得很不好看,像是隨時都會從嘴裏蹦出讓對方下不來台的話。

“親家,大人的口腔里攜帶很多細菌……”

邊母沒甩臉色,和和氣氣的說:“我知道,我有看育兒類的東西,也問了小章,我既沒有疾病,也沒有感冒,沒什麼事的。”

見她把自個兒子搬出來,章母不再多言。

邊母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哄外孫子,結果也不行,還得找媽,就是要媽,她老臉掛不住,面子裏子都丟了,尷尬的對章母笑:“還是媽好,冬冬跟他媽媽親,世上只有媽媽好。”

話落,邊母板著臉沖外面喊:“維維——”

一換成邊維抱,剛才哇哇大哭的嬰兒就立馬不哭了,哭紅的小臉埋在她的胸口,像是受到了多大的委屈。

邊母跟章母:“……”

目送兩個老人離開,邊維抱著兒子笑:“看到沒,你奶奶跟外婆都吃媽媽的醋。”

房裏靜下來,邊維把兒子哄睡着,剛放下就哭,只能抱着,她的嘴裏繼續哼著兒歌,聽到開門聲就趕緊對門口的章亦誠做了個“噓”的動作。

章亦誠會意的把脫鞋放在門口,穿着棉襪進來的,走路聲音不能重一點。

邊維很小聲的問章亦誠:“冬冬是不是白天嚇到了啊?他睡得好好的突然就哭了。”

章亦誠皺眉:“應該沒有,等他大一點帶他去測一下微量元素。”

邊維說行,她站着抱不住了,就慢慢的坐到床上,靠在床頭把重心后移。

“我覺得現在的小孩子好可憐,估計連雞鴨鵝都沒見過,也不玩泥巴,不爬樹不捉蛐蛐,不知道五顏六色的糖紙吹起來是什麼感覺,不會摺紙板。”

章亦誠挑挑眉毛:“他們也許會覺得那時候的小孩可憐,沒有漂漂亮亮的新衣服穿,不能玩平板電腦,屋裏沒有空調,沒有很多壓歲錢,臉上是兩坨高原紅,指甲里都是泥。”

邊維無力反駁。

“那你承不承認現在的孩子學的東西多?”

“承認。”

“你說冬冬要是考試考鴨蛋怎麼辦?我是不會對他提出什麼什麼要求,但他也是有自尊的,我怕他學習不好,性格孤僻,自卑,不合群。”越說越焦慮,感覺禿頂指日可待。

“章太太,你操心的有點多,不會考鴨蛋的。”

“怎麼不會,我小學就考過好幾回。”

“那你很厲害。”

“……”

邊維憂心忡忡,她學習不怎麼地,高中是花錢買進去的,高二突然悟出了門路,成績從中下一路往上飆升,高考超常發揮,擠進了重點的那道門檻,成為學校的一匹黑馬。

不知道兒子將來會怎麼樣,希望能繼承他爸的優點,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小男子漢。

“哎。”

章亦誠皺皺眉:“過年不要嘆氣。”

邊維縮脖子:“我錯了。”

手心下熱乎乎的,邊維以為娃尿了,她一檢查才發現是自己出了一手汗。

“姐為什麼把安安接去她那裏,不跟我們一塊兒過年啊?”

“她太忙了,一年下來,陪安安的時間加在一起沒有一個月,這次是想趁着過年陪陪她,要是到我們這邊來,人一多,她們相處的時間會分散掉。”

“也是。”

邊維一臉八卦:“陸肖呢?他會不會過去?”

章亦誠篤定道:“會。”

邊維眯着眼睛想,不管過程如何如何艱難,陸肖的最終結果應該能順利攻城略地,因為他有隊友。

另一個城市,燈火通明。

陸安安坐在沙發上捏兔子玩偶,不時看一眼手錶,小臉上寫滿焦急。

章舒在廚房裏手忙腳亂,說真的,她寧願熬通宵趕圖紙,全國各地的出差,都不想碰鍋碗瓢盆,這不在她擅長的範圍裏面。

菜譜上的字她都認識,意思也懂,實踐起來卻很茫然無助。

“嘭——”

陸安安聽到巨大的響聲,她嚇的身子一抖,小心翼翼走到廚房門口:“媽咪……”

章舒把摔到地上的鍋撿起來,淡定的說:“媽咪只是手滑了。”

陸安安拽了幾張紙巾進去,蹲下來擦地上的水跡。

章舒把女兒拉起來,叫她出去看電視。

陸安安心裏有點擔心,媽咪根本不會燒飯,遺憾的是她也不會,今晚她們可能要吃麵包,她嘴上卻懂事的說:“媽咪,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歡吃,也會全部吃掉,所以媽咪你不要擔心。”

章舒大受打擊,決定要好好研究菜譜,親手做一桌像樣的年夜飯。

六點一到,陸安安就蹬蹬蹬跑去門口。

章舒剛好出來拿醫藥箱,開醬油瓶的時候沒拽開,她用刀撬,不小心把手給弄出了個口子。

看到女兒不在沙發上坐着,卻在門口,章舒欲要說話,門外就響起了敲門聲,先是一下,然後是兩下。

陸安安伸手去抓門把手。

章舒出聲阻止女兒的舉動:“安安,外公外婆沒有告訴過你,不要隨便給人開門?”

