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4 風花雪夜
轟！
四下里一片嘩然！
都到這個份上了，還說人家是代作？這也太無恥了吧。
“百里奇，你還要不要臉？”寧嬌妍一下蹦了起來，“題目是你們商量好以後出的，現在紀雲作出來了，你又想不承認？信不信我一腳踢死你！”
“小妹別衝動……”寧旭慌忙拽住寧嬌妍的胳膊。他這個妹妹可是從小就練武的，雖然天賦不怎麼樣，練到現在也就【一山世界】三重的修為，但是百里奇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怎麼經得起她一腳。
“哎呦，我現在才知道你原來是這種人啊！”許晉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百里奇，你就痛痛快快地認輸吧，要不然裡子面子全沒了，我都替你害臊啊！”
“是啊，從沒見過這樣耍無賴的人，太噁心了！”一直沒吭聲的齊言心也忍不住了，跳出來喊道。
紀雲倒是不慌不忙，此時看了百里奇一眼，說道：“好吧，既然你不相信，那不妨再出個題目。不過這回你可得想想清楚，再要耍賴的話，我可就不答應了。”
“好！”百里奇用力點頭，“那我就再出一題，如果你依然能作出來，並且才氣還是在我之上，那我便心服口服！”
周圍的人交頭接耳，紛紛面露鄙夷之色。但也有支持百里奇的，就聽有人喊道：“沒錯，真金不怕火煉，再來一首同樣水準的詩詞，我們就相信你！”
呵呵！
紀雲笑了，面對百里奇，緩緩抬起右手：“出題吧。”
“還是邊關，但必須要有‘風花雪夜’四種場景。”百里奇胸有成竹地說道。
果然刁鑽！
邊關詩詞本就是一大冷門，然後還指定四種場景，這就基本杜絕了紀雲請人代作的可能性。因為他即便僥倖想到了這個題材，也不可能把四種場景全部考慮進去。所以，這次絕對不會有假了。
所有人的目光又都轉向了紀雲，想看看他的反應如何。包括紀雲身後的同伴們，也再一次把心提了起來。寧嬌妍輕輕拽了紀雲一把，低聲道：“這次你還能作的出來，我……我以後就好好待你，再也不打你罵你了。”
哈哈！
紀雲仰天大笑，跨前幾步，朗聲吟誦：“北風卷地白草折，蠻天八月即飛雪。忽然一夜春風來，千樹萬樹梨花開！”
噗通！
第四句剛念出來，百里奇兩腿一軟就跪在了地上。
是的，就這開頭四句，已經將風花雪夜全都寫出來了。如此點題，如此浪漫，如此大氣磅礴，百里奇自愧不如，此刻最後一點自尊被徹底擊潰，再也站不住了……
“散入珠簾濕羅幕，狐裘不暖錦衾薄。將軍角弓不得控，都護鐵衣冷難看。瀚海闌干百丈冰，愁雲慘淡萬里凝！”
念到這裏時，百里奇忽然放聲痛哭，使勁搖了搖雙手道：“別念了，別念了……我服，我叫你師父……”
紀雲只當沒聽見，“中軍置酒飲歸客，蠻琴琵琶與妖笛。紛紛暮雪下轅門，風掣紅旗凍不翻。輪台東門送君去，去時雪滿天山路。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
“《風花雪夜歌送百里奇大才子》！”念出詩名，紀雲正好走到百里奇跟前，抬手在他肩膀上輕輕拍了拍，“記住，以後見了我都要叫師父！”說罷，徑直向門外走去。
人群自動分開，全場鴉雀無聲……
忽然，像是有誰點爆了火藥桶，轟隆一聲，掌聲炸起，然後各種稱頌之聲猶如滾滾浪濤席捲而來。幾乎與此同時，紀雲感覺頭頂上方有一股氣流旋轉而下，從頂梁骨進入，直奔丹田深處而去。
這便是【才氣】！
當你被大多數人公認極有才華之後，便可以承接才氣了。只是沒有家世的傳承積累，這種才氣弱得可憐，堪堪夠到九品左右。
而九品才氣和一品富氣差不了多少，練不練都一樣，所以百里奇成名極早，但始終沒有練武。不是他不想，而是氣實在太少。
但是，這對於紀雲來說卻是一大飛躍。因為接下去他就可以用聚氣符收集才氣了，運氣好的話，以後承接的可能就是五品甚至更高的才氣，這對於修鍊進度來說絕對是巨大的提升。
“紀雲，你等等我……”寧嬌妍忽然醒過神來，撒腿就往外追。但是紀雲走得極快，眨眼已經出了酒樓到了湖邊，傾城的小船正等着呢，此時揮手喊道：“公子，上來吧。”
“紀雲，你現在是大才子了，不能再跟她一起廝混了！”寧嬌妍見紀雲要上船，在後面急得大喊。
哈哈！
紀雲放聲大笑，“小三子，能不能別胡說八道，才子佳人方是絕配，我去也！”說罷，輕輕一縱身跳入船中，寧嬌妍差了半步沒抓住，急得直跺腳，“你個不爭氣的，剛剛有點才名又要糟蹋自己。我不管了，你胡鬧去吧！”
