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二幕 回溯者
破空聲令他愣在原地,腦子卻飛速轉動,如同高速運作的齒輪。
琪蘿西查出他並非湖岩城出生的人,換句話說,他是難民偷度民一樣的存在。
所以她和衛兵是來處理難民的?
不可能,他們可是岩城區的人。
並且,無居住證明的人在水城區並不罕見,湖岩城也有“惡民水區”的說法。
換句話說,水城區難民諸多,為何只針對他一人?
很明顯...難民的罪責只是個幌子,他們來找自己另有原因...
根據排隊聽到的情報,琪蘿西一行人正在處理失蹤案件。
然而他們此行的目的明顯是自己,這又對失蹤案件有什麼聯繫?
利奧確定自己沒有動過任何歪念頭,苟活在水城區三年清清白白,從未做過壞事。
但對方不準備聽他解釋,這點很明顯。
這其中,一定有他所不知道的誤會。
思考的時間是短暫的。
危險的鋒芒逼近了,利奧感受到寒意。
破空聲掠過側臉,他猛地轉身避開劍刃,左手扣住數塊灘石,摔倒在地。
僥倖躲開了。
這一劍原本要砍斷他的右臂。
叮!
利奧盯着劍鋒下裂開的石頭,額頭冷汗直冒,若非在地球上學過數年格鬥,且接觸過現代劍術,他已經是死人了。
而另一邊,看到劍鋒砍在利奧腳邊,琪蘿西眉頭一皺。
“有點意思。”
左邊的衛兵揮劍落空,勾起冷峻的獰笑,劍刃一轉,起勢已成。
刃鋒變向,寒光閃閃,一記漂亮的橫斬順勢而生。
咻。
利刃險險地擦過利奧的額頭,他感覺到自己的臉被風刮的生疼。
“?”
第二次落空了,兩名衛兵面露異色,對方的反應速度有些過快了。
他們對視一眼,邁開步伐,準備將距離縮短。
接着,利奧反手擲出數塊石頭,鐺鐺地打在想衝過來的兩名衛兵的頭盔上,迫使他們扶盔停步。
爭取到難得的喘息。
利奧抓緊後退,與衛兵拉開距離,悄然瞄向不遠處的琪蘿西,那才是他真正的目標。
挾持女手寫員,絕處求生。
臨時計劃是很簡單的。
“哼。”“嘖。”
衛兵們扶正頭盔,冷哼着邁開步伐。
踩在堅實的灘地上,利奧咬緊牙關,心臟砰砰直跳。
他很緊張。
此刻他和琪蘿西的距離,以及衛兵和他的距離是非常相近的。
這意味着,他只要比衛兵更快,搶在劍刃臨身之前擒住琪蘿西,就有機會苟活。
但凡事都怕萬一...
他再次瞥向衛兵手中寒光閃爍的劍,目光經過他們身着的盔甲,神色凝重。
考慮到自己身着輕便,衛兵身上盔甲的重量,這應該是可行的。
“別動!”
利奧低吼出聲,試圖震懾住衛兵一瞬,同時飛身撲向琪蘿西的位置。
琪蘿西只是冷冷看向撲來的利奧,沒有任何慌亂。
“蠢貨。”“不自量力。”
衛兵們挑了挑眉毛,臉色有些難看,他們猶豫着是否攔住利奧,但他們觀察到琪蘿西的表情后,垂下了持劍的手。
與此同時,利奧眼中,琪蘿西的身影越放越大。
一切都清晰起來。
紅藍衣物的細紋,肩飾上的金邊,褐發末端的淡綠色,白皙的臉蛋,以及她褐眼中充斥的冷漠。
似乎還有一點不耐?
沒有多想,利奧繼續衝刺。
就差一點了。
琪蘿西優雅地放下胸前的文板,再站起的時候,褐眸轉為淺藍。
不可明狀的壓力以那對藍眸為中心,一瞬間擠滿了利奧的視野。
窒息,懸空,無法抗拒。
他沒明白這一瞬間發生了什麼。
“...”
利奧的速度變慢,他睜大眼睛,四肢如灌鉛般沉重,他艱難地邁開步伐,隨後摔倒在琪蘿西跟前。
撲通,趴在地上動彈不得。
踏踏,踏踏。
兩名衛兵緊跟其後,想挽回顏面般地補上一劍。
“夠了。”
藍光散去,重新恢復成褐眸,琪蘿西鬆開緊皺的眉頭,撿起文板,一旁趕來的衛兵尷尬地停下動作。
“他不是普通人,這點你們試探得很好。”
“城裏不方便處理,照執法士的約定帶他去村莊,路上注意警示的標記,別走錯路。”
隨後,虛弱無力的利奧聽見劍刃收鞘的摩擦聲,他眼前紫暈一片,好像被人打暈一般難熬。
他下意識回味剛剛的突變,琪蘿西那亮起的淺藍眼眸,彷彿依舊在他視野的黑暗中放出光芒。
那是什麼,傳說中的魔法嗎?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
該怎麼辦?
