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五十四幕 驟雨之夜IV
來勢兇猛。
笨重的武器被鐵塔壯漢揮舞出靈動的美感,殘影搖擺,雙手前推,它筆直地,不可動搖地前伸,猶如伸長脖子的猛獸。
寒光一瞬間劈開利奧面前的氣流。
巨斧倒映在利奧眼中,橫衝直撞,盪飛雨水,灰光在載滿力量的刃口流淌。
這一擊不能避開,否則劈開的是身後的貝拉米。
“風綠!”
利奧不假思索,綠光灌注右手的自特里之刃,扭身揮出斬擊。
唰!
劍刃颳起綠風,湧向巨斧,感到風阻,壯漢眉頭微蹙,他下意識地加大力道,但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
兩者終於碰撞。
鐺!
火星點點,鋒芒交相輝映,氣流激蕩,雨水飛濺。
碰撞轉為僵持,劍身斧身嘎嘎作響。
涌動的綠風消解了部分衝擊力,利奧勉強擋下沉重的巨斧,虎口很燙,他用餘光打量到,自特里的劍刃被砍出明顯的缺口。
多麼強勁的力量。
“你很不錯。”
餘音還在耳邊回蕩,雨聲緊跟其後,利奧後退一步,視線越過臉前的劍斧,對上鐵塔壯漢的訝異目光。
“...”
利奧身形看起來並不強壯,但鐵塔壯漢感受到,對方似乎擅長比較力氣。
雙方用力,腳步不曾偏移。
紛紛的雨水滑過至劍脊的花紋,壯漢的目光移至花紋上,冷峻的臉有所波動。
他認得自特里之刃的花紋,語氣確定,“利奧·塔內庫,有錢的法師。”
他們聽說過水城區的新法師,也聽說其購置了一批武器盔甲,還買走了鐵匠的得意之作——自特里之刃,自特里之刃劍脊的花紋很容易辨認,所以利奧的身份並不難猜。
“你——”
利奧皺了皺眉,準備說些什麼。
咚!!
鐵塔壯漢說話的同時,抬起右腳,踹向利奧肚子,雖然後者及時用手臂擋住,但還是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利奧暗叫糟糕。
自特里之刃脫手,被鐵塔壯漢輕輕挑飛,咣當,滑落在不遠處的街道水坑裏。
咻!
沒有空檔,壯漢收腳的同時,回拉巨斧,長斧后柄的鋒芒破空而至。
他再一次體會到了死亡的威脅。
“嘖。”
利奧瞳孔一縮,猛地撐地,不可思議地躍起,鋒芒擦過他的側腰,刮破衣物,且在潮濕平整的地面劃出深深的白痕。
雙方視線擦過,電光火石。
他們幾乎是同時做出下一動作。
“kinan。”
“森咒。”
壯漢抬頭壓低身形,黃色的光芒在巨斧尖端吞吐,而半空中的利奧伸向身後的森咒,身上湧出極淡的黑氣。
唰,破空聲掠過。
鐺!!!
散開布條的漆黑斷劍搶先砸在斧柄上,力量沉重,壯漢雙臂被壓下,後者嘴角隨之下壓。
他想發動能力,但卻驚訝地發現斧身的黃光,正以極快的速度黯淡下去。
“怎麼回事?”
他不禁怔住了。
下一瞬間,粘稠的空氣被激蕩的黑色勁風給沖開。
砰!
利奧一腳蹬在斧柄上,另一腳踢退壯漢,落地,抽身後撤,抱起地上的貝拉米,一氣呵成,開始向後面的街道飛奔。
鐵塔壯漢退了兩步,掃了利奧冒着黑氣的背影一眼,沒準備追,皺着眉看着手中的斧柄。
他身後的三人有所反應,其中一人擲出手中的鎖鏈,飛刃破空而去,但好像撞上利奧身後一堵看不見的牆,叮的一聲,就被彈開。
“唉,這可不好。”
拽回鎖鏈,那人嘆着氣走到鐵塔壯漢身邊,“不該放走那個泰拉絲神殿的使徒。”
氣氛一陣沉默。
“我們對付不了那個法師。”
鐵塔壯漢回過頭,滿臉都是雨水,平靜地收起濕答答的巨斧,說道:“他不是我們了解的法師...你們剛剛看見了,那個黑色的東西能壓制能力者的能力。”
“壓制?怪不得...”