“再見！”紀雲沖她揮手。
“你……你明天去不去書院？”寧嬌妍大聲問。
“可能去，也可能不去！”
“我真是要被你氣死了，你能不能正經一點啊！”
“好吧，我去。”紀雲點點頭道：“對了，這次秋闈科考，我也去！”
“真的？”寧嬌妍大喜。
紀雲點點頭：“你覺得我能高中嗎？”
“當然，當然能！”寧嬌妍高興得直蹦。
噗通！
傾城在紀雲身旁跪下，“奴婢恭喜公子高中！”
呵呵！
紀雲笑了起來，擺擺手道：“這不還沒中呢么，恭喜什麼？”
“公子才華橫溢，此次秋闈必定高中。”
“借你吉言，起來吧。”伸手扶起傾城，抬頭望去，就見寧旭和許晉也跑了出來，後邊跟着眉頭緊鎖的杜玉成。三人到了寧嬌妍身後，望着紀雲，臉上表情各不相同。
許晉歪着腦袋張着嘴巴不知道在嘀咕什麼，寧旭卻好像還沒平復激動的心情，一直在大喘氣。杜玉成雙眼如刀，寒光閃爍……
再看那碧波樓上也正有無數雙眼睛緊緊地盯着自己，有人已經在高聲念誦紀雲作下的詩句，有人則在奮筆疾書，好讓更多的人一飽眼福。
成名至今，無論去哪裏都是前呼後擁的百里奇，此刻卻孤零零地一人走出酒樓，不經意間回眸一瞥，卻正好看見了船上的紀雲。
但就在這一刻，紀雲已經轉過頭去，只留給了他一個背影——一個此生可能永遠都無法超越的背影……
才華，是這個世界最重要的資本。它可以讓你安身立命，進而建功立業，甚至封王拜相。所以一個有才華的人，從小就會受到別人的尊重。因為大家都知道，這個人，遲早會登入廟堂。
一旦貴氣加身，文可運籌帷幄，武能平定江山。所以這條路是所有才子的必經之路，百里奇要走，紀雲以後也要走，要不然等修為上去了之後，再多的才氣也不夠用。
此時，日頭已經西斜，湖面上吹來的風帶着陣陣涼意。
傾城的使喚丫頭拿來一件披風輕輕裹到她肩膀上面，然後在她耳邊低低說了一句什麼，傾城扭頭看了紀雲一眼，紅唇輕啟，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今晚，不會在你那裏留宿。”紀雲眺望前方，頭也不回地說道：“往後，我也不會再來。你若有事，差人來告知馬貴就行。”
“是……”傾城輕輕答應一聲，眼淚已經無聲滑下。
“這些銀子你拿着。”紀雲從衣袖裏摸出一沓銀票，轉身遞到傾城手裏，“如果你想給自己贖身，應該也是夠了。萬一那鴇母獅子大開口，你再來找我便是。當然，如果你願意留在春雨樓……”
“不！”傾城搖頭道：“公子若是不來，傾城不會再留下。”
紀雲微微點頭，“讓船家就在前邊靠岸吧，我幫你叫輛馬車。”
“公子，你能陪奴婢步行一程嗎？”
看着傾城臉上的淚水，紀雲心裏一陣惆悵：“我原本只是一個紈絝，無才無能卻換來她痴心如此，也算是一種緣分。罷了，就送她這最後一程吧。”
小船靠岸，兩人攜手而行，暮色之中，拖出兩道長長的剪影……
一路無話，轉眼已經離春雨樓不遠了。此處接近鬧市，早有那臨街的店家點起了燈籠，金黃色的燈光鋪灑在路面上，斑駁陸離。
前方街角處有一個小攤子，攤主是個駝背老嫗，坐在炭爐跟前，藉著四周投射過來的微弱燈光，小心翼翼地翻動着一鍋香氣四溢的滷蛋。
傾城的使喚丫頭快步走了上去，問了一聲：“婆婆，今天有喜蛋賣嗎？”
“有啊。”
“太好了，我們小姐都要了。”
“只剩最後一個了。”老嫗顫顫巍巍地從用筷子夾起一顆喜蛋，然後放入一隻小小的瓷碗中遞給小丫頭。
紀雲看見那丫頭從懷裏摸出一塊約莫一兩左右的銀子遞給老嫗，然後也不等找零轉身就回來了。不禁好奇地看了傾城一眼，心想你倒是夠大方啊，買個喜蛋給這麼多錢？
“這位婆婆賣的喜蛋都是一兩銀子一個。”傾城看出紀雲眼中的疑問，微笑着說道：“聽說是用祖傳秘方熬制的，有滋陰養顏的功效。我吃了好幾年了，感覺的確有用。至少臉上從未上過火，皮膚也很滋潤。”
此時，兩人已經從小攤跟前走過，紀雲扭頭看去，那老嫗雖然佝僂着腰垂着頭，但是紀雲依然可以“感覺”到她的目光。
這絕非是正常人該有的眼神，那種陰森，那種鬼魅，除了鬼族中人絕不會有。
再一分辨，就一清二楚了，的確是個鬼族，修為在【二花疊開】七重左右，年紀差不多九十上下，算是一名老鬼。
紀雲不禁有點好奇。
此地乃金陵繁華之所在，這老鬼居然敢拋頭露面做買賣，還賣一兩一個的喜蛋，難不成當府衙的鑒鬼司是擺設？又或者金陵府的鑒鬼司里有他們的人，所以才逍遙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