無數種念頭掠過心頭,利奧感覺自己被人抬了起來,朝着某個方向移動。
意識越來越沉重,琪蘿西的聲音和衛兵的聲音混雜在一起,連說話的內容都難以分辨。
“...”
“小心點,這次別讓他她它跑了。”
“...藻...活物的效果...”
“別擔心,標記很正常...”
“...如果...”
“這,這是...”
“阿維亞!”
“你瘋了?!”
“...”
“滾開!”
“怎麼會這樣...別碰我,你這個蠢...”
“不!”
“不!不!”
“...”
“...”
“...咯咯...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
“...”
聲音頃刻間消失,似乎被無窮無盡的浪潮般的黑暗所吞沒。
一片死寂之中,意識在深海般的漆黑之中隨波逐流,不知漂流了多久。
最後,他幸運地在某處海灘擱淺。
他的意識開始復蘇,緊閉的雙眼裂開一絲縫隙。
深沉,無比深沉的黑暗中出現了一縷光,就像白色的縫隙,越來越多的光芒從中溢出,最後填滿視野。
太過耀眼了。
隨後,在朦朧夢幻的光暈之中,視野中的一切漸漸清晰起來。
“啊。”
利奧下意識叫了一聲,彷彿驚醒的夢中人。
絢麗的色彩映入眼帘,瀰漫著橘黃色的柔和燈光。
熟悉的橘黃的燈光,深棕色的西姆木桌,淺褐打底點綴些許霉斑的實木地板。
他木訥地坐在長椅上,握着硬而扎手的粗製木杯,裏面的酒液閃爍着微光,瀰漫出夾雜麥苦味的淡淡醇香。
嘈雜的聲音呼地灌入耳中,一股腦地湧進來。
幾位酒客在一旁談天說地,傭兵們罵罵咧咧,大吹牛皮,游吟詩人唱着老掉牙的曲子,矮小的侍者收拾着桌子,嘟囔着生活不易,時不時向櫃枱邊的女老闆瞅上幾眼。
這裏是他常來的小地方,每周一次,風雨無阻,再熟悉不過的“薩瓦酒館”。
“這是...”
他獃獃地看着手中的木杯,正是“昨夜”點的“連麥酒”,只剩最後一口了。
這不可能。
絕無可能。
昨夜,也就是“九月十五日”發生的一切,都還歷歷在目。
稍想一下,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以回憶的形式呈現眼前。
利奧當時感嘆人生,灌下最後一口,乖乖地結賬離開。
如往常一般穿過熟悉的三條水城區街道,回到員工宿舍,呼呼大睡。
第二天卻被阿特維爾叫醒,得知衛兵前來,后被琪蘿西帶向城外的灘石地,險些被衛兵斬臂,試圖挾持手寫員但是失敗了……
離奇,太過離奇。
他甚至弄不清究竟哪個才是白日夢。
也許都不是,因為那太真實了。
“該死。”
利奧皺緊眉頭,一隻手扶着腦袋,另一隻手握緊木杯。
挾持失敗之後的事情他回想不起來了,是死了嗎,還是怎麼了?
那之後發生了什麼?
到底在搞什麼?
利奧苦惱又無可奈何地甩頭,睜大眼睛看向窗外,夜色瀰漫,星光稀疏,夜景熟悉而美麗。
直覺和理智都在告訴他,他返回了這一夜。
這一事實令他控制不住地顫抖,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害怕。
無助,困惑,還有一點點的恐懼。
“冷靜,冷靜。”
察覺到腦子一團糟,他深吸一口氣,強迫着自己冷靜下來。
“首先,首先...”
“首先我要確認的第一件事,也是最重要的,今天是否是九月十五日!”
利奧喃喃自語,盯着木杯中的倒影。
他轉過身,清了清有些乾澀的嗓子,呼喚着最近的侍者。
在矮小侍者詫異的目光當中,利奧斟酌着話語,有些刻意地做出滿不在乎的樣子,“我有些醉了,今天是什麼日子?幾月幾號?”
這樣的問題在酒客中很常見。
侍者露出瞭然的表情,微笑回答。
“瑟薇塔歷九十五年,九月十五日,先生。”