“是我叫的美團。”

陸安安說著就把門打開了,偷偷對門外的爹地做鬼臉。

不等章舒開口,陸肖就長腿一邁,闊步進來反手關上門,動作一氣呵成。

出於自尊跟驕傲,章舒將流血的那隻手放在身後,她沒看陸肖,而是看的女兒:“這就是美團?”

陸安安吐舌頭:“媽咪,你說過,謊言分善意跟惡意,我這是善意的謊……”

她在那道凌厲的目光下垂下腦袋認錯:“sorry。”

章舒手上的口子一陣陣刺疼,需要先處理一下,她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

陸肖掃動的視線一凝,他將手裏的袋子給女兒:“安安,你把東西擰到廚房,爹地去看看媽咪。”

“去吧去吧。”陸安安做了個“加油”的手勢。

陸肖趁女兒沒發現,他快速拿帕子擦掉地板上的幾滴血,走到房門口敲門。

裏面沒回應。

陸安安是個很了不起的隊友,她變魔術似的拿出一串鑰匙。

陸肖揉揉女兒的頭髮,心頭被複雜的情緒籠罩,他沉聲道:“安安,其實爹地做了很多錯事。”

陸安安擰擰小眉毛:“爹地會改嗎?”

“會。”陸肖,“爹地已經在改了。”

陸安安投了個“那不就行了”的眼神:“爹地,老師說只要是真心悔過,都來得及。”

陸肖知道,女兒又說了一個善意的謊言,不知道是從哪兒學來的詞句。

事實總是那麼殘酷無情。

陸肖進去沒多久就被趕出來了,總是不苟言笑的臉上多了個清晰的掌印,顯得有幾分滑稽。

陸安安吃驚的捂住嘴巴:“爹地,你被媽咪打了?”

“嗯。”陸肖的面上有一絲窘迫。

一進去,陸肖就接到了章舒的冷眼相待,他雖然是大企業的掌舵者,但他的指令在章舒面前無效,追逐來的權勢跟名利她也不放在眼裏。

房裏的燈光溫暖,色調溫馨,像是沐浴在陽光里,被讓人不自覺的卸下偽|裝,露出最真實的一面。

陸肖看着章舒處理傷口,看她露在外面的一截白皙脖頸,線條優美的鎖骨,看着看着,在她身上遊走的目光漸漸變得深重,沒控制住的強行把她禁錮在懷裏親了。

章舒給陸肖一個耳光,緊跟着就是一腳,要不是他太熟悉她發脾氣的路數,讓她打了一下后就及時閃躲開,這會兒肯定夾着雙腿,疼的直不起腰。

章舒上次這麼對他,還是沒結婚的時候,具體什麼原因忘了。

等陸肖走了,章舒才從房裏出來,她看到女兒抱着膝蓋坐在沙發上,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太陽穴就突突的跳。

“安安,你是不是不想跟媽咪過年?”

陸安安說:“想。”

章舒無意識的用出質問的語氣:“那你為什麼要瞞着媽咪把爹地叫來?”

陸安安沒有說話。

章舒感覺她期待的除夕被陸肖搞的一團糟,女兒也不會跟她交心了,原本還想陪女兒看晚會,她的心裏有火,無處發泄。

好不容易在年底忙完手上的工作,想陪女兒好好過春節。

陸安安把臉埋在臂彎里,聲音里的鼻音很重,在忍着不哭,她說:“媽咪,一家人在一起才叫過年。”

章舒的身子一震,她平淡的說:“爹地跟媽咪已經離婚了。”

陸安安胡亂用袖子抹眼睛,肩膀一顫一顫的:“可你們還是我的爹地媽咪。”

小孩子的思維方式跟大人不一樣,大人的那一套沒辦法強制的塞給她,章舒的頭很疼,她去房裏翻出藥瓶吃藥。

陸肖在車裏吞雲吐霧,他沒走,不是在等女兒的消息,是沒有想去的地方,已經跟爸媽說了今年要在這邊過年,想辦法留下來。

結果卻很失敗。

陸肖的眉眼被一線一線煙霧繚繞,他在商場並不都是順風順水,早年也有過失敗,卻沒有那次帶給他這麼強烈的挫敗感。

一個人能擁有的東西有限,得到一些東西的同時,必定要失去一些東西。

陸肖卻在不經意間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他一直往前沖,沒有過顧慮,因為站在他身後的女人可以幫他打理好生活。