“異教法師?那些野法師總是有些歪門邪道。”
“你確定他是利奧·塔內庫?”
三人略一思索,提出質疑。
“確定。”
“這裏有把劍。”
鐵塔壯漢走了幾步,撿起利奧丟下的自特里之刃,向三人展示劍脊的花紋,“自特里之刃,還記得前幾日購置裝備的有錢人嗎,他還在基克街道買了座大房子。”
三人聞言點頭,表示明白。
“但是...”
鐵塔壯漢凝視着自特里之刃,表情疑惑,“為什麼會扯上泰拉絲神殿,還有法師...”
聲音很快嘈雜。
“那些商人應該給我們追加報酬。”
“這不是報酬問題,商人可能對我們隱瞞了什麼。”
“真狡猾,他們就不怕我們退出?“
隨後,鐵塔壯漢的話語讓這三人安靜不少,他說:“現在退出,太晚了。不論是泰拉絲神殿,還是來路不明的法師,都不重要——”
他盯着身邊的三人,“——有什麼關係?我們已經知道密道的位置,等到今晚劫掠結束,出城的時候,我們可以隨意宰殺那些商會的人。”
他從來不介意別人算計他,出身瑟薇塔帝國南部的黑暗地區,一路爬到岩城區傭兵工會議者的位置,他十分清楚,在最後關頭反咬是非常好的招數,只要吃下那些商會,他可以出城建立更大的傭兵團,成為最大的受益者。
這也是他的目的。
任何算計他人的人,都應該面臨被算計的風險。
“走吧,是時候了。”
壯漢抬頭看向灰濛的天空,驟雨仍在繼續,灰雲后的天色愈發深沉,說明夜晚即將到來。
···
“貝拉米?醒醒,貝拉米!”
貝拉米幽幽轉醒,她才睜開眼睛,溫暖的橘色燭光撲面而來,乾淨的木桌上擺放着潔白的盤子,烤雞,果蔬,五顏六色,手邊還有半杯果酒。
對面坐着眼眸明亮的短髮少女,她鬆了一口氣:“我還以為你一睡不起...這又不是童話故事。”
她開始狼吞虎咽,時不時抬頭看自己一眼,“唔,你不餓嗎,唔呃,這一餐要兩個銀幣呢。”
“奧琳娜...”
貝拉米愣愣地看着短髮少女,眼角滲出淚光,這是她曾經的家,瑟薇塔帝國南方,南聯城市區,克羅克小鎮的某個角落,生活平凡又寧靜,溫暖而充實。
生活本該如此,不是嗎?
沒有泰拉絲神殿那冰冷的大理石,沒有光色各異的咒語魔紋,沒有殘酷陰暗的使徒制度。
“你已經過了哭哭啼啼的年紀,貝拉米。”
短髮少女咽下一塊肉,無奈地擦擦嘴,站了起來,拍了拍稚嫩的胸脯,“人總要學着長大,不是嗎?”
她的眼睛是那麼純真,笨拙的動作颳起一陣風,微弱的燭火一陣搖曳。
貝拉米眼中的光芒也在動搖。
“我...”
貝拉米的眼眶流出淚水,她低下頭,用雙手捂着臉,“我會找到的...對不起,奧琳娜,我一定會找到烏鴉之心...”
伴隨着她的慟哭,燭光,餐盤,桌子,表情訝異的奧琳娜,一切都消散了。
嘩啦啦,嘩啦啦。
嘩啦的雨聲闖進她的耳朵,她突然覺得很冷。
好冷啊。
“貝拉米?醒醒,貝拉米!”
聲音很熟悉。
貝拉米虛弱地睜開眼,視野中是灰暗的被雨水籠罩的街道,冷氣撲面而來。
有人在搖動着她的肩膀,哦,是那個利奧·塔內庫,水城區的法師。
紫晶石,巨斧,之前的記憶一點一點蘇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