沒想到有一天她會帶着他們的孩子從他的生活中剝|離了出去。

還是他給的機會,陸肖自嘲的動了動唇角。

一根煙燃過半,手機響了。

陸肖接通電話,冷冽的面部瞬間柔和,他下車,掐了煙頭彈進垃圾桶里,抬頭往上看了眼十一樓,邁步朝樓道里走去。

同一時間,邊維收到外甥女發來的語音,充滿了激動跟喜悅。

【小舅媽,我要跟爹地媽咪一起過年了!】

邊維感慨,兩個大人離了婚,各走各的,還能為孩子坐下來吃頓飯,挺好的。

不管身處哪個城市,和誰在一起,做着什麼,吃着什麼,看的都是同一個春節聯歡晚會。

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晚會的意義從重大變的可有可無。

邊維邊吃邊喝的看完上半場就提前退出,章亦誠也撐不下去,兩家的老人還在看,一年一次,怎麼也要看完。

小輩一走,沙發上就沒那麼擠了,邊母沒有挪動的意思,章母也沒有,她倆之間空出來一塊。

邊父跟章父扛起活躍氣氛的大旗,爭取不讓氣氛沉悶下去。

喜歡的小品演員一上台,他們就把旗子給丟了,跟着小品里的節奏哈哈哈。

“……”

邊維拿了個紅包出來:“章先生,新的一年你要繼續努力做個好爸爸,好先生,加油。”

章亦誠沒拆,手指一捏:“八十八塊八?”

邊維的嘴角抽搐,這都能猜得出來?她咳嗽:“八八八,發發發,意思到了就行了。”

章亦誠也包了個給她,加了十一塊一,變成九十九塊九。

這數字好,邊維喜歡,她美滋滋的放在枕頭底下壓着,還讓章亦誠也壓,說要一直壓到元宵,大吉大利。

娃今晚睡的挺沉,像只小豬。

邊維親親兒子白|嫩的臉蛋,她一躺下來,就控制不住自己的拿起手機進群,各種搶紅包,群里在下紅包雨,黃倩倩,趙俊,沈延,李剛來都在線,很不走心的轉發拜年的祝賀詞跟表情包。

宋彬還算走心,自己寫的祝賀詞,就是一個逗號都沒有,逼死強迫症,還有好幾個錯別字,挺瘋魔的一小夥子。

邊維把兩隻冰冷的腳塞在章亦誠的腿間,抱着手機笑的像個二百五。

章亦誠給了她將近半小時時間:“能睡了嗎?”

“不能,我還要等紅包呢,後面有大的。”邊維窩在他懷裏刷手機,“你先睡吧,晚安哈。”

“……”

章亦誠二話不說就沒收了章太太的手機,關燈睡覺。

初八那天,邊維捯飭捯飭去學校參加同學聚會,按照群里的要求,大傢伙全穿的正裝,站在當年拍畢業照的地方拍了張合照。

情懷這東西會被柴米油鹽啃掉,趁現在還有就趕緊用一用。

畢業兩年,感覺過了兩輩子,女同學從女孩變成女人,男同學多數都變寬了,身上已經有了發福的跡象。

話題挺雜的,聊什麼的都有,其中有幾個脫穎而出。

“我表姐年入百萬,被我表姐夫打了很多年,就是不離婚。”“我老公成天就知道打遊戲,每次打遊戲的時候整個身子都在抖動,像個精神病患者,後悔結婚了。”“我女朋友刷新了我的三觀,我出差幾天回來,看到一堆發臭的外賣盒子,廚房的池子裏也堆了很多碗碟,只吃不洗,也不扔,我真是倒了八輩子霉。”“xxx男朋友是富二代。”

邊維這個聽聽,那個聽聽,偶爾發表兩句看法。

沈延朝邊維所站的位置走了過來,停在幾步距離看她,眉頭嫌棄的蹙了蹙:“邊維,我這麼看你,發現你胖成球了。”

邊維一口血衝到嗓子眼:“我這是富態,不是胖,是富態。”

沈延調笑:“有區別?”

邊維:“……”

幹嘛呢這是,誰都跟她來這麼一句,生孩子的時候哪裏管的了身材。

沈延對她抬了抬下巴:“那位呢?怎麼沒陪你過來?”

“他有事,待會兒來。”邊維往沈延身後不遠瞧瞧,“你那個全能的助理呢?沒跟你一起?”

沈延的面色微變,他扯了扯嘴角,嗤道:“早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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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婆大